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儿，你怎么出来了。”黑雾尊者开口，准确叫出了蝙蝠少女的名字，这一声脱口而出的称呼让他觉得十分陌生，好似有许多年不曾这样叫过了。看着身边的少女娇艳如花，黑雾尊者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两人在一群蝙蝠的簇拥下回了住处，端的是山清水秀，四季花开不败，仙雾缭绕的一处好地方。雾气索绕的半山之上，有一广阔的平整处，一座汉白玉雕成的王座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又有击鼓的声乐传出，妍儿似奔走于山林间的精灵，一瞥一笑都叫他醉心不已。“尊者，已经给您备下歌舞了。”黑雾尊者想摇头说不想看歌舞，只想与她说说话，他感觉自己很久很久没与妍儿说过话了，妍儿却滑若无骨，好似山间的一阵清风，娇笑着逃出他的手掌。这样欲拒还迎的把戏，这妍儿这丫头惯常使的，黑雾尊者失笑，并没有追究，依言坐上了王座观赏起歌舞来。跳舞的女子都美艳非常，身穿着柔软飘逸的白麻群，长发披散着，却难掩天香国色的姿容。黑雾尊者记得这些都不是他族中女子，他一向护短，断不会叫族中少女去学这媚人的歌舞。细一看，那领头的果然是独角鹿一族的姑娘，头顶一个小小的鹿角包，睁着眼睛时无辜地让人动容。这里的每个女子都比蝙蝠少女妍儿美，黑雾尊者却没什么心思观舞。妍儿呢他刚一想，眼前的景色又变了，白毛蝙蝠从天空飞回来，一只翅膀似乎受了伤，飞行间行动颇有不便。“妍儿”黑雾尊者身边的护卫瞬间化蝠，迎了上去护卫着白毛蝙蝠下来，落地化作那个叫妍儿的少女，一只手臂果然受了伤，鲜红的血液叫黑雾尊者大怒“何人伤你”妍儿姿色说不上绝美，却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柔弱气质，此刻嘟着嘴巴，能叫人的心化作一滩春水。“那练气士好生可恶，我不过抓两个普通人来解渴，他二话不说，竟拿剑劈我，幸好妍儿跑得快，不然怎么能再见尊者”妍儿苍白着小脸，满脸都是忧伤。黑雾尊者皱眉，叫人先带妍儿下去包扎伤口。自己却飞到了山峰之顶，望着远处人族村落袅袅升起的炊烟，双瞳中闪烁着杀戮的气息。又是练气士他灵智未开时就是蝙蝠群中的一只异种，天生的王者，整个一族都齐心协力来供养他一个，鲜活的血肉，不管是那些以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还是洪荒异兽，遇到他们血蝙蝠一族，群攻之下，哪有还手之力等他渐渐开了灵智，以日月之精华炼体，天长日久觉醒了许多传承的天赋神通，带领着血蝙蝠一族飞过的地方，再无敌手。异兽的血肉纵然是滋补无比，却抵不上人族的细皮嫩肉来的鲜美，人族又好抓，洪荒中有点本事的百兽，没有不爱这种“食物”的。吃人，在黑雾尊者的印象中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正常无比的事情，直到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黑雾尊者似乎下意识略过那个存在。时光悠然，渐渐人族中多了一种叫练气士的人存在。这些人炼化天地灵气入体，好似天生就比他们这些异类适合修行，不过短短数千年，已经从开始的不堪一击，学会了运用外物，能飞天遁地，翻手落云，覆手下雨甚至能威胁到一些洪荒异兽的存在了。黑雾尊者嗤笑，这些跳梁小丑，不过也就那样，那些洪荒异兽秉承天运而生，居然如此不争气本来大家相安无事，不过是吃两个普通人吧，这些练气士居然胆敢伤他的妍儿，果然是不曾将他看在眼里。这附近的练气士，也只有那座山上一个叫什么“青鸾山”上才有，即使如此，不妨一起捉来，叫妍儿出出气也好。当夜的星空特别灿烂，尊者点齐了族中高手，星驰电掣，黑压压一片盘旋于青鸾山，那个百日伤了白毛蝙蝠救了村民的练气士，是青鸾山这一代的接班人，他与师尊在月夜下说起白天之事，须发皆白的老修士对徒弟很是赞许。“天道不孤，你做的很好。”老修士话音刚落，就听见诸弟子休息的山峰传来惨叫，青鸾山上黑雾缭绕，不知道何时竟是遮蔽了星辰。