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文在自己身边倒是睡得安安稳稳的,手臂搭了一条在她腰上,呼吸均匀,神态安详。他微侧着脸,嘴巴抿得有些紧,借着外头照进来的月光还能看到他脸上那条蜈蚣状的伤疤虽然已经淡得很了,可总归是有印记。估计这辈子这疤痕也祛不掉吧不过这样也好。脸上有道疤痕,更显得男儿气概一些。想到这儿李欣就又回忆起今日他冲上去跟发狂似的掐孙喜鹊的场景,又一次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她想过了,也推测过了。她觉得。只不过因为是外人,又不存在长辈晚辈的区分,所以关文才会对孙喜鹊不客气。以前关文他爹和弟弟这般说她,他没有动过手,那是因为他们是他的亲人;李欣三婶娘和堂妹说她。他也没有动过手。那是因为一个是长辈一个是姊妹,他不想让她难做;孙喜鹊她娘翟氏也说过她,他还是没有动手,除了因为翟氏是长辈以外。可能也因为当时她娘直接就上去了,关文才没有别的动作。而今日孙喜鹊这般说,他却动了手。是因为说她不好听的话,还是因为说他戴了鸀帽子李欣想不清楚。她心里很纠葛,她想扯了关文起来问个清楚,但这大半夜的看他睡得那么香,她却又不忍心。辗转反侧就这般到了天亮。到了天亮李欣才觉得困得不行,赖在床上日上三騀了也没起来。阿妹以为她病了,来看了她好几遍,还说要去荷塘那边找她大哥回来,被李欣给拦住了。李欣撑着困意打着哈欠问阿妹时辰,又问关武和杏儿有没有去老屋那边,阿妹点了点头,见李欣眯着眼,以为她没看见,又说:“去了。”“回来了吗”“回了。”阿妹顿了顿,“不过二哥火气很大,好像是没见着爹。”李欣一愣,问:“你爹他不在”“好像是的。”李欣便笑了声:“他不接那盏媳妇儿茶,不收杏儿纳的鞋子就算了。我前头说过的话,你爹愣是不长记性。”阿妹好奇道:“什么话”“前头你跟韦书生的亲事儿”李欣话说到一半顿时噤了声,咳了咳道:“没什么事儿,你去忙你的吧,我还困得很,再让我睡会儿。”说着就打了个哈欠,彻底把眼睛闭了。阿妹无奈地道:“那大嫂,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忙去了。”李欣要说的是前头阿妹和韦书生的亲事儿被关明阻了,李欣明白地跟他说了阿妹的户籍是跟着关文这边一家的,分家的时候是关明自己把阿妹分给他们的。说他不长记性,则是没考虑清楚杏儿和关武现在可不是一定要讨好他。关武也分家出来了,他的户籍也另开了一张,杏儿嫁过来也是跟着关武的户籍。关明这个老公爹如今就是纸老虎,人家对他示好他还要摆架子。关武明显是不满意关明的,要是杏儿这个儿媳妇儿以后也跟他划清界限,他这个爹做得也没什么做头。睡到了正午晌才被关文从被窝里挖了起来,洗漱好后吃了饭,李欣就倚在柱子上看小康和扬儿做游戏。二黑兴奋地在一边蹦来蹦去,耷拉着舌头,大大的块头比得上人家养的狼狗了,而看他那样子还要长。李欣跟阿妹嘀咕:“你说二黑会不会长得站起来跟你我一般高”阿妹笑道:“便是站起来跟我们一般高也没什么,二黑对外人很不友善,却是对我们很好的。”李欣想想也是,二黑这狗出现地突然,至今都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不过既然是从小养的,他也没暴露出什么凶性来,而且对她一直亲近有加,也不需要太多担心。唯一有些让李欣上心的就是二黑的“择偶标准”了,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哪一类的狗,以后要是发情了会怎么办看二黑现在还没有发情的迹象,李欣也就略略宽了宽心。扬儿和小康正小脑袋挨在一起,一人执了一根树枝在泥巴地上划拉着什么,认认真真的样子倒是看着就让人生怜。最近天气渐渐暖和了,又有些干,扬儿喉咙有些不适,老干咳,李欣摘了梨子削了蒸给他吃,见有效果,便隔一天煮一碗给他当零嘴。锅里蒸着梨水,李欣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去灶间取了来,端了蒸梨水喝梨肉到了堂屋,招呼扬儿和小康让他们来吃,又舀了一碗端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关头手里。