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们南越的风俗就是不兴走正门,专门干些背地里的勾当”她冷笑讥讽。萧焰眼神一黯,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是,我太心急了,下回一定注意。”说罢凑近过来,手指搭在琴弦上,抚弄几下,便是将方才她所弹的一段流畅弹出,竟颇像那么回事。“这曲子不错,是谁做的后面的呢”他停手问道。“我怎么知道”清心咒是她外公穆青专门用来给她治病的,从未外传,她凭什么给他说再说,她也不想承认自己虽记得曲调,就是不会弹萧焰微微笑道:“不会弹也没什么,你的志向并不在于此。”秦惊羽瞪着他,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每一次都能猜中她的心思,这样的资质,不去当蛀虫真的可惜了。“我猜对了”他又笑。这样温润柔软的笑容在她看来真是碍眼,秦惊羽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含糊道:“呃,很晚了呢。”“是啊,早该歇下了。”萧焰很自觉地起身,走去床榻手脚麻利铺好被搡,再回来,拧了盆里的布帕递给她。秦惊羽挑眉,皮笑肉不笑:“怎敢让萧二殿下行尊降贵,做这些粗使活”萧焰看她一眼,淡淡道:“以往做惯了的,也没什么。”骗谁啊,哪有皇子殿下来做这种下人的活计秦惊羽唇角扯动,并不去接,只道:“但是我不习惯外人服侍,还是免了吧。”“外人”萧焰自嘲一笑,原本白净的脸庞又白了几分,眸光倒映着烛火,更显幽深,“原来在你眼里,我只是个外人么”“倒也不是。”听得这话,他微愣一下,抬眸望来,眼睛里有光芒闪过。秦惊羽叹了口气,何必作出一副怨妇模样,他萧家与她秦家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岂是一点小恩小惠就可以尽数抹去的别过脸去,城实说:“比外人却还不如。”看着他凄然的神色,想到这些日子在他身上所受的种种好处,心中难得涌起几分不忍,又好心补上一句:“你也不必在我身上枉费心思,行不通的,我与你南越之仇不共戴天,这次可以合作,下回再见便是敌人。”“你心里当真这样想”他缓声问。“是的。”秦惊羽也搞不懂自己为何这样诚实,连句敷衍的话都懒得说,大抵是往日坑蒙拐骗的事做得多了,如今想要转转性吧。萧焰见她正色点头,颓然低喃,“我倒宁愿你说句谎话骗骗我,总强过这样彻底撇清干系”话说,她跟他有那么深厚的情谊吗秦惊羽郁闷看一眼窗外的天色,清了清嗓子道:“那个,很晚了,我要睡了。”萧焰凝望她半晌,终是轻声言道:“你好好歇息。”那背影颇有些萧条落寞,似乎一阵风来就可以刻倒,秦惊羽忍不住低喊:“等下”萧焰脚步一顿,欣喜回头:“三儿,你”秦惊羽撇下嘴,坦言道:“夜里风大,你翻窗出去莫要忘了把窗户给我关好。”萧焰愣愣看着她,又低头下去,慢慢走去窗前,只手撑住窗栏一跃而出,果然记住了关窗之事。秦惊羽满意回到桌前,随意洗漱了下,又小心灭了烛火,拉过被子倒床就睡。这几日人已困极,自然好睡,一觉睡到天色大亮才醒。萧焰没来打扰,倒是他的手下照例送来早餐,秦惊羽随意用了些,抱着古琴走出门去,路上遇见一人迎面而来,却是尤总管。“秦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因为银翼的原因,尤总管对这位贵客自然是满面殷勤。“我随便走走。对了,你们陛下呢”秦惊羽问。尤总管恭敬答道:“全国哭丧一日,明日出殡,陛下守在太后灵前,与丞相众人商议谧号等事宜,特令小人来告知公子,请公子在宫中好生歇息。”秦惊羽摆手道:“我知道了,这琴是皇太后遗物,你带去放在灵前吧。”“是,小人告退。”尤总管行了礼,接过古琴,转身匆匆去了。秦惊羽闲来无事,又不欲去那人多嘈杂的大殿,既然打定主意要走,此时就该全然放手,让银翼自己去面对他的江山,他的责任。想了一会,决定出宫走走,那日逃得匆忙,客店里也没打个招呼,须得将此事了结,顺便问问那队商旅可有回返,掐算下时日,大夏那边早该收到讯息了,怎么还没点回应“主子。”一出宫门,就有人围拢过来。