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分了。梁小夏额头上的汗水都憋下来了。她感觉自己头皮收紧,想将里面的内容物都挤出来,只凭着纳格兰长老的嘴型,勉强应付着回答。“很好,我和罗兰陛下交谈得很愉快,咱们和西晶的谈判也顺利,只有一些细节需要确定。我可以很荣幸地告诉您,我没有辜负陛下与长老会的期望,南薇已经是我们的盟友了。现在,恕我失礼,我有些不舒服得先离开一下。”梁小夏已经能闻到头发被烧焦的糊味了,她尽量保持着得体的语速,说完后欠了欠身急忙离开。再待下去,她的头发会整个燃烧起来。“她怎么了”罗兰女王有些诧异地看着梁小夏的背影,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不舒服了。“哎罗兰陛下,您还不知道,夏尔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忍着巨大的痛苦,还没有丢失我们精灵的礼仪。别看她如此优秀,却也经过了不少磨难”纳格兰长老以为梁小夏身上的黑暗诅咒发作了,替她向罗兰女王解释。“我很有兴趣知道她的故事,如果您能告诉我的话,纳格兰长老。”罗兰女王望着梁小夏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没有在意。“这故事说来话长了从前的夏尔,是个不引人注意的孩子,甚至不太像个孩子,她很少和其他精灵一起做游戏,也挺少参加艺术活动。也只有一钻进森林就消失一整天这点,比较像个正常的白精灵。当时,她的朋友比她更值得一提,那是一个可爱娇俏的,像纯洁小鹿一样的精灵,走到哪里都讨人喜欢的。夏尔在她身边,更像个沉默的陪衬,默默守护捍卫她们的小圈子。哦,还有玉泉长老那个怪人,夏尔和他的关系也很好,甚至在玉泉做下不可饶恕的事情后,还心心念念的帮助他”罗兰女王本该无光的蛋白石眼中闪过一道紫光,纳格兰长老在她忠诚的注视下,话越来越多,将他知道的一切和自己的真实想法全抖出来了。“罗兰女王,夏尔是个善良的、勇敢的孩子,甚至在这方面,表现得有些不知死活。你真是没看到,当得知整个西方大陆沉没后,她是如何做的”“什么西方大陆要沉了”罗兰握住纳格兰长老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了一下,掐得长老眉头一皱,她又笑了起来。一个面临全军覆没,还能面不改色的和她签订盟友条约的精灵。真的是胆大妄为到可以啊或许,正因她们是一类人,才会联合在一起。第二百四十章月殇弓在箭要射出之前,低头对箭说道:“你的自由是我的。”飞鸟集泰戈尔梁小夏最后一段路是从通道里疾跑出来的,一钻出辛楼女王的地下广场,她就开始手忙脚乱地扒衣服,站在冰水浴池边用力一蹬,跃入水中,在一大串蓝色泡泡后消失身影。冷水的激荡,令她的神智又回来了一点。待在白弦塔中大厅中练习匕首的拉法尔回过头,惊悚地见到塔门大开,梁小夏穿着很少的衣服,浑身冒白烟,脚下滴水,皮靴上沾着从外面带回来的红沙,正吃力地背着一个他从没见过的精灵向塔顶走去。她背上的黑发男精灵低着头看不到容貌,四只耳朵从他发间钻出,给拉法尔一种同样讨厌的气息。上古精灵又一个什么时候上古精灵和路边摊镶嵌假钻石的首饰一样泛滥了“我的天啊,夏尔矮子,你该死的是怎么回事,你背上的他妈的又是谁”拉法尔差点掉了手上的匕首,他使劲揉了两下自己的长耳背,略显焦躁。梁小夏和他背上的精灵一样糟糕没有正常人会浑身冒烟,散发。“闭嘴那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想死就赶紧过来帮忙。还有,最好忘掉你现在看到的一切,忘掉你曾经见过他,永远永远别再提起。”连续纷乱的记忆顺着搭在梁小夏肩头的脑袋涌入她的脑海。一张张哭泣的,微笑的,陌生的脸,笑声、哭声、尖叫声,各种声音嗡嗡作响,她涨得头都快炸了,眼皮突突地跳,背后也像压了一大块烙铁。烫得她走路都哆嗦。膝盖发软。若不是有绿色雾气支持,若不是她此刻算皮糙肉厚的上古精灵,她早就被镜月烫熟了。“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哦该死的怎么这么烫你怎么不把他扔了让他自生自灭去”拉法尔缩回帮忙的双手,掌心一片通红。