梨水温温的,不烫手,老关头乐呵呵地喝一口梨水吃一口梨肉,笑乐道:“阿武媳妇儿手艺也好,她纳的鞋子穿上脚也正舒服。”李欣笑了笑,知道她上午补眠的时候关武和杏儿已经来过了。老关头是最大的长辈,而且关武和杏儿的事儿能成也都依仗了他,小两口自然是很敬重老关头的。喝过了梨水吃过了梨肉,李欣收拾了灶间便去鸡棚看鸡。鸡的个头都长成了,它们爱在土里翻蚯蚓吃,啄些虫子也吃,搭配点儿菜叶子,再啄两颗小石子去磨磨胃。如今它们也都认了新家,知道每天天黑了就要回鸡棚。洒了把麦麸进去,李欣点了点鸡的数目,打算今儿捉一只鸡补补身子。如今李欣是算着日子,每七日就炖一次鸡,鲜鸡汤味美,撒上葱末更是清香气扑鼻。鸡的数量在减少,李欣便又往回买鸡崽子。每日鸡产的蛋她都留下一些,积攒了后舀去跟人换鸡崽子。要是捡到种蛋,那李欣就更加高兴了,母鸡自己知道孵蛋,如今也不是大冬天的,不用她想办法。如此一来鸡群也算是新老交蘀,平衡发展了。另一边老关头捉的那些兔子还很顽强,至今活蹦乱跳,没有让李欣给养死。阿妹照顾兔子很尽心,扬儿和小康也很喜欢白嫩嫩的兔子,没事儿总会央了阿妹逮一只给他们抱抱。李欣闲着无聊的时候教他们唱儿歌。“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爱”两个小人就依依呀呀跟着唱起来,唱了又念,开心得不行。老关头在一边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笋子的事情李欣也没偷懒,阿荷没来之前她倒是忘记了这茬,没怎么上心,阿荷因为罗家的事儿回来一趟以后她又把这项给拾了回来,关文现在带着关武一起忙荷塘的事儿,关全那边也快将大石头搬完了,还剩不算大的石头和小石头,李欣有两日就负责砍竹笋搬竹笋剥竹笋切竹笋泡竹笋,泡了两大缸子后觉得可以了,便去了石头地。溶洞前的地面已经清理地很干净了,下边儿是松垮的泥巴地。李欣仔细看了看岩壁,觉得这种向内凹一些的岩壁形状很不错,要是真的养了蜂,也是一个天然的优势。晚晌关文回到家,跟李欣说了荷塘子的进展后便喜道:“长得很快,看来真的不错。”李欣心不在焉地应着,关文问她:“怎么了,你想什么事儿呢”李欣缓缓地摇了摇头,揉了下眼镜说:“困,睡吧。”“昨晚你翻了一整夜没睡踏实,怎么不困”关文笑了笑,牵了被子盖住她,搂了她说:“是不是还在为孙喜鹊的事儿不自在”“没呢。”李欣矢口否认。关文笑道:“怕是我掐孙喜鹊脖子把你吓到了。”李欣心里一动,却听关文叹道:“你放心,我对谁动手也不会对你动手,打媳妇儿的男人是最没出息的男人。”李欣笑了笑。她想的压根不是这回事儿,可是她也不打算问关文了。怎么样都好,至少他肯护着她了,这就是结果。过程怎么样,说不定关文心里也纠结呢。男人是冲动型的动物,说不准他这是不满累积到了一个点后便爆发的也不一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李欣好像听到关文说:“明儿去下河村吧,早答应了你要去寻养蜂人的”第二百四十四章寻养蜂人第二日关文便收拾了包袱早早等着李欣一起出门。老关头叮嘱他说:“下河村那边儿我倒是还认得几个老家伙,不过也都好些年生没碰过头了。你俩这才出去还是早些回来的好。”李欣问过老关头会不会养蜂,老关头只摆头说他不会。一般而言,养蜂人的年岁都会比较大,年岁大的,经验更丰富。不然怎么说有经验的都是“老农”呢养蜂人也是一样的道理。不过在益州这一片几乎没有弄这个营生做起规模来的人,零星会散着一些养蜂人养点儿蜜蜂产蜂蜜,那也就是产了来自己吃,少有往外卖的。李欣想利用石头地那一大片地方把蜂蜜营生做起来。关家那处山头野花果树什么的很多,春天儿一来,山花烂漫的。要是养了蜜蜂,花蜜也随它们采,那肯定是够的。如果蜜蜂采不到花蜜,那也可以放了糖让它们采,总归是饿不着它们的蜂蜜可比白糖值钱多了。关文一边应着老关头的话,一边搭了褡裢子,李欣挎了个自己做的小包。关文道:“爷爷,那我和欣儿就去了。”老关头摆手道:“去吧,早去早回啊。”