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是帮助殿下驱寒暖身的药,他们熬了整整三个时辰才算完成,快趁热喝了吧。”萧冥摸着元熙脸上已经消褪大半的红痕,说得漫不经心。秦惊羽盯着碗中如墨的药汁额,惨然一笑,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元熙又在对方手里,就算是毒药,自己也得张嘴喝下去。“别为难我弟弟,我喝。”仰起头,将碗中药汁一口饮尽,随意抹了下嘴,朝他冷静伸出手来。萧冥看着她,笑得怪异,将孩子抛了回去:“殿下是个爽快人,等下好好享受吧。”秦惊羽接住元熙,调换了姿势抱好,神情自若,目送他起身出门。直到房门关上,光线重新变得昏黑,平静下心思,这才小心摸向四壁,仔细查探。她的感觉没错,这暗室比之前那间小了许多,四周都是坚硬光洁的石壁,就连房门都是石板制成,房门上方凿有几个小孔,权当呼吸换气之用,以她的能力,根本没办法逃脱。回想起方才听到外间的声响,距离自己所在的位置不过十来步,看起来这里像是一处夹壁,难怪他没有察觉一想起那个人,心脏处一阵剧痛,鼻端热流涌出。秦惊羽伸手一摸,满手都是黏糊炽热,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烧得五脏六腑都痛起来。萧冥给她喝的那碗药,果然有问题是毒药么是毒药也好,死了比活着轻松,不用背负那么多的悔恨,所愧所欠,她无法弥补,只能以死谢罪可是,元熙怎么办不,她还不能死,她还要守着元熙秦惊羽颤抖着双手,从外袍上撕下一截布条,捂住鼻子。血,越流越多,布条很快就被浸湿,鲜血啪嗒啪嗒掉落在地,如同溅开的水花。我爱你,殿下你就是我的命啊相信我,信我,信我曾经的山盟海誓犹如魔咒,尽在脑海里回荡,盘旋,久久不去。心里,身上就好像是钝刀在一刀一刀地割,那么痛,那么痛,永无休止。秦惊羽痛得咬破了嘴唇,在地上翻滚,泪水与血水一同滑落。骗子,间谍,奸贼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精心编织别有目的的谎话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信他,更不会爱他,如果能有一线生机,那么他加诸在她身心上的痛苦,她一定会百倍千倍万倍奉还,所有的一切统统都还给他爱恨情仇 第三十二章 物是人非马车一路奔驰,最后停了下来。车窗外响起阵阵喧哗声,颇为热闹,不再是京城口音。等了一会,有人轻叩马车窗栏:“二爷,房间已经备好,主子让你楼上等着他。”萧焰嗯了一声,推开车门跳下车去,环顾下四周景致,眉尖微蹙了下,又俯身探进车来,柔声道:“客栈到了,来,我带你去房间休息。”秦惊羽一声不吭,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那么睁眼躺着,表情冷静,且冷淡。萧焰没再说话,伸手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往客栈大门走,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迎上客栈人等诧异的目光,他脚步微顿,淡然道:“掌柜等下送些热水到房里来,找个灵巧麻利些的伙计来做,我表弟身体不适,需要好生静养。”话一说完,身边人一锭白银抛了过去,那掌柜边接边殷勤询问:“公子要大夫不,镇上李大夫的医术那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不用。”简短一句,他抱着她稳稳上楼,转过长廊,走进房间。房间在长廊尽头,位置僻静,也很亮堂,通风采光都很好,床榻家具业都是整齐洁净,萧焰将她放在床上,起身去关了窗,又取了被褥给她盖上,此时正好响起敲门声,他应声而去,从小二手里端了热水回来,为她梳洗整理。秦惊羽软软靠着,任由他种种动作,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寝宫,不论晨昏,他都是这样细致侍候着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是陌生的环境,虚弱的身体,提醒她曾经发生的一切。假的,都是假的“够了。”她淡漠开口,只觉得身心皆疲,连说话都累,“现在的我,不需要你这样做,不需要你再绕圈子,斗心思,惺惺作态。”