黑雾尊者从月夜下走来，老修士被当场击杀，其余诸人，老少男女，三百五十一人，包括击伤白毛蝙蝠的那个年轻练气士，俱被血蝙蝠们带回了属地。星夜灿烂，那个年轻修士还没从师尊的死中回过神来，黑雾尊者提着他平日交好的师弟，扔在他面前。“你说，我们吃人，到底是对是错呢”尊者低下头来，问那个年轻的练气士。练气士冷然若霜，不加思索答道：“是错”尊者五指如刀，轻轻一挥，那个师弟就在他面前被砍成了几块众练气士双目欲裂，年轻练气士咬紧了嘴唇。如此反复，每过一日，尊者都要亲自在这个伤了妍儿的练气士面前，亲手斩杀他一名同门，再问他，吃人，是对是错。三百五十一人，一年的时候过的很快，妍儿早忘了那次受伤，不时去村落中解解馋的日子，真是悠然美好。最后被丢到年轻练气士面前的，是他才七岁的小师妹，刚刚拜入青鸾，其实没出事的时候才入门三天，还是一个普通的凡世小女娃。青鸾山上，不管是煮饭的伙夫，还是扫地的婆婆，都是多少有些修为的练气士，只有这一个小师妹，实实在在的凡人她入门时才六岁，因为在换牙，声音糯糯的，追着他们叫“师兄师姐”没有人不喜欢她的。“尛儿”看到小师妹被带到面前，年轻的练气士原本澄亮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动摇“师兄，吃人是错的”叫尛尛的小姑娘，握紧了小拳头。年轻练气士喃喃自语：“兽不掠人，人何必杀兽，天道苍苍，到底什么才是对的”黑雾尊者哈哈大笑：“弱肉强食，就是天道，我比你强，所以吃你便是对，你比我强，自然也可以吃我”尛尛脸蛋饿的只剩巴掌大，倔强地抬头：“吃人是错”黑雾尊者五指大张，冷声问道：“本尊者再问于你，吃人是对还是错”年轻的练气士眼神痛苦，有三百五十个同门在他面前被撕裂的场景，午夜梦回时夜夜来纠缠他的道心，不是亲身经历，谁也不能感同身受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尛尛，她还那么小，她还一天道术都没学过，青鸾门的大劫，谁有资格让她来承受可是，若是回答“吃人没错”，那青鸾门早前牺牲的三百五十个同门，他们又会不会瞑目年轻的练气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黑雾尊者冷笑数声，五爪如风，抓向了尛尛手无寸铁的她，只待黑雾尊者手起爪落，就会像青鸾所有的练气士一般，被撕成碎片“弱肉强食，便是天道了么”一道声音，平淡无奇，偏偏似清风，似山泉，似天上无居所的流云，让人听之可亲，却又捉摸不定它从哪里传来。“装神弄鬼”黑雾尊者不屑查之，一爪挥下“尛尛”年轻的练气士失声痛哭，双目欲裂第一百一十五章永世劫孤峰以外，骄阳如炽，白仙子本是魂身，休说身上的衣物，就是连她人身也是幻化而来，美艳非常，却缺少一股真实感。但此刻，白仙子的宫装却无风自动，脸色也由开始的志得意满，变成了大汗淋漓浑身何来大汗，不过都是因为她内心压力大，相由心生，反应在她虚化的形体之上黑色的骷髅头离她有十丈远，白仙子手中一束光点在其上，这周遭的景色便如浮光掠影一般，回到了黑雾尊者心中惦记万年的画面。那种群山巍峨，却荒芜人烟的画面，偶尔也会闪现两帧在白仙子面前，她以身化幻，深入了黑雾尊者的神魂中，透过他的眼睛一同看见了黑雾尊者的过往这是她被困深渊千年，苦心琢磨出的无上幻术，若是用来对付林洛然，真是砍瓜切菜，白仙子自己也会深感不值的。但是，白仙子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苦修千年的幻术，第一次使用居然就是对付一个洪荒大妖她一开始只以为这磁峰镇压的是魔道大能，怎么也没料到是洪荒大妖是了，原就该想到的，除了洪荒时期的大能，一般人都叫修士，谁会称呼“练气士”这个古老的称呼在她们那个年代，这遗失之地只是试炼之所，经白仙子双手斩杀的高阶妖兽，不知凡几，可是白仙子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与一个洪荒大妖相持纵使大家都是魂身，那是相差许多等级的存在幸好，看样子他是被镇压在这磁山之下白仙子一咬牙，加大了对幻境的操控，画面飞快流转，白仙子借着黑雾尊者的眼睛，看到了一只手。