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雷牧歌沉稳安排的同时,她却在想,以那人的能力,就算是重重防备,也理应进退自如。思绪一而过,商议半晌,眼见天色太晚,她借口疲倦,回房歇息。一夜过去。翌日起了个大早,秦惊羽整理完毕出了门,见得门前人影一闪,不由得笑道:“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早的来得正好,叫上他们两个,我们找个高处看看这周围地形。”见得她眼睑下的青晕,那鬼面上露出的双眸闪了闪,人却没有动:“别再跟他纠缠,雷牧歌和银翼都不错,你就在他们当中选一个,好好过日子。”秦惊羽慢慢停住脚步,笑容收敛:“你胡说什么。”她心里消楚,他并没有失记忆,他还是那个程十三,她故作不知,闭嘴不提往事,一口一声魅影,也是顺着他的心意,由他安心做他的黑龙帮少帮主,开始他新的人生。“我没胡说。”魅影轻叹一声,鬼面挡住了他的脸,看不出他面色如何,但那嗓音却带着浓浓的关切,“石屋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把它忘了,别再做傻事。”秦惊羽闭了闭眼,在他们心里,对萧家的人都是深恶痛绝,魅影,便更是如此。所以,她要做的,并没有错。“放心,我自有分寸。”看着他,她自信一笑,“时候不早啦,还不去帮我叫人”魅影深深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她则是看着他的背影,无言轻喟。干脆利落的作风,必要时绝不施泥带水,这就是魅影。往日那个邪魅张狂的程三,再也回不来了。也许是受葫芦谷瘴气的影响,又或是地理位置险要偏僻的缘故,这清风镇人烟稀少,屋舍大都空置,居住都不过十之一二。顺着进镇的道路再往前走,转过一处山坳,就是两座相邻的大山,看那走势,正好将葫芦谷夹在底下。在当地找了个村民带路,一行人登上其中一座山峰,举目远眺。山风猎猎,吹处众人衣袂飘飞,看着下方密密的山林,葫芦谷宛如一只蛰伏的危险的猛兽,影影幢幢,桀桀怪笑,阻住了大军前进的道路。秦惊羽朝着山林看了一会,突然指着某处道:“那是什么是河流吗”那村民点点头,有些诧异这俊美少年眼力绝佳,竟能一眼看见被茂密的树林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水域:“这是潮江,江面不宽,但水流很急。”“哦,请问大哥,这潮江的起源地在哪里走向如何汛期一般是几月”秦惊羽态度谦恭,问得十分详细。入乡随俗,他们此行都是穿着寻常衣袍,只稍显整洁富贵些,看似与南越本地人士无异,又生得那么俊朗端正,让人一看便生好感,那村民只当他们是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全无戒心,滔滔不绝作答:“我听我爹说过,不过现在正是丹东雪山化雪的时候,江水冷得浸人,水流比起寻常大了不少”秦惊羽边听边是含笑点头,细细询问一阵,又环顾四周,将周遭地形尽数记在脑子里,这才作罢,率从回返。等回了驻地,进屋坐下,秦惊羽要来纸笔,凭着记忆将葫芦谷的地形图画下来。“怎么,还是想偷袭”银翼问道。秦惊羽没有说话,手上动作不停,雷牧歌瞧着她的面色,在旁笑道:“大概我们都想错了,她是从来就没放弃这个念头。”魅影沉默看着,眸底悦色更深。画作完毕,秦惊羽轻吹着墨迹,淡淡淡一笑,算是回答他们之前的疑问:“我在想,双管齐下,可能效果会好一些。”雷牧惊羽伸出根食指凑到唇边,朝他做个嘘声的手势:“别说出来,用写的就好,看看我们是不是想到一起去了。”她一边说,一边蘸了茶水,在面前写字,雷牧歌笑了笑,也伸手蘸了茶水,依样画葫芦。“做得那么神神秘秘的,干嘛”银翼不满嘟囔一声,但见他两同时停手,将字迹亮出来。不约而同,都是两个字:“水攻”银翼忍不住发问:“你不是说过,南越自古就是水泽众多鱼米之乡,那些个士兵个个都是浪里白条,难道他们还怕水不成”雷牧歌听得朗声大笑:“水攻没错,不过我们也没说攻的是南越军队啊”银翼张了张嘴,领悟过来:“但,北凉还没进入谷中啊”“没进去不要紧,我们放他进去。”