“我说了,闭嘴够了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梁小夏忍不住爆发,冲着拉法尔大喊。看到他愣在原地,又懊恼地狠劲向上拉了拉快要从她背上掉下来的镜月,语气软了下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抱歉。拉法尔,我以后会给你解释的,对不起。我现在感觉很糟”拉法尔望着梁小夏的绿眼睛,良久,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帮梁小夏抬起镜月石像一般沉重的身体。“你又欠我一个解释。虽然我是你的仆人,可我不想永远无知地活下去。我丢了记忆。不是丢了人格。这次,就先原谅你。不过,没有下次。”梁小夏最后在拉法尔的帮助下,忍着痛将镜月背进最高的房间,踏入齐腰深的水中,舒缓地叹了口气。“我总觉得,那个男的很危险,他的身上充满了麻烦。你还是离他远一些好。”拉法尔在带上门前,对梁小夏嘱咐一句。“谢谢你,拉法尔,谢谢你的提醒,可我别无选择,他是我的工作,我的义务。”她低着头,背对拉法尔,语气十分坚定。“好吧,你好自为之。”镜月的第三次发热,比前两次都厉害。他昏迷得没有半点意识,体温高如铁炉中烧红的烙铁,从脸到胳膊,整个人红得发紫,皮肤上也开始结出一个个水泡,彻底毁了他好看的容颜。大量的水在他身体周围气化,连他身上的衣服都无法停留,化作一片片黑色的残渣,腻味地贴在他的身体上。“坚持住,镜月。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要到了。”梁小夏抱着半漂在水上的镜月,拨开沾在他脸上的湿发,凑在他耳朵边上轻念。镜月是她的长辈、亲人、伙伴,在这个时候,梁小夏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小心思,只有满满的心疼与内疚。她早该想到了,所有关于上古精灵的事情,都有可能刺激到镜月的,他发热也不是第一次,她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梁小夏手指轻轻碰上镜月脸上的大水泡,难过得想掉眼泪。都怪她用尽力气将镜月送入房间中央的水晶棺材,梁小夏头疼得快要撑不住,勉强扯下胸口被烫得焦糊的衣物,又向镜月的棺材里注了些水,昏昏沉沉地拉着水晶棺材边缘,手指逐渐松缓。最后,她沿着水底沉了下去。“镜月,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你的脸庞如此无奈,又如此忧伤你沉默得像个哑巴,使我永远猜不透你内心的想法。张开嘴,说说话吧,我喜欢听你的声音,它让我感到安心”梁小夏听到优美的上古精灵语,缓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双柔软的手托着脸,她看着对面距离她非常近的女性耀精灵,知道自己看到的是镜月的记忆。女精灵很漂亮,柔美得像一缕温暖的清风,长长的头发顺肩膀披下,双眉轻轻蹩着,一双褐色的眼睛如同会说话般,向她传递担忧的情绪,还有深深的爱慕。梁小夏感觉到,自己被对方抱在怀里,紧紧的。一个来自于可能是镜月的情人的,深情与安慰的拥抱,令她的意识十分不适应。还有很深的不舒服。就在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时,又一个声音响起,第二个额头饱满,长得十分冷傲的精灵走入她的视线。双臂抱胸,远远站立在离她很远的地方。“收起你戏子般的作态吧,琉卡。若你真的怜悯他,应该跪在神坛下,向神日夜祈求。又何苦跑来这里,表演你的情深意切。日光再暖,也不能驱走冬天。你的眼泪再真,也洗不掉他的痛苦。何况。它们本来就是假的。”拥抱松开了。梁小夏叹了一口气,很感激另一个精灵的救场。她扭头看向第二个说话的精灵,在对方的眼中,也看到了暗暗的倾慕与渴望时,一时间变得更僵硬了。“琉雅,你的话。像石片尖锐的边缘,割在我的心头。我是你的姐姐,你为什么要像对待粗鲁的兽人一样对待我。妹妹啊。你的仁爱和善良,都随着日光下的雨水被蒸发了吗”“月光作证,我说的每句话都出自真心。我的行为。都在神的注视之下,不容污蔑与亵渎。我想要冷静地旁观,旁观发生的一切,直到我看到了真相,令我害怕得颤抖的真相。