非常时期,飓风骑都守在宫内,银翼所带的那数千暗夜门人暂时化整为零,分散在城内各处,打探消息,防止有人趁机造势生乱,宫门处也安排了人手司职保卫。毕竟,银翼的身份剧变,已不可同日而语,而人手中所握权力的大小,是与危险性成正比的,更需小心防范。秦惊羽点点头,随意点了三人道:“我在城里转转,你们随我一起吧。”一行人慢慢朝客店的方向走去,但见沿途屋舍的门极上都悬着白花,过往百姓或冠扎白巾,或腰缠白带,皆来去匆匆,噤声不语,街巷显得十分冷清,不时有宫中缇骑策马通过,将近半数的店铺都关门大吉。好在远远望见那家客店大门开着,秦惊羽大步跨进去,那缩在柜台后的掌柜一见是她,大吃一惊,赶紧迎上前来:“公子你怎么回来了”“嗯,我来结算住店的钱。”秦惊羽听他语气有异,笑道,“怎么,你不太想看见我”“不是啊”掌柜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抹了把汗,嚅嗫道”“真是对不住,昨晚来了几名客人,觉着公子之前那间房宽敞通风,指定要了去,我寻思这几日到处乱糟糟的,公子一直没回来,又在枕下留了钱,应该不会再住了,那伙客人又带着个小婴儿,哭得怪可怜的,我就给了他们”原来是为这个事秦惊羽摇头笑道:“这也怪我,走的时候也没说清楚,住了就住了吧,我正好也是来退房结算。”掌柜放下心来,眉开眼笑,翻开账簿开始算账:“对了公子你上哪儿去了,最近治安不好,可得小心些。”“我就是在附近走了走。”秦惊羽看看四周甚是冷清,随意问道,“这几日生意如何”那掌柜摇头叹道:“国丧期间,哪里有什么生意,只有些零星散客”还好宫里下了诏令,说是皇上从国库里拨了银子,每户都有补贴,基本能应付过去。”秦惊羽嗯了一声,银翼哪懂得这些,想必是丞相卫术的意思,这卫术做事中规中矩,有他在身边辅佐,她也不担心银翼应付不来。掌柜算账完毕,报了数目,拿出找钱来,又道:“公子房中还有些衣物,我让小二给你拿来。”秦惊羽将余钱推了回去,笑道:“不用了,就当是交个朋友,另外我还想跟掌柜打听点事。”“好说好说,公子想问什么”那掌拒笑问。秦惊羽正要问那商旅之事,忽然听得楼上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抬眸一看,只见一名乳母模样的女子抱着个婴孩在楼梯处慢步转悠,小声哄着,另一名男子探出头来朝下方叫道:“小二,快送些热水上来”“好的,客官稍等”大堂里小二回应一声,噔噔忙活去了。秦惊羽眼尖,一眼认出那名男子,正是在山庄门前见过的叶霁风的随侍。当时她没有听错,果然有名小婴儿倒是奇怪了,这叶府小公子千里迢迢到西烈都城来,带些随侍也就是了,干嘛还把随侍的家眷都带来,看起来他也不像这样主次不分脑袋秀逗的人啊不过既然碰到了,总得去打个招呼吧,顺带把风影戒要回来。如此想着,她眼神示意那三名门人留在大堂稍候,自己尾随端水的小二疾步上了二楼。刚转过长廊,就见那怀抱婴孩的女子进了屋,男子也跟着进去,进的正是原先瞎眼老爹住的那一间,而再往里,她和银翼之前的两间厢房都是屋门紧闭,里面传出低低的对话声。凭借超常的听力,她无需走近,便是将那说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那是叶霁风在冷声质问:“你说,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绝情绝义你娶了她,却对她冷淡无视,不闻不问,她却从没说你半句不是她为了生这个孩子,险些难产而死,你当时人在哪里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知道你要回来,欣喜若狂,你却对她说了什么,使得她当场失态,险些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活活摔死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说啊,说话啊”“你追来西烈,就是为了问这些”语气清淡,却让秦惊羽听得微微一怔,这说话之人,竟是萧焰是了,他们是郎舅关系,在此碰面叙话也是正常,不过这叶霁风的话怎么那样复杂,话里这个她,说的可是那二皇子妃,叶容容听这意思,这萧二殿下夫妻感情不合,在闹分居呢好吧,她承认她有些八卦心态,明知偷听不妥,却还是没能挪动脚步,站在原地继续脸听后文。