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最热的几天过去了,而云梦双的婚礼也越来越近了。这一日,云居雁正与云雨桐在一起做袜子,有丫鬟来报,昌邑侯府送来了贺礼,同时给府里的每个姑娘、公子都送来了新奇玩意,大家正在一处看。许氏叫她们二人也过去。昌邑侯府与云家原本并无密切往来,不过不久前沈子寒既然来了云辅的寿宴,他的家人给云梦双送结婚贺礼勉强也算说得过去。不过当云居雁看到那一个个木桶,便知道东西可能是沈子寒接着家里的名义派人送来的。在旁人看来。昌邑侯府用木桶装了胡人的东西当礼物送,很新奇。也很奇怪。只有云居雁心中明白,这些是软木桶,用来储存葡萄酒的。老穆临走之前虽然也留下了木桶子,但那些都是他来了永州之后自己做的,从木质到做工都不能与吐蕃当地的相比。云雨桐在庄子里的时候见过酒桶,因此忍不住悄声问云居雁:“大姐,这些桶子怎么和老穆家里的那些那么像”“木桶不都是一个样,哪有什么像不像的。”云居雁打算敷衍过去,心里却忍不住疑惑。她打算试着酿葡萄酒的事没人知道。就连她与寿安寺的住持说好,等葡萄熟了,她去庙里摘取,也只有她身边的丫鬟才知道。就算沈子寒能掐会算。也没理由知道这事。云惜柔站在角落。一边与云映雪说着话,一边观察着云居雁与云雨桐。她注意到云居雁的目光并不在胡服、夜光杯等等东西上,却十分在意装东西的桶子。两天后。寿安寺来人,给云居雁送了一车葡萄,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自称是在庙里做零工的,受人之托送葡萄过来。旁人都当她口中的“受人之托”是指庙里的住持,但不知道为什么。云居雁听了她的话,又见她对自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颗心不由地吊到了嗓子口。听到妇人说,若是云居雁有什么零活,可以让她赚些工钱。紧接着又说,以前她在吐蕃呆过几年,云居雁若是想听奇闻异事,也可以找她。经过葡萄园抓奸细的事,许氏一听吐蕃就犯怵,之前以昌邑侯府名义送来的礼物,她不得不收,若是旁人送的,说不定早就命人扔了。眼见着妇人说个不停,十分瓜噪,她很快就打发她走了,随后对云居雁说:“这庙里的和尚也够奇怪的,派了这么个人过来。再说又不是人人爱吃这么酸的,送来这么多也是浪费。”云居雁深刻怀疑沈子寒此刻就在寿安寺中。不过这话她不敢对许氏说,只是吩咐丫鬟给各房都送一些葡萄,余下的全拿到她那边去。想着之前的几次,沈子寒对自己的那份熟稔与亲昵,还有那种莫名的关心,她问许氏:“母亲,以前祖父或者曾祖父与沈将军的家人有往来吗”“你曾祖父我不知道,你祖父是肯定没有的,不过昌邑侯与你外祖父倒是有些渊源,不过你外祖父过世后,两家的关系也就渐渐淡了。”说着,她叹了一口气,埋怨道:“人在京城是非圈,虽然适当的低调是对的,但像你舅舅,舅母那般,简直与世隔绝就不对了。”她还在气鲁氏没有人脉让她打听沈君昊的家事。云居雁心中不解,但也无可奈何,只是劝了许氏几句。又过了两日,陆氏带着云凌菲回来了,云平阳借口公务繁忙,只是给云平毅写了一封致歉信,而云磊以不能耽误功课为由,两人都未回来。云凌菲与云居雁自来感情好。她们以客人多,恐有需要留宿的人为理由,索性住在了一起,把云凌菲原本住着的院子的厢房当成了女客休息的客房。借着赏玩昌邑侯府送来的礼物,云凌菲借机说:“大姐,前些日子母亲遇到一个从京城来的夫人,她说未来姐夫与沈将军小时候是一起长大的,一直感情很好,是近几年才翻脸的。”云居雁并不觉得沈君昊和沈子寒、沈子遥两兄弟的感情不好。不过有些事不是表面能看出来的,遂问道:“她有说什么原因吗”“母亲问了,但她只说不知道。后来还对母亲暗示,说是很多人对于未来姐夫学坏了,都觉得很可惜。宣武伯府的蒋世子好像还说过什么割袍断义之类的话。”“割袍断义。”云居雁咀嚼着这四个字。当日在雅竹小筑,蒋明轩说得很明白,因为她的缘故,某些人可能已经知道他和沈君昊的关系其实一直很好。先不说沈君昊在前世的舍命相救,这一世,寿安寺的荷花池内,他并没有扔下她。平日里,他虽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对她,在言语上也是多番轻薄,甚至是羞辱,可行为上,他一直谨守礼数,多次的相遇,每一次的四目相接,都是他主动避让。