下河村挨着荷花村也不算太远。荷花村、李家村、下河村基本上是呈北南方向排的,不过下河村的地域范围要狭长很多,也跟荷花村接着地儿。关文和李欣走的是小道,绕过荷花村的一片山过去的。翻过一面山下了来,下河村便平平整整地展现在他们面前了。比起荷花村来。下河村的地更加平整些,一块是一块的,切割地很规则。关文和李欣就着水吃了干粮,两人便沿路打听是否有农家自产蜂蜜要卖。下河村的人生活地很恬淡。对外村人也并不怎么排斥。听到关文问也不为难他问他是什么人,要做什么,都爽快地答了他。如此问了一路下来,都说不怎么知道谁家有做这样的营生。李欣显得很失望,淡淡叹了口气说:“看来下河村是没有人会养蜂的了我还是另外找办法吧。我也就单知道要养蜂只需要逮了蜂王来养就好。其他的工蜂自己知道跟着蜂王来。帮蜂王采蜜”关文倒是知道蜂王,但对于李欣“工蜂”的描述就有些不明白了,轻声问道:“工蜂是什么蜂”李欣轻“啊”了声,说:“就是忙忙碌碌采蜜的蜂嘛。你不觉得他们很像蜂王的劳工没见着蜂王采蜜的,都是工蜂在采蜜。”关文便笑:“你这个比喻倒是新颖。”李欣讪讪地“嗯”了声,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关文却好像不想就这么放弃,愣是继续在乡间路上走着。见着扛着锄头的汉子就叫人家大爷大叔大兄弟,叫着腰间扎了腰带子的妇人就叫人家大娘婶子大妹子,客客气气地一路继续问了过去。李欣并非是支不出门的人,不过有关文在前面问,她乐得清闲,只在关文和别人说话的时候附和两句。下河村村廓下场,要走通也要好些时候,他们对地皮也不熟,怕走错了。李欣便拉了关文道:“算了,别继续走下去了,想来下河村还是没有养蜂人的,没有就算了。”关文叹了口气,望着她道:“就怕你失望。”“没事儿,要实在没有,自己摸索着来也可以,大不了自己做个蜂桶,不过就是逮蜂王要麻烦一些。”李欣笑了笑道:“我就是怕被蜇。”关文无声地笑了笑,捏了捏李欣的手道:“大不了捉蜂王的时候我来。”李欣便笑应道:“好啊,你说的,不能赖。”“不赖。”既然找不到养蜂人,关文和李欣便决定回去了。在下河村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一直待下去也没意思。两人往回走的时候李欣却忽然想到一件事,顿了步子说:“都来了,也顺便,不如咱们去冯家看看。”关文起初一愣,想了半晌道:“冯家就是岳母跟阿秀说的,下河村那家”李欣点点头道:“我倒是还觉得冯家小子不错,只是他们家境遇也坎坷,他这一守孝耽误三年,三年后他也不好娶媳妇儿了。”关文叹道:“既然都做不成亲家,也犯不上还上门叨扰一下。”“去问候一声总没错的,好歹我们两家也算是认识,当初说阿秀亲事儿的时候我还悄悄和杏儿来访过”李欣顿了顿道:“家里穷是一定的,不过不至于一碗招待客人的水都没有。我们也就是路过顺便看看,两家虽然没什么交情,可以后要让人知道我们到了下河村也不跟他们打招呼,面子上也说不过去。这好歹算是个礼节。”关文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认识个朋友也不错,下河村跟荷花村挨得不算远,多个熟人,以后村跟村之间的消息也好打听。于是李欣便带着关文去了冯家。上次去冯家还是找了人带路的,她也不过就在冯家略坐了坐,也没跟冯家的人多说什么话。印象中也只是觉得冯德发的娘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说话还有些木讷;他大嫂是个药罐子,一直咳个不停;两个妹妹长得倒是清秀端正,只是也不大说话,见她望人就只抿了唇对她笑一笑。虽然冯家的确是挺穷的。从院墙就能看出来,外糊的泥巴都有些斑驳了,撑房梁的柱子都有点儿裂了开了长长的细口子,也不知道这家有多久没修缮了。前头还说准备给冯德发娶个媳妇儿,奈何冯德发他阿嬷突然过世,一家人翻了家底给老人家办了丧事儿。又遇上冯德发大嫂病情加重去看了大夫抓了好些精贵的药这对冯家来说可谓是雪上加霜,也不知道以后他们家日子要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