”萧氏“啊”了一声,怔愣在那里,好半天才似回过神,转身去拿梨花架上的熏炉,炉盖打开,熏烟扑面而来,萧氏被呛得立即咳嗽起来。二老太太董氏让人在三足珐琅烧蓝花瓣口香炉里添了通窍的药香。不多一会儿,二老太太打了个喷嚏,这才挥挥手让人将香撤下。“怎么样”二老太太低声问。董妈妈忙上前道:“听说三老爷是和康郡王饮酒。”二老太太抬起眼睛,“康郡王老三怎么会识得康郡王”董妈妈道:“该不是长房老太太求的郑家”郑家如今连自己屁股上的屎都擦不干净。还有精神管旁人。二老太太身子歪在罗汉床上,“也有可能。郑家也该为自己寻条出路。要知道郑阁老年纪大了,郑家子孙又没有出挑的人才,郑氏族里十年没有出过两榜进士,翰林院里后继无人,郑家光靠惠和郡主又能如何要知道致仕的阁老有几个是善始善终,人走茶凉,就算在家中养老一样被人一本奏折参上去。”郑阁老在位十几年,没少得罪人,“要不然郑家怎么会小心翼翼,不敢明着得罪赖在她家里的褚氏母女。”内室里的琳婉停下手里的针线,仔细听着外面说话。她早就让冬和出去打听了贞娘母女,原来贞娘的祖父任过户部尚书,且褚家是大族,贞娘母女能从新城府进京来都是族里人帮衬,如今褚家护送的族人就住在京里,郑家随意打发了贞娘母女,褚家定不肯干休,除非郑阁老出面,帮衬褚家后人搏个好前程。若不是作此思量褚氏一族何必为孤儿寡母大费周章。没想到郑家倒是一直容忍贞娘,让贞娘随意在家里撒泼。二老太太董氏沉吟片刻,让董妈妈将屋里的琳婉叫出来。二老太太低声吩咐琳婉,“郑二太太不是让你去帮着郑三小姐做针线吗你就过去,郑家有消息就小心地听回来。”琳婉有些害怕,“我还没自己一个人出去过。”二老太太道:“多带几个丫鬟、婆子就是,能和郑家小姐这般往来,是你的福气。”琳婉这才勉强答应了。二老太太露出欣慰的笑容,让董妈妈挑出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拨给琳婉用,又嘱咐董妈妈叫来成衣匠,给琳婉多做几套衣裙。一时之间又是头面又是屋子里的摆件儿,全都堆去琳婉的闺房里。陈大太太眼睛也看直了,老太太什么时候这样待过他们。大太太拿起蜀锦在琳婉身上比对,琳婉虽然长相平平,穿上这些好料子的衣裙也填色不少。大太太笑眯眯地拉着琳婉在床边坐下,“多和郑二太太说话,琳芳那些逗人的本事你也要学一学,别一门心思就帮郑三小姐做针线。”琳婉柔顺地低头应了。若是能攀上郑家这门亲。老爷还愁补不到实职琳娇不过才嫁去了袁家。送走了大太太,琳婉坐在床上接着绣花,冬和遣走房里的其他人,走到琳婉身边低声道:“康郡王送给三老爷一条黄玉玉带。”冬和撅起嘴来,“一定是长房老太太帮忙让三老爷一家攀上了康郡王,长房老太太疼六小姐,二老太太疼四小姐,只有小姐最可怜。”“不要乱说,”琳婉看了冬和一眼,“六妹妹对我是很好的。”冬和冷笑一声,“我的小姐,您就醒醒吧,六小姐对小姐好,怎么从来不和小姐说实话小姐替六小姐说了多少好话,六小姐可曾帮衬过小姐将来就算六小姐发达了,也不会照顾小姐的。长房老太太送给六小姐那么多好东西,六小姐可从来没给过小姐,倒是小姐时时刻刻将六小姐的好挂在嘴边。”“六小姐不过就是不在人前奚落小姐罢了。”“好了,”琳婉打断冬和的话,“你出去吧,我自有道理。”琳婉从笸箩里拿出绣线,接着绣眼前的百福纹。中间一棵金线走边的白菜,四角绣的是蝙蝠,这样漂亮的绣品郑二太太看了就拿出去炫耀,“心巧,手也巧呢。”康郡王的婶娘周夫人在郑家做客,看到这特别的百福纹,也放下手里的茶去看,“这是谁绣的”“还有谁,”郑二太太笑着道,“上次我跟您说过的陈家三小姐。”陈三小姐刚才向她行礼的小姐长相平平,远远不如她两个妹妹。周夫人笑道:“怪不得,瞧着就是个仔细的孩子。”郑二太太也抿嘴笑了。周夫人喝了些茶忽然想到,“怎么不见惠和郡主”郑二太太脸上奇异的表情一闪而过,“跟着我们老夫人去了国姓爷家。”