手上被一股力道轻扯,她不由自主倒入他怀中,抬头对上那双黯然失落的狭眸,听得他苦笑:“你便是这般看我的么”秦惊羽笑了,笑得悲怆,那种从五脏六腑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凄凉,让人不忍再看:“我该如何看你呢,萧焰”“别这样叫我,殿下,还是叫我燕儿,好不好”“我不是你的殿下,你也不是”秦惊羽收起笑容,淡淡道,“真正的燕儿,应该是南苑中的萧皇子吧,这一招李代桃僵,当初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着实不错。”静默了一会,萧焰点头承认:“是。”秦惊羽撇过脸去,望着窗外新绿的树枝,寒冬过去,冰雪消融,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院子里已经有了春的气息。冬天已经渐渐离去,她的心却留在了那冰天雪地,寒潭深渊。她的春天,在听到那一声二弟之后,永远都不会再来了。“饿了没有,先喝点水,我叫人去催下饭食。”温热的水杯凑到嘴边,带着一股诱人的暖意。秦惊羽看着水杯,随手一拂,杯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水花溅开,瓷片碎了一地。萧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俯下身去收拾。秦惊羽望见他清俊瘦削的身影,无力阖上眼,此时此刻,要做到心如止水,还有些难度,但她会努力,她一定能的修长的手指拂开她鬓边垂下的发丝,她身体一僵,感觉到他温柔如水的动作。“别跟我斗气,不值得,你要养好身子,五皇子还等着你带他回去。”秦惊羽骤然睁眼,黑瞳睨着他,冷笑:“你会把元熙还给我”见他轻点头,低哼一声,再次闭眼。明明就是说谎,明明就是演戏,他的表情却那么认真,那么诚恳,那么纯粹,换做旁人,必然会被唬弄过去,全然信服,可惜对象是她不会相信了,他的话,她再也不会信了。不信了身体受损,再加上一路颠簸,实在辛苦,这一闭眼就睡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闻得满屋的粥香,看见他正端着只瓷碗,轻轻吹着,边吹边用小勺搅拌。“饿了么这是你喜欢的鸡丁粥。”秦惊羽没有理会,肚子却不争气传出一声。他笑了,舀了一勺粥喂过来:“吃饱了,身体才会好起来。”“萧焰你不累吗”秦惊羽揉着额头,深吸一口气,极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你别演戏了,堂堂南越二皇子,何苦在我这囚犯面前低三下四,我受不起。”他垂眸,纤长的眼睫掩住那满目萧索:“你当我是在演戏吗”“难道不是吗”秦惊羽咬唇,称述事实,“你当初给我下毒,后来连番上演苦肉计,多年来潜伏大夏皇宫,饲养飞奴并不是为暗夜门服务,实际目的却是给南越皇宫传递情报,林靖和元熙的乳母,都是你安插的内应你说,我可曾说错”萧焰抿唇,缓缓摇头:“你说得没错,一开始确实是这样”他眼神迷离,似是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娓娓道来:“在进宫的路上,我偶然发现那一队新近入宫的少年中有一人与我长相神似,我暗地起了心思,与其做一名囚居深宫的质子,不如铤而走险,至少行动要自由得多,于是我想法给他服下失魂草,与他互换身份,易地而处,有孟尧的协助,总算是顺利过关。只是到了明华宫之后,你言行谨慎,处处防备,我当时不知你是女子,以为你对我起了疑心,迫不得已,这才故技重施”秦惊羽心底一阵寒冷,面无表情注视着他,无言以对。他一开始待在自己身边,就没安好心,亏她还那么信任他,重用他,奉上自己的满腔热忱,全部身心,真是自诩聪明,自作自受“如今真相大白,我全盘皆输,一无所有,你还不罢手,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穿越千年得来的爱情,不过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欺骗,她还剩下什么呢,秦惊羽笑得苦涩,什么都没有了,已经被他逼上了绝路“这并不是所有的真相”他扣住她的手腕,正色道,“林靖是我的人,但那乳母不是,我传递讯息都是有所甄别的,绝对没有背叛你,你相信我”那一双眼还是那么清澈明亮,纯净得好似山间溪水,但是她深深明白,这清溪之下暗藏的险恶心思,足以让她死一千次一万次。