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洞里急急寻了一阵,并没有发现柱子的踪迹,正待奔出,秦惊羽眼角余光随意一望,忽然定格不动,惊喜低呼:“呀”那黑漆漆的石壁侧面,隐有蛛丝飘荡,一大团雪色包裹,其中现出一张年轻的苍白的脸。细眉淡目,鼻梁端挺,五官极为周正。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这不正是柱子这一声刚唤出一半,骤然停住,青色的散开的瞳孔,僵硬的姿势,早已消逝不见的生命力是死人秦惊羽咬唇,攥紧了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此时洞外人蛛大战已经偃旗息鼓,银翼带着众人尽数踏进,见状赶紧跃上石壁,斩断他身后缠绕的蛛丝,将之放了下来。只一会功夫,这名叫做柱子的少年周身都被蛛丝包裹,犹如一个大大的茧,仅露出一张脸来,口唇青紫,显然是窒息而死。方才还是反应迅速动作灵敏的鲜活少年,此时已成冰冷尸体。与海上失踪的四人不同,那至少还有一丝希望,一线生机,而这亲眼所见的死亡,却是断无所幸,刺痛人心。他们,都还那么年轻。“柱子”秦惊羽红着眼眶,踏出一步,伸手就要去扯那蛛丝,燕儿及时挡住她:“主子,不能用手”几名门人过来,小心谨慎,用刀剑匕首慢慢挑开蛛丝,现出人身原貌。银翼抓了支匕首,一声不吭在地上挖出一个洞来。渐渐的,洞由小变大,有人明白他的用意,也加入进去,一同凿出一个长方形深坑,将死者掩埋,然后拾了块长石立上,以作墓碑。“柱子你放心,你的娘亲,你的妹妹,我们会好好照顾的。”“是啊,回去之后,我们全是你娘的儿子”听着几人在碑前沉声起誓,秦惊羽摸了下那块冰凉的墓碑,仰首吞回眼泪:“柱子的事情都怪我,我不该那般着急”就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葬送了一条青春年少的生命燕儿轻轻拍下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顿了下,又道,“既然知道是误闯了蛮荒岛,我们好好合计下,下一步怎么办”秦惊羽点头,一个眼神过去,有人即来汇报战况。那只超级巨蛛已被银翼杀死,横尸洞外,经此一段,巨蛛死伤无数,逃走不少,而门人也纷纷挂彩,还有一人肩头被戳了一个洞,深可见骨,血流不止,先前被毒雾熏昏过去的队长却还是昏迷不醒。此番下来,伤药又耗费不少,已所剩无几,众人饥渴难耐,又见同伴失踪的失踪,昏迷的昏迷,皆面露忧心之色。“门主”有人轻唤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无声无息,却又满含期翼,秦惊羽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肩上的责任,沉重如斯,沉痛如斯。下一步,该怎么办茫然中,一幅若隐若现的画面在脑中闪现,仰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人影,紧闭的双目,瘦削的面颊,青丝中飘扬的一缕白发那是母妃妈妈“母妃还在等我,我一定要赶回去,救她”心底泛着腥甜,溢出苦痛的血。秦惊羽以及低的声音喃着,握紧了手中神剑,昂首挺胸,站得笔直:“先出去找吃的喝的,再想办法把船修好,尽快离开这里。”一声令下,众人当即疾行出洞,秦惊羽走出两步,忽又回头看向那柱子的埋骨处,转身站定,深深一躬。“记住这个地方,我们离岛之时,就来带他一起回家。”白天过去,头顶上的夕阳已经归去不见,天色渐渐黑沉。林间亮起点点火光,那是众人手中举着的松脂火把照明,而脚步依然不停。他们这一行人,在这荒岛上已经奔行了整整一日。这一日当中,一开始还算顺利,找到了一处清澈山泉,痛痛快快喝了个饱,还装满两只水囊,接着在林子里又猎到几只山鸡野兔,火折子虽然都被海水毁了,但这却难不倒深山野林中长大的银翼,取来几块石头,摆弄几下就擦出了火星,没一会就点燃了柴火,让大伙吃到一顿脂香四溢的烤肉。