“是,我只想当面问你一句,你为何如此狠心”叶霁风逼问。萧焰淡淡答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她。”“萧焰”叶霁风怒不可赦,只听得房内刷的一声响,似是他怒极拔刀相向,“我真是错看了你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没有担当之人不论你爱不爱她,你娶了她,就该对她负责对孩子负责”“我只负我该负之责。”萧焰的语气依旧淡然,却隐含坚持,“你确定,你要跟我动手”叶霁风沉默一会,沉声道:“不错,我武功不如你,但我要为我姐姐讨回公道”萧焰忽而叹一口气,道:“你别管闲事,带着孩子回去吧。”秦惊羽听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照他的语气,这小婴儿竟不是那随侍的孩儿,而是萧焰与叶容容之子“闲事哈哈哈”叶霁风悲愤冷笑,低吼道,“我亲姊上吊未遂,好端端的一个人忽然发了疯,整日说着胡话,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竟说这是闲事”一番话吼得萧焰微微动容:“你说什么叶容容她疯了”王者归来 第四十五章 新的征程本卷完不仅是萧焰,连同秦惊羽都吃了一惊,心中对这萧二殿下更加鄙夷,抛妻弃子,寡情薄幸,这样的人,实在该有多远躲多远,最好终生不相见。“她疯了”萧焰低喃,忽然拔高声音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叶霁风低沉道:“就是你离开苍歧的第二天。”萧焰默然无声,叶霁风又沉声道:“萧焰,我们是那么多年的交情,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我特地带了辰儿来,就是要你跟我们一起回去”“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萧焰淡淡道。“你不认我姐姐,不认我,难道连你的亲生骨肉都不认吗”叶霁风低叫,“你这样做值得吗为了那个人,你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甚至连这皇子之位都不要了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想知道那好,你把这戒指给我,我就告诉你。”“不行”叶霁风不假思索拒绝,冷哼道,“想要这戒指,除非从我尸体上摘下去”萧焰声音微冷:“我如果答应跟你回去,你是不是会自己摘下来给我”明明是她的东西,他们凭什么拿来做交易半晌没听见叶霁风的回应,秦惊羽忍无可忍,大步穿过长廊站到门前,转念一想,又停住脚步,自己武功不济,又没帮手,搞不好没要回戒指,又惹出新的麻烦来刚退后一步,正慢慢往回走,边走边寻思对策,忽听得咯吱一声,旁边房门蓦然打开,那名男子疾步出来,过来碎砰叩门,嘴里低声叫着:“公子,不好了,小世子病了,上吐下泻,还在发热”秦惊羽听得撇嘴,适逢夏季,疟疾腹泻之类的病原本就是多发,再加上一路奔波,这么小的孩子,身体哪里扛得住当爹的无情无义,这当舅舅的也是个傻子那女子抱着婴孩跟着出来,那孩子约莫半岁大,一张小脸又黄又白,看起来很是瘦小,五官还没怎么长开,也没看出像谁。说话间,就听得房门哐当一声响,叶霁风旋风般冲了出来,从女子手里接过孩子,回头朝门内吼道:“萧焰,孩子病得不轻,你还待怎样”萧焰慢慢踱出房间,眸光轻扫,没顾上看他,却一眼瞥见那道正悄然后退的身影,“你怎么来了”他大步走过来。“刚好路过,这就走了。”秦惊羽干笑两声,又后退一步。叶霁风转头看到她,眼睛亮了亮:“你是来找我的么”见得萧焰面色微黯,秦惊羽赶紧摇头:“哪里,只是路过而已,你们有事先忙,忙去吧。”人家在闹家庭矛盾,现场气氛不对,并不是讨要风影戒的好时机,她还是回避比较好。叶霁风却是一步拦住她的去路:“你来得正好,他不愿跟我回南越,甚至不愿认这个孩子,你来劝劝他”“我”秦惊羽有些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