“信你哈哈哈”秦惊羽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你觉得,这蹩脚的谎话,还能骗到我吗”萧焰苍白着脸,倏地起身朝外走:“我找人来当面对质。”秦惊羽懒得理会,冷冷看着他头也不回离开。他要折腾,那是他的事,与她无关。倒头又睡,睡了也不知多久,被人轻轻摇醒。对于这外来入侵的气息,她这身体越来越疏忽不觉,以往的警戒心几乎为零。看来那毒药麻痹了她的神经,损坏了她的感官,长此下去,她会不会变成一个废人睁开眼,对上他肃然的黑眸,怔道:“什么事”“我把林靖带来了,你问吧。”他一招手,门边一道人影跌跌撞撞进来,扑倒在她床前,右耳还包着白布,上面有着干涸的血渍。秦惊羽淡淡看着他们的举止,一言不发。萧焰见她如此,微叹口气,侧头朝向林靖,冷声道:“你自己说吧。”“是,二爷。”林靖向他叩了个头,面色涨红,呐呐道,“敬霖是二爷的人,这一辈子都不敢忘记,但是小人的家人都在苍岐,在大爷手里虽然二爷早有交代,但大爷要全部的情报,我不敢不从,那明华宫的地形和防卫工事,是我泄露出去的,与二爷无关,请殿下明察。”秦惊羽扫他一眼:“说完了吗”林靖喃道:“说完了。”“说完了就出去吧。”秦惊羽笑了笑,闭眼假寐,仿若方才的话语从未听闻一般。等林靖出去,房门关上,萧焰俯下身,捧住她的脸,低道:“你不信我,也不信他。”“呵呵,换做是你,你会信么”秦惊羽只觉好笑,他眼底满蕴深浓的悲哀,这般模样又是想骗谁呢心里默默冷笑着,找个自己的手下来,又演一场苦肉计,这样的戏码,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错愕,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之色:“我要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不会信你,永远也不会了。”秦惊羽望着他,望着眼前那张温润俊秀的脸,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五官,往事历历在目,如今却已物是人非。他不再是她的燕儿,是萧焰南越皇子两人之间,不止是隔着千山万水,更隔着血海深仇半晌,萧焰自嘲一笑,从桌上端了瓷碗过来:“不信,就不信吧。粥重新热过了,这一路会很辛苦,你多少吃点,好好歇息。”“萧焰,够了”秦惊羽避开他喂过来的勺子,叹气道,“你到底还想怎样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命在旦夕,你放手吧,我不想看到你,我会反胃,会恶心,会”如果这里有一把刀,她都不知道会不会一刀向他捅过去“如果我说,我不想放手呢”“你”萧焰放下碗,说得极慢,也极为坚定:“我不会放手的,永远都不会。”钝痛,无语,秦惊羽攥紧拳,忍住胸口的怨气:“你要什么你还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要”萧焰挑眉,眸光一闪,沉吟着启口,“我要你,要你的人,你的心。”“你做梦”啪的一声,白净的俊颜上立时现出几道红痕。这一掌,用尽她全身力气,收手的同时,自己也是收势不住,瘫倒在床上。秦惊羽仇视瞪着他,神情绝烈:“萧焰你听着,以前是我蠢我笨,识人不清,从今往后,我们是仇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好,我记住你这句话,我等着你来救人,来复仇,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他说完,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如羽毛轻拂般柔和。“你”秦惊羽抬手之际,他已身躯抽离,朝后弹开一大步,拉开房门出去。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救人复仇吃了毒药又如何,她不是还没死吗,活着,就意味着希望瞥见床头桌上冒着热气的瓷碗,近在咫尺,秦惊羽咬牙,慢慢伸手过去,一点一点将碗挪过来,狼吞虎咽,使劲往嘴里喂。吃到腹中饱胀,这才住了口手,又躺回去。一觉醒来,已经是深夜。萧焰不知去了哪里,一直没有回来,也好,没有他的紧盯,其余人等也不来打搅,她清静了不少,也轻松了不少,只是心里还是那般空荡荡的,思绪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