吃饱喝足,众人齐心协力砍断不少树木,剥去枝叶,留下树干,以作修船之用。抬着树干回返之际,却遇到了麻烦燕儿心思慎密,进山谷,出树林,淌河滩,上高坡每到一处地方,都注意让人用匕首划下记号标示,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众人就一直在一片茂密的树林绕着转圈,兜兜转转,走来走去,始终走向那一个记号,找不到新的出口。自从发现异状,秦惊羽就拔出神剑,当仁不让走在最前面,潜意识里,以一种领导者的姿态和气势,保卫着自己的属下弟兄,一如睥睨天下的帝王,守卫着江山社稷与万众臣民。眼神明亮,耳朵竖起,全身心都绷得紧紧的,所有的感官都进入极佳的清明状态。心底只一个信念,穷尽所能,也绝对不再让一人牺牲树木高耸参天,见头顶天色遮盖了大半,在一大片阴冷昏黑的暮色中,周围如斯寂静,地上遍布落叶树枝,被踩的咯吱作响。白天枝叶繁茂青绿逼人的树林,此时被雾霭笼罩,惨淡无光,枝叶间唯有呼呼风声。没有人知道,那些影影绰绰的树影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危险,又到底有着些怎样的凶猛怪兽,躲在人所不见的地方,因着神剑的光芒,不敢轻易靠近,只能是身在暗处,防备着,窥探着,觊觎着这一群年轻气盛热血蓬勃的人们。尽管天色已暗,人皆困乏,却没人敢在这样诡异的树林安歇过夜,只能拖着疲惫的脚步继续前行。众人脚步越来越慢,尤其是抬着树干的门人,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不得已,秦惊羽只好弃了之前辛苦砍伐的树干,先走出当前困境,再说修船之事。忽然,脚步一顿,望向前方。树影分开,一轮惨白的圆月挂在枝头。那冷月下方,贸然出现一条道路,道路那头,洞口张开如怪物的血盆大嘴,洞前石碑孤然屹立。四海分裂,天下蛮荒。八个大字在月光下散发着清幽的光芒。费尽心思,耗尽精力,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莫非是天意秦惊羽脚下一软,险险坐倒,被燕儿一把扯了起来:“地上凉。”地上凉,心却更凉“见鬼的怪岛,存心折腾我不是告诉你,老子与你抗争到底”秦惊羽胸口生出一股怨气,一面吼,一面发泄般地,举剑朝那石碑上砍去,她虽臂力不足,但琅琊神剑削铁如泥,紫光闪耀间,坚硬的石碑被砍出道道裂痕,碎石纷纷,朝一侧轰然倒塌。她身旁,一名举着火把的门人突然叫出声来。“啊,石碑背后还有字”秦惊羽心中一凛,顿时凑近过去,用剑挑开其上几根藤蔓,凝神细看。但见那不复光洁裂痕斑驳的碑面上,俨然又是八个大字:前途无路,唯有洞乡。这些字样刻在石碑背后,上面又有藤蔓遮挡,先前众人出洞之时均未注意,此刻若不是她心生愤懑,怒然将石碑砍倒,便也是决计察觉不到。“前途无路,唯有洞乡”秦惊羽边看边是喃喃地念:“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洞乡洞乡难道”侧头与燕儿交换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里读懂了彼此的心思这句话,是要他们进洞,从那个深不可测遍布巨蛛的密洞中通行朕本红妆海岛风云第四章前车之鉴冷月无声。风呼呼吹来,夹杂着些许阴冷。众人齐齐站在石洞外,围着那块石碑,等待着她发命。半响,秦惊羽缓缓摇头:“不能进洞。”是的,不能进洞,不能。天晓得那洞里除了超级巨蛛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怪物,离开外面广葆天地,一群人去到一个密闭的不可预料后果的空间,几无胜算。更何况,对于这,蛮荒岛,她并不想深入,而是要远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登陆密云。