我有一个姐姐。长着美貌外表,鳄鱼心脏的姐姐。她捧着月之精华,摘下世界树上的枝叶,虔诚舞蹈歌唱,祈求神迹降临,祈求神收回她手上的命运之书,给她和镜月同样的荣耀与永恒。所有精灵都明白,镜月终将站在超脱我们所有人的顶峰上,代表神的光辉永远存在下去,代表我们耀精灵永垂不朽。是啊,是啊,是神的旨意,他该荣幸的感恩,匍匐在神像下亲吻神的衣摆。你也该感恩戴德,用喜悦的笑容迎接所有精灵的赞扬。你没有,只是因你比他更想站在离神最近的地方。”“琉雅,别再对月神不敬,质疑神的质疑,亵渎神恩,会降下惩罚的。”离镜月较近的女精灵半趴在地上,心痛得一副快说不出话的样子了。“哦我不敬,我从未对神不敬过,除非你认为自己是神。让我点明吧,你半夜三更,偷偷折世界树的树枝,点燃枝条,请求神的旨意降临在自己身上。在你的嘴唇和灵魂之间,有一条弯曲复杂的通道。所有的想法都会经过装饰与美化,再吐出来。比如你想代替他的事情,比如你比任何精灵都想要得到神的青睐的事情。”梁小夏就看着这两个耀精灵你一言我一语,嘴唇张张合合,发出咏叹调一样抑扬顿挫的语音,你来我往,说个不停。再优美的争吵也还是争吵,梁小夏不耐烦听下去了。然后梁小夏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坐在地上,周围放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精致的摆件、乐器、珠宝盒、甚至还有几件衣物,看起来都华丽高贵,包装精致。像过生日时收的礼物一样,高高垒起。每件礼物下,都有华丽丽的,没有实际意义的恭祝贺词,就像镜月才结了婚,大群人送了价值不菲的新婚礼物一样。“若嘴上的战争能够胜利,也就不会再有枪剑上的冲突。两位,停下来吧,别再为我争吵。”记忆中的镜月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两个精灵齐齐闭嘴,全望着他。“别为终将枯萎的花朵流泪,也别为我的离去而伤悲。没有命运之书的人,往往比拥有者更加明白命运的含义。翻开你们的书看一看,想一想,从你出生后,有没有见过阿萨内家的精灵出现在上面,你们就会明白答案。”此时的镜月,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稚嫩,语调也不如梁小夏初次见到他时平稳缓和,感觉像个悲伤的少年,等待屠宰的羔羊,绑在铁架上,默默迎接悲剧的结局。梁小夏才想为自己的乌鸦嘴暗自责怪两句,转眼又发现自己真的被绑在了铁架上。或者说,镜月被绑在铁架上。眼前的画面全变了,没有堆积的礼物也没有再对镜月爱慕的女子,镜月双手被固定在身后,上身赤裸,十二个高矮不一的耀精灵长老围成一圈,站在他身边,目光同样沉凝地盯着他。“镜月,你太让我们失望了,”站在镜月正对面的长老闭上眼。似乎不愿意再看他。高高的祭台下,站满了围观的耀精灵,面上有愤恨的、有带着快意的、有恐惧的捂着眼的,也有面无表情看她的。密密麻麻的,全是耀精灵的脸,看得梁小夏有些头晕。她想试着看清哪个精灵的脸,却发现镜月的记忆是不完全的。他记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却记不得他们的长相。“神选中你。是你的福音。你的荣幸。可你违背了神的旨意,你亵渎了我们的神,违抗你的命运,扰乱世界秩序你也辜负了我们的期望,所有耀精灵的期望”长老看着他很久,仿佛在等待镜月说些悔过的话。他站得直到耐心都失去了,也没等到镜月紧闭的嘴唇张开哪怕一丝。“开始行刑吧,月灼之刑愿你的灵魂在消散后能得到神的宽恕”长老终于等不下去了。长长地喊了一声,失望地走下捆缚镜月的祭坛。“啊痛快住手”发出尖叫的是梁小夏的灵魂,镜月没有任何动作。表情僵硬得像戴上一张面具。他的左右肩膀,各被钉入两根粗长的水晶柱,行刑的长老们压着水晶柱的顶端,一寸寸硬向他的肌肉中挤,扎出大片金色的血。梁小夏第一次感受到了被钉死在架子上的滋味。即使是镜月记忆中的痛苦,她也无法承受。这种痛苦,难受过她之前受到的任何一次伤害,钝痛扎入肉体,作用于灵魂,痛得她想死,却还死不了。她的哭喊声,在记忆中是无法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