秦惊羽轻吐一口气,而色肃然,沉声下令,“从这一刻起,我们兵分三路,牧歌,负责截断葫芦谷与苍岐之间的通道,不管是援兵也好,粮草也好,情报也好,统统给我一刀斩断一月之内,绝不让苍岐方向有一人通过”“是”雷牧歌答应得斩钉截铁。秦惊羽转过头来,看向银翼:“银翼,我需要你这五千精兵转行做苦力了,在最短的时间内修筑堤坝,拦截潮江,葫芦谷,我是志在必得,另外”她语气一顿,从腰间掏出封信函来,“再派人火速将这密信送到轩辕墨手里,嘱他尊照信函内容,见机行事”银翼接过信来,瞟都不愿瞟上一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魅影”秦惊羽目光微微移动,落在那张已经看习惯了的鬼面上,两人眼神相角,她轻声一笑,“你就陪在我身边吧,还有于承祖那小子,是时候了,该把他的禁闭解除了。”已经有些等不及,想要看萧冥头疼的样子。她敢说,他接下来会遭遇一车串的麻烦,倒是很好奇,那骨肉亲情,联盟之义,是否真的坚不可摧,固若金汤凤舞九天 第二十一章 以吻作偿风雷动,旌旗奋先不说那些悲催的西烈亲卫,就为了他们家外表冷峻内心狂热的皇帝陛下无条件讨好服从某人的决心,精兵变工匠,弯刀换铁铲,夜以继日挥汗如雨,筑坝拦江;就说那急急潜入的北凉大军,自北朝南而来,自然要途经大夏边境,但大将军雷陆麾下的军队岂是吃素的三国联军乘胜南进,南越局势吃紧,风如岳深谙一荣俱荣一败俱败的道理,无心恋战,舍弃了小股北凉步兵,率主力冲破大夏边境守军的阻截,弃官道不用,从山野小路直插而入,眼看就要到达葫芦谷口。再说轩辕墨等人在谷口已经等得不耐,密信送来,信上内容令众人震惊无比,一商量,当下按信上所说,所有战马的马蹄上缠裹布料,大军悄然有序朝风离城撤退,营帐依旧,旌旗飘飞。等风如岳的军队抵达之际,远远就见黄沙漫天,风尘滚滚,似有千军万马迎上来。事实上,这只是奉命留守的西烈一部,由身经百战的曲元曲老将军亲自出兵应战,营帐外无数战马带着旗帜来回奔跑,再加上李一舟提前准备好的烟雾粉末之类,一时间阵型变幻,气势惊人。曲元早已得令,故作年迈疲惫的姿态,交战没几个回合,就率众后撤,北凉先锋军见前方烟雾深深,只怕有诈,停在原处不敢前进,等到半日之后身后主力大军到达,浓雾方才渐渐散去,却见有人影朝谷中飞速逃窜。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倒是让一干将帅有些为难。“王爷”“追”风如岳阴沉着脸,捋起一缕花白的长发,恨声下令。秦惊羽这小子,以前倒是小看了他,本想将其扶持上位作为自己的傀儡,竟被他反手一击,弄得如此狼狈那只藏有异物的枕头,他不过是睡了十来日,就是须发皆白,若非他早年曾得奇遇,恐怕早已莫名衰竭离世,只可惜大夏、西烈、东阳,这些个年轻后辈,近几年来羽翼渐丰声名鸦起不说,还结对抱团成了联盟,此时不灭,更待何时大军长途行军疲劳作战确实不妥,但是,葫芦谷中有南越军队负责收网,只须将他们赶进去,便是逼其入瓮,大功告成。主帅下令,莫敢不从,北凉的先锋军率先冲上去,前方曲元的军队虚晃一枪,似不堪压力,跑跑停停,逐渐接近谷口。并不见大夏与西烈的兵士装束,难道,三国联军的大队人马已经强攻进谷,留下个老将曲元在后方镇守不是没怀疑过这奇怪的战阵,但此时的他就像是个红了眼的赌徒,老本押上,意欲一把翻身,报仇雪恨此外,风如岳的如意算盘也打得很精,就让谷中的萧冥去迎战联军主力,他就在后加一把火,解除盟友的后顾之忧就好。正南方向陡然刮来一阵强风,风沙四起,冲天蔽日。随行队伍中有人惊叫:“啊,是东阳亲卫”没错,那独有的紫金腰带,耀目的特制徽记,无一不昭示着来人的身份。与东阳大王子轩辕墨寸步不离的亲卫亲来接应,几乎是彻底打消了风如岳的疑虑,手臂一抬,成千上万的北凉骑兵策马冲上去。“传本王命令,活捉联军主帅”即便如此,他还是留下了军中最精锐的部队,守在身边,以防万一。