国姓爷周太后的娘家周夫人笑道:“我来的真不巧。”郑二太太打发人去拿叶子牌来,“我们也不知道呢,老夫人走的时候也才听到消息,是跟陈家老太太一起去的,说是好久不曾会友了。”郑老夫人带着陈老太太去周家,周夫人目光一闪,最近她频频听到陈家的消息。郑二太太又道:“我们七小姐平日里是不爱出去凑热闹的,不过和陈六小姐要好,听得陈六小姐要去,也跟着一起去了。”那个陈六小姐,人前进退十分有主见,这样的性子不是好摆布的。才进京几日就和郑七小姐要好,惹得郑老夫人不住嘴的称赞,更让陈老太太这般疼爱打听到的消息越多就越让她惊讶。这并不是件好事。想到这里,周夫人笑了,“将几位小姐都请出来,我好久没听她们说话了。特别是三小姐虽然就要出嫁了,都是自家人,不用非要避嫌吧”郑二太太笑道:“也好,就将她们叫来热闹。”琳怡第一次到郑家的时候只觉得郑家的院子处处透着精致,一山一水都是仔细雕琢的,怪不得人人都说美。到了世袭一等兴晟公的国姓爷家,周家比郑家大了足足几倍的园子透着一股的大气。亭台楼阁藏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中间,更有深潭水幕,玉石拱桥彼此呼应又各成一景。女眷们下了轿子,索性边看景色边往花厅里走,待客的周大太太就笑着道:“我们坐船去水坞里,我们老夫人听说有几位老祖宗一起来了,就一早在水坞里等着。”郑老夫人笑道:“原是要给老夫人请安,没想到倒劳动了老夫人。”“哪里。”周大太太笑着道,“老人家念叨的紧,只想找同辈人说话呢,早就看我们这些人厌烦了,只不过我们没脸面请各位老祖宗罢了。”周大太太真会说话。越是家世显赫的女眷往往越是长袖善舞。65第六十五章帮忙周二小姐将目光瞥向陈老太太身边的琳怡。这个就是闯进着火的屋子救人的陈六小姐。在她心里,能做出这种事的定然是长相粗厚性格直快的人,却没想到看起来如此清丽。周二小姐正要去和郑七小姐、陈六小姐说话,惠和郡主便笑着看向周二小姐,“一眨眼琅琅出落的这般漂亮了。”周二小姐立即红了脸,微蹲身子向惠和郡主拜下去。惠和郡主看着周大太太笑道:“还是你有福气,不像我养了个猴儿在身边,每日都要被她闹的头疼。”郑七小姐听得这话鼓起脸颊,“没有我闹,母亲还嫌清净了呢。”惠和郡主掩嘴笑,“你们瞧瞧我可说错了”周二小姐如白莲般的脸上绽出一抹笑意。琳怡也不禁多看了两眼,周二小姐这般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气质沉稳、眉目疏朗,举手投足都透着娴静,是宁平侯五小姐不能比的。怪不得周十九会弃掉宁平侯五小姐求娶周二小姐。到了湖边,早有家人准备好挂着宫灯绘彩的小船,踩着玉石台阶只迈一步就能到船上,几位来做客的小姐都觉得十分有趣。船行到湖中央,抬起头正好能看清湖中的水坞。水坞四周挂了水青的鲛纱,被风一吹如同云雾缭绕的仙境。先帝在位时周太后就备受帝宠,加之母家的赫赫功名,国姓爷一家显贵一时,新皇登基前,先帝开始修剪外戚枝叶,周太后母家也就首当其冲。大家本以为新皇登基之后会再度启用周太后母家,却没想到新皇帝对外戚也避讳甚深。加之辅政大臣从旁作梗,周家也就渐渐和普通勋贵、宗亲没有两样。周家虽然不如从前,园子里的景致却还依旧。周老夫人穿着姜黄色妆花寿纹褙子。拄着瑞祥云头拐杖,让人扶着站在亭子里迎郑老夫人和陈老太太。郑老夫人和陈老太太给周老夫人行礼。周老夫人故意板起脸来,“我们年纪大了不拘这个。没得让小辈们瞧着笑话。”三位老祖宗笑说着话,女眷依次上前行礼。第一次见琳怡。周老夫人特意多瞧了两眼,又说了客套话,让人拿了一个碧玉柄牡丹鲛纱宫扇给琳怡,“娇弱的小女儿,千万别晒伤了。”郑家待客周到,很快来赴宴的小姐手里都有了宫扇。水坞用白石做基,上面是一大一小两间似船舱般的亭子。