那是白仙子先是眼熟，然后大骇“装神弄鬼”黑雾尊者理也未理那飘忽不定的声音，依旧一爪抓下，“砰”他的利爪抓下，尛尛小小的身躯四分五裂，年轻的练气士肝胆欲裂，忍受不了这个冲击，终于是昏了过去。黑雾尊者挑衅一笑，只笑那装神弄鬼的声音，闯入他的属地也就罢了，居然试图多管闲事可他又能如何，不是还要亲眼看见这人族小女娃死于他爪下黑雾尊者志得意满，那声音似在叹气，让他感觉到不对劲，再一看脚下的血迹斑斑，哪里是人血了人族小女娃撕碎的身体也不见了，只有刚才脚下一块大石头，被他一爪之下，粉尘四溅，碎石满地这是，李代桃僵黑雾尊者皱眉，李代桃僵并不算练气士中多高明的手段，能在他眼皮子下施展“李代桃僵”，黑雾尊者从来没见过谁有这样的修为他终于肯抬头正视地牢的入口了。黑雾尊者首先看见的是一只手，十指修长干净，不花哨，不算白皙，却给人一种玉质感，兼之手腕上丝线缀着一颗明珠，更加让人不辨男女了。叫尛尛的人族小女娃就躺在这人臂弯，黑雾尊者总算看清他样子长发随意披着，穿着最普通最常见的棉麻长袍，五官都说不上丑，组合在一起却一点也不突出，看了他一眼，好似转眼就能忘记，但黑雾尊者总算能确定，这是一个人族男人。尛尛闭着眼睛，睡得香甜，这地牢污浊不堪，三百五十个青鸾山的练气士只是死在这当中的很小一部分，曾经还有更多的人，更多的妖血溅于此，但是这个男人一踏入，那些污秽之气就在慢慢散去，明明就是非常普通的人族男人，步子也慵懒，就是让这地牢有一股清新之气。“是不是我比你强，也就能随意杀你，辱你”长袍男人随意问到，语气轻松，就好像在问黑雾尊者今天吃饭了没有。黑雾尊者盯着这个长袍男人，怎么看都没有突出的地方，身上甚至看不出半点修为这才正是最可怕的地方。黑雾尊者整个身体突然在原地消失了，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长袍男人身前，蝙蝠的牙齿露了出来，停在他脖颈两寸之处不是黑雾尊者不想动，不能动，是长袍男人轻轻一指，黑雾尊者周边的时空都被凝固了，他睁着眼睛，却没办法挪动分毫黑雾尊者曾与练气士中的大成者斗过法，曾与蛮荒中的大妖拼过命，他神通大成不知多少年，从来没有像今日，什么都还不曾施展，就被别人轻轻的一指制住。长袍男人轻松写意，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淡淡问道：“青鸾山三百五十一人，是不是你杀的”黑雾尊者挪动下嘴唇，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是”“你倒是颇有担当”长袍男人淡淡说得一句，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正睡得香甜的小女娃尛尛，自言自语道：“人吃兽，兽吃人，环环相扣，物竞天择，你若是为了果腹，吃便吃了，又有何罪”他蓦然抬头：“你捉青鸾山三百多人，是为了果腹吗”黑雾尊者默然，这个长袍男人来意不善，或许就是青鸾山的故交前来报仇的，若是真实回答，黑雾尊者已经是知道后果绝对不会好但是，这长袍男人淡淡盯着他，又或者压根儿在盯着其他地方，偏偏就是这种随意，这种将他不看在眼中的随意，让黑雾尊者没办法说谎说谎，这是个多陌生的词，他纵横蛮荒多年，何时说过一句谎“不是，本尊抓他们就是为了折辱，为了打发时间，你要杀便杀，哪里来这么多废话”长袍男人突然笑了：“你说话倒是老实，是想激怒我杀了你，放过你的族人”黑雾尊者瞳孔收缩，这人，竟是一上来就要灭族长袍男人一招手，黑雾尊者手下的护卫就出现在了地牢。“尊者”这是他族内年轻一代最有资质的小辈，被他提做护卫才十来年，对血蝙蝠一族开启灵智的妖修来说，生命悠长无边，十年只是弹指一瞬。也就是说，这个年轻的妖修，资质惊人，在血蝙蝠一族中前途无量。“人吃兽，是对还是错呢”黑雾尊者还没回答，那护卫便答道：“人族如蝼蚁弱小，自然是生来便是为我们所吃的”长袍男人呵呵笑了起来，黑雾尊者没办法反驳年轻护卫，因为这就是他平时灌输的思想，人如蝼蚁，异兽才是洪荒的主人，人族只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