在北凉大军的迅猛冲击下,曲元虽有盟军接应,却仍是步步后退,落荒而逃,而东阳亲卫也跟在其后,一齐退入葫芦谷中,北凉大军乘胜追击,也随之进谷。变故,在刹那间骤然发生当北凉大军一脚踏入葫芦谷,但见黄烟掠过,只在数丈之遥的东阳亲卫居然不见了那先锋骑士也是耳聪目明,一眼瞥见前方悬崖处有无数人影不惧毒蛇虫蚁,如灵猴般攀援而上,同时还听得远方有惊天动地的呼叫声,伴随着不知名的轰隆声,好似万马奔腾,咆哮而至。这样的声音,风如岳也听到了。第一个反应便是,如他所愿,联军与南越军队正面遭遇了,这样一来,他北凉正好坐收渔翁之利。紧接着,就觉得不对,前方猛冲过来的,怎么看着像是南越士兵还有那声音,不像是战场上的厮杀呼喝,倒像是惊叫惨呼,铺天盖地心底一沉,他厉声高喝:“撤”话音刚落,坐骑便如离弦之箭,率先朝来路冲去。南越军队的身后,白花花的大水如汹涌的巨龙,呼啸而至,遂成灭顶之灾。后有史书记载,这年暮春,三国联军在南越境内受阻,大军滞留葫芦谷口,遭遇瘴气与刀阵,进退两难。大夏天子亲率将士深入大山,按图索骥,寻得穿山捷径,神兵天降般到得南越军队背后,并采取水攻之法,在潮江以南修筑堤堰,积水成湖,待这堰塞湖水升到一定高度,立时开堤放水。与此同时,镇守谷口的东阳王子得一密信,按信上所述之法将前来增援的北凉大军引入谷中,洪水滔滔,一泻而下,地势低矮的葫芦谷瞬间被淹没,大水从南口灌入,从北口溃出,谷中大军猝不及防,逃无可逃,一时阵脚大乱。熟识水性的南越士兵倒无甚伤亡,而北凉军队来自冰天雪地,又刚经历长途跋涉,劳累不堪,遭遇这般突变,被大水淹死的人竟达三万之众。即便是侥幸逃生的士兵,也是被夹杂着冰雪的江水所浸,春寒料峭,纷纷病倒,连刀枪都拿不起来。洪水过处,谷中瘴气消除,刀阵无存,牛鬼蛇神尽数扫平,险地变通途。以上,史称葫芦谷之战。那富有冒险精神又绝顶聪明的少年天子,经历此役,光芒更盛。听完一拨又一拨的战情汇报,秦惊羽合上奏本,微微一笑。“南越折损过百,北凉折损过万,这一下,风如岳心里怕要不平衡了。”雷牧歌跟上她的思维,随声笑道:“他想让萧冥冲锋在前,自己在后获利,没想到实际却是反过来了。”见他俩默契十足,银翼轻哼一声,默然不语。雷牧歌瞟他一眼,笑了笑,朝向她道:“如今葫芦谷险情已除,只待战场清理结束,联军很快就能通过,我们也该跟大王子他们汇合了吧大家正好商量下,看是趁此良机乘胜追击呢,还是怎样”秦惊羽眼望窗外,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淡淡道:“着急什么,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什么事”秦惊羽并不回答,只道:“顶多一天就好。”今晚,是三日之期的最后时刻,她直觉那个人会来。议事完毕,已是夜深人静,月上中天。清淡的月光洒落窗前,此地距葫芦谷不过十里,顶上是同一轮明月,底下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一个安详宁静,寂寥无人;一个血腥杀戮,伏尸万千。这条路,越走越远了,离她的目标,也越来越近。屋外不时走过巡逻的侍卫,外围是雷牧歌安排的士兵,内圈则是银翼的亲卫,层层守护,滴水不漏,这样的防御工事,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然而,她起身关窗,不经意却见那道清俊挺拔的身影,正静静立在暗处,目光悠悠,叹息微微。四目相望,天地间一片静寂。他,果然是来了。就连昔日暗夜门特有的严密守卫,都阻挡不住他的脚步。没有半点意外地,她正视着他,将已经关到一半的窗户重新打开。“进来吧。”萧焰眸底一暗,闪身跃进屋里来,随手关了窗,站到她面前。今晚他极其难得没再是一袭白衣,而是做夜行装束,黑衣如墨,眼神也是深浓得一如此时的夜色,清清淡淡,没有一丝温度,唇角上扬,勾起些许浅笑,但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