“菲菲,你有没有觉得,他其实是装的”“装的”云凌菲放下手中的东西,怔怔地看着云居雁。“大姐,你”她回头,见四下无人,悄声说:“大姐,你真的很喜欢未来姐夫吗像书上写的那种喜欢”她无法理解。她曾不小心听到自己的母亲对父亲说,这段阴差阳错的缘分,很可能让她将来后悔。云居雁没有回答云凌菲,确切地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爱着现代的他,深爱着,无怨无悔,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是现在的他与她心中的他是那么不同,特别是当她看到他面对阳光,活生生,五彩缤纷的侧脸之后。在她心中,她的他应该是安静的,温和的,包容的。“大姐”云凌菲担忧地看着云居雁。云居雁摇头,甩开心中的异样,笑道:“我和他明年就成亲了,难道不应该喜欢他吗书上写的那种喜欢。”“大姐,你不知羞”云凌菲立马涨红了脸。“听说三婶娘正在物色未来女婿,难道你决定不喜欢未来的”“大姐”云凌菲恼羞成怒,伸手往云居雁的腰间抓去。她知道她那里最怕痒。云居雁笑着躲闪,趁其不备反攻云凌菲的咯吱窝。两人顿时笑闹成一团。又过了一日,陆家前来贺喜送礼的人到了,先遣部队依旧是陆航。云居雁并没见到他,只是听说陆航去见她父亲的时候遇到了章巍,两人一见如故,谈了许久。当天晚上,云居雁被父亲叫去了书房。她刚跨入房门,就见桌上摆着一架琴,虽然形状、款式很普通,但看木头的成色,分明与他们在京城看到的那两架琴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把要袖珍得多。“父亲,这琴”“下午的时候,陆航送来的。”云居雁不知作何反应。当日在京城,蒋明轩说得很清楚,那两把琴是他请人做了,准备送进宫的。陆航只是他叫去试琴的。“随琴一起送来的还有这本曲谱。”云平昭一边说,一边把一本琴谱递给了云居雁。云居雁打开一看,字迹与琴行那本一模一样,曲子是她从未见过的。“父亲,我不明白。”云居雁放下琴谱,指尖轻轻滑过琴身。依她猜测,这把琴应该是用上次那两把琴的余料做的。即便只是余料,若拿到市面上,恐怕也是千金难得的珍品。“我也不明白。”云平昭说着叹了一口气。琴和谱都是以陆家的名义送给他的,但陆航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两样东西是蒋明轩送给女儿的。他觉得这事不妥,原本不愿收的,但陆航说,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把琴的存在。若是他实在不想要,可以直接转赠给蒋明轩。云居雁已经有了一支烫手的凤箫,即便她再怎么喜欢,也不想要这把琴。她记得宣武伯府的贺礼已经送到,应该是不会有人来喝喜酒的。“父亲,是否可以让我和陆表哥见一见面我会请菲菲作陪的。”云居雁要求。过渡章节啊,例行求粉红票。第122章惋惜本来世交朋友之间送琴箫之类的东西,是一件风雅又平常的事,可蒋明轩与云家算不上世交,更不是朋友,再加上这把琴过于特殊,云平昭只得同意云居雁去找陆航问清楚。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云家花园的荷花池边。云居雁和云凌菲在约点的时间前便到了水榭的亭子内,在石桌上摆上了糕点水果,又在一旁准备了炉子,打算煮水分茶。此时炎热的六月已经过去,湖中的荷花开始败落。陆航由小厮引路,沿着回廊而行,隐隐约约中听到了银铃般的笑声。他循声望去,就见眼前的假山正慢慢移开,两位身着嫣红色襦裙的少女映入他的眼帘。她们或坐,或站,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两人的身边,铜壶中的热水正“咕咕”冒着热气,似为她们奏乐一般。如此活泼生动的画面,就连湖面上原本无精打采的荷花也在一夕间被她们染上了生气。看到陆航走近,云居雁与云凌菲急忙止了话题。三人打过招呼,云凌菲巧笑着要陆航做评断,要他说出,她与云居雁哪个分茶的技艺更高。茶过二巡,云凌菲说了句,她去喂鱼,便拿了一碟糕点坐到了四五步远的围栏旁。