银翼点头,没有半句多话,既是招呼众人找来枯枝干叶,一丛丛火焰在地上燃起,四十来人围合而坐,就地歇息,待天明再做打算。秦惊羽坐在火堆旁,无意识往里面添着枯枝,听着那枝叶在火堆里噼里啪啦地响,脑子里有些乱,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坚持着什么。若是到了明日,还找不到去路,又该怎么办,是不是就意味着一行人还是必须要进洞如此一来,又耽误了一日一夜一件外衫披上她的肩,经历这许多人和事,他仿佛不受丝毫影响,嗓音仍是那般温润:“睡会吧,养足精神,明日才好继续行路。”秦惊羽点点头,背靠着一棵大树,闭上眼睛。还好,没真的赶他下船心事重重,奈何人已困乏,周身包围着暖暖的温度,没过一会,竟然睡着了。梦里又看见了母妃,侧躺在明华宫的软塌上,比起自己离宫之日所见,两颊深深凹陷,愈发瘦削了,瘦骨嶙峋的手努力伸在半空,正嘶哑低唤:“羽儿,回来,回来”忽而场景一变,自己却是置身一处石室,入眼全是绚烂璀璨的宝石水晶,小山一般堆在四周,将室内照得宛若白昼,五光十色,瑰奇绮丽。正日迷心醉,神魂颠倒,身后呼呼涌来大群人,全是身着普通的村民,举着木棍朝自己狠狠挥过来,他们在怒喊;“抓住她,抓住这个盗宝贼乱棍打死”一阵阴风过来,忽又满目沉黑。浓雾漫天,惊涛骇浪,船舶在汹涌海面起伏摇曳,一道闪电劈来,映出一张张惨白的年轻面容。有人大叫:“船要沉了船要沉了”一道高壮挺拔的身影,指挥若定,船只在风浪中左摇右晃,艰难行进。大雨倾盆,却见那人在仰首望天,喃喃低语:“羽儿,你要等着我”那身影,那声音,是雷牧歌噩梦连连,一个接着一个,扰乱心神。“母妃,母妃,你要保重”分不清是梦是醒,喊着喊着。又拼命摇头,据理力争,“不是,我不是哦,这宝石是妖物,你们不要碰”意识昏沉,仿佛有只手在脸颊上轻抚,温暖而柔和,令人眷恋无比,似要将她拉离那浓黑的迷雾。而迷雾中,雷牧歌带领一船将士,还在与浪涛搏斗,暴雨骤雨,险象环生。忽一个狼头打来,白光闪过,恍惚瞥见,指挥台上空空如也,义务人应他可是掉到海里去了额上冷汗涔涔,心头着急得没法,用尽全力,也只发出一丝微弱低喃:“不,雷牧歌,不要”那只手忽然顿住,一动不动。一声绵长的叹息,幽幽而来,带着些许涩然自嘲,在耳边响起“为何是他,不是我”迷迷糊糊间,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阵人声惊醒。有人低呼:“下雨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淅淅沥沥,面上一冷,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轰隆隆,顶上电光横劈,雷声阵阵。雨逐渐大起来,火堆没几下就给淋灭了,众人纷纷收拾物事,躲到树下。秦惊羽刚惺忪起身,就被燕儿拉起来靠住树干,脸上不住朝下淌水,冷风一吹,不禁打个哆嗦。定睛一看,因为她方才的命令,几十号人直直站在风雨中,浑身湿透,一动不动。而那边洞口,壁上一左一右插着支火把照明,火焰明亮,地面干燥,散发着昏黄的温暖的光芒,令人心生向往,十足诱惑。冷风凄雨中,火光如斯,弥足珍贵。所有的人,都那么远远望着,静静地望着。燕儿凑来耳边,轻叹:“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看了看她单薄的身形,又道:“再过几日,你该腹疼了”哎哎,这时候,他还记得这个狂风暴雨中,秦惊羽面上一热,别过脸去,有些哭笑不得。然而目光掠过,一瞥之下,看清不少人手臂包裹的布条,被暴雨冲刷出丝丝血痕,心头悚然一惊。再这样淋下去,直接后果便是伤口发炎感染,在这缺医少药的山野,却是致命的;那些受伤的门人,实在需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