亭子四角用莲花香炉烧了驱虫的香草,各家小姐行过礼之后就去小亭子里说笑,周二小姐做茶待客,大家都惊于周二小姐娴熟的手法。“姐妹们想玩什么”周二小姐抿嘴笑道,“起诗社还是斗棋斗茶,我已经让人筹备好了。”泰安侯家的小姐道:“姐姐不如和我们一起做诗社。”周二小姐笑着摆手,“我不过就读了些女书,哪里会作诗,还是姐妹们自己玩的痛快,我就在一旁伺候茶点。”说话不卑不亢。周二小姐还真是很贤惠。众位小姐和周二小姐凑趣笑谈。琳怡正想要过去,郑七小姐将琳怡拉去一旁,“我们顽我们的,不与她们搀和。”看着郑七小姐疏离。琳怡微微惊讶,“怎么了”郑七小姐瘪瘪嘴。郑七小姐小孩的心性又发了,琳怡笑道:“该不是郡主夸得周二小姐多些,你就生气了。”郑七小姐惊讶地瞧着琳怡,“你也觉得她好”周二小姐至少待人还真诚,并不是一味算计旁人,性子也温和又能识礼让人,现在她还没看出有什么不好,不过要断定一个人并不能只看朝夕。周二小姐来叫郑七小姐和琳怡过去喝茶。刚喝过一盅,周二小姐笑着问琳怡,“我听说你做了个鲁班锁的香囊,能不能给我瞧瞧。”琳怡没有戴香囊,郑七小姐倒是不离身的。周二小姐看过之后温和地缓缓道:“我也要请六小姐帮忙做一只,之前我试了几次都没做成呢。”琳怡笑着点头,“明日我就做好了让人送来。”周二小姐笑道:“这可了了我一桩心事,我对这些东西本来就一窍不通,着实冥思苦想好几晚,却也不好冒失地去和陈六小姐要。”琳怡和周二小姐相视一笑,“我也是坐车来京里的时候实在烦闷,才想出来的主意。”话刚说到这里,只听周大太太笑着招呼周二小姐,宴席那边惠和郡主的眼睛透亮,也盯在周二小姐身上。这样明显的意图,周二小姐红透了脸,站起身向郑七小姐和琳怡道:“两位妹妹稍坐,我去去就来。”周二小姐离座,琳怡笑着看郑七小姐,“如何”郑七小姐负气摇头,“没见得就哪里好了。”琳怡亲手给郑七小姐添了茶。看这个样子,周大太太也很满意这门亲事,否则不会和惠和郡主一拍即合。周二小姐嫁给康郡王为妃,郑七小姐和周二小姐相处的日子还长着。水坞不远高高筑了戏台。女眷吃过宴席就回到水坞看戏。周老夫人和郑老夫人、陈老太太怕劳累,先回去了主屋说话。宽敞的大堂屋里,几位老太太坐在铺着锦垫圆枕的高椅上。周老夫人问起陈老太太的身体,陈老太太顺道提起了袁家,“也是不省心,还好度过了难关,等亲家老爷回来,一家人总算团圆了。”周老夫人支起身子问,“听说袁学士在尚阳堡办学编书目”陈老太太道:“我也只是听姑爷说起。袁学士服完监刑,就出来办学。”周老夫人似是十分敬服袁学士的作为,“真是难得。”是个好开头。至少能主动问起陈家的姻亲袁家。要知道袁学士被流放和朝廷上文武之争脱不开干系。周家这个外戚又何尝不是被先皇认定的辅政大臣压制,其中就有成国公的功劳。郑老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叹气,“好在袁学士夫妻身子还算硬朗。”既然话题已经引开了,陈老太太不留痕迹地这时候插话,“我那姑爷被朝廷带走了,我们大姐儿跪在佛前三天三夜。”这些年朝局动荡不安,京城里的大户有多少被官兵进进出出,大家都做惊弓之鸟,就算周家是外戚也难免看着心惊。下人端果子进屋之前,陈老太太正好说到吴家,“那吴家小儿我从前还是见过的,一表人才,真是可惜。”吴家的案子断的太快,杀人都没有等到秋后,京里好久没出过这样的大案。说到朝局,屋子里的气氛凝重起来。小丫鬟捧杯奉盏来回穿梭,也就打断了屋内的谈话。不一会儿功夫周大太太领着周家晚辈来给郑老夫人和陈老太太磕头。几位老祖宗应付了好一阵,周老夫人让周大太太服侍着去更衣。两个人进了外面的小院,周大太太按捺不住问起来,“陈老太太是不是有事要求老夫人”周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