这样的距离,能让别人一眼就看到她,同时又听不到陆航与云居雁的对话。陆航知道云居雁因何事找自己。他并不言语,只是暗暗打量着她。距离上次在京城的匆匆一见不过半个月时间,她似乎又瘦了。“陆表哥是何时从京城回泰州的”云居雁与之闲话,思量着如何措词才能套出实情。陆航礼貌性的微笑着,告诉她,因为蒋明轩有事要忙。他不好意思打扰,所以在云家众人启程回永州后的第二天。他便回泰州了。云居雁点头,续而歉意地说:“当日我和父亲被琴声吸引,打扰了你和世子爷”“算不上打扰。”陆航笑着摇头,“关于这事,明轩兄还要我代为转告,他十分感谢你为他试琴。”想起当日陆航明显表现出的不快,云居雁再次道歉:“说起这个,我正要向陆表哥说声对不起,是我琴艺不精”“大表妹。”陆航突然打断了云居雁。待云居雁诧异地看他。他又喃喃着问:“表妹近来可好”他的脸微微泛红。云居雁不解其意,只能说自己很好。她暗暗回忆,前世的陆航对她来说几乎是一个陌生人。确切地说,不光是他。其他人也是。沈君昊,沈子寒,蒋明轩等等。她与他们全没有交集,似乎她被刻意局限在了一个箱子里,阻隔了外界的一切。陆航努力压抑着脸上的热气。她的意图他知道,但是他不能对朋友不义。事实上,他并不赞成蒋明轩的做法,但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他无法反悔。云居雁把陆航的局促看在眼中。她不能长时间与他在这里兜圈子,因此直接问道:“陆表哥。您送给父亲的琴我能问它的出处吗”“表妹不喜欢那琴吗是觉得音色不好”他避重就轻地回答。云居雁微微眯起眼睛。她看到陆航在逃避她的视线。他在心虚。“这当然不是。”云居雁否认,接着又说:“虽然我与蒋公子不过数面之缘,但看得出他是爱琴之人。以你与他的交情,不知陆表哥为何把琴赠与父亲。”“明轩兄爱琴,也爱棋,我自是知道,不过我亦知道表妹也是爱琴之人。”云居雁听得分明,陆航说的是她爱琴,而非云了两年,喜爱可说不上,更及不上表哥与蒋公子。”她停顿了一下,又问:“如果我借花献佛,把琴转赠蒋公子,表哥可会不高兴”“怎么会”陆航回答得有些急,又情不自禁暗暗吁了一口气。云居雁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恼怒。她恼怒的并非因为陆航,而是蒋明轩。依她猜测,这琴分明是蒋明轩用来试探她的,而陆航是情非得已,才会表现得如此不安。“陆表哥,这次的事让你为难了。”她的语气稍有生硬。短暂的沉默中,陆航意识到是自己露出了马脚。可若要解释,他又无从说起,只能用手指轻抚着茶杯。指尖的灼热让他的心微微刺痛。当日在琴行,他不满云居雁在琴音中处处相让,可这半个月来,他得暇就与友人合奏那首曲子,却再也找不回那时的和谐。那一天不过是她第一次看到曲谱,第一次与他合奏。如果她生为男子,如果他们能经常在一起论音识律可惜她偏偏是女子,更是马上要嫁人的女子,是与别人指腹为婚的“陆表哥,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云居雁的话语把陆航拉回了现实。他抬头看着她。此时虽已过了三伏,但午后的阳光依旧炙热。他看到她的脸颊热得发红,似枝头火红的石榴。一瞬间,他有些失神,而她头上的那支宝石红簪子,在湖水的反射下,晃得他的眼睛差点失了焦距。“大表妹,你如若得暇,不如后日与四表妹一起去茗香居小坐。”他脱口而出,说完便后悔了。云居雁狐疑地看着陆航。她相信他应该知道,无论是她还是云凌菲,都不是轻易能出门的。“我没有其他意思。”陆航喃喃着解释,又觉得自己根本是越描越黑,语无伦次地说:“其实我与明轩兄相识时间虽不算长,但我知道他是最重情义,也是最重朋友的当然,我说的朋友并非那些泛泛之交虽然他对每个人都和善有礼,但他的朋友并不多”“陆表哥是在告诉我,他是好心,所以错的是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陆航更加地焦急了。云居雁猜测,后日应该是陆航与蒋明轩约在了茗香居。可就算她见了蒋明轩又如何告诉他,她会努力不拖累他的好兄弟沈君昊吗还是质问他,他想用一个琴证明什么“其实我很好奇,如果我收下了那架琴,甚至明年带着它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