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让人摸不清行踪。”“不错,如今北狄皇帝行踪如风,应该也是这个道理。”上官颔首笑道。“那该怎么办找不到主儿怎么下手”从鸾急了。“等。”从鸾瞪向上官。“我们可以等,可大魏江山等不得,在三江里的时候我就打听过,南院大王已经打到永平府了,永平可是京城的门户”“谁说大魏江山等不得”眈她一眼,上官意张扬坐下。“你说等得就等得凭什么”“因为北狄皇帝不允。”众目微愣,看向出声的余秭归。“北狄皇帝定不会将攻破城关的天大功劳交给南院大王,要攻破大魏,至少也要等到他派出的亲信到达永平之后。所以,既然大魏暂时等得,我们也暂时等得,只是时间可能不多了。”她抽丝剥见地分析着,看向上官,“子愚,方才你提前递交朝鲜国书,就是想以国书中提到的布防图为诱饵,引北狄皇帝召见而后行事,可对”上官意俊眉一挑,难掩欣喜。“你果然明白。”“那布防图呢”那天她被蒙了眼,没看到他夺图后如何处置。于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薄唇悠悠迸出两字。“烧了。”非但烧了,还不见半分悔意,上官意无所谓地看着几人青青绿绿的表情,直到卫濯风也按捺不住,龟裂了冰冻般的表情,他这才满足。从怀中取出一卷布帛,放在桌上。“舅舅,你没烧就没烧,何至于”打开布帛,萧匡呆住了。白布前面后面,都是白布毡房中,除了那个始作俑者,只有一人还算平静。见上官意笃定她会知道似的看着自己,余秭归不禁眼也抽,脸也抽,手更隐隐在抽。深吸一口气,她强压下一拳揍晕他的冲动,尝试道:“图穷匕见,有没有图根本就不重要,不是么”她只是这么一说,就见他含笑点头。果然被她猜中了,这猫儿爱极高难挑战,不兴风作浪一番便不舒坦。风萧萧兮易水寒,风萧萧兮易水寒,若信了他烧掉地图的鬼话,那她就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第二十二章 人贵自知昭狱里透不进一丝光,成排的火把刻意交织出鬼魅阴影。郑铭身负枷具,每走一步脚上的铁镣便发出刺耳的声音。民间有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显然这话并不适用于大明门里,鼓掌间翻云覆雨,七日便又是一个天地。沉重的刑具压得郑敏有些佝偻,可他又不甘心,只要再有一天一角正红色闯入眼帘,他吃力地抬起头。“首辅大人。”“你来做什么是来看老夫笑话的么”走出阴影,季君则冲他谦逊一揖:“君则特来送大人一程。”“哼,何必惺惺作态。”郑铭愤恨扬袖,只听清脆的铁索相击声,他一愣,这才想起早在入狱时内阁官服就已扒下。他心头含恨,道:“季君则你早就挖好了坑,只等老夫跳下去了是不是”“当日将君则五花大绑、招摇于市,大人出手在先,如今却输不起么”“若不是你蓄意陷害,编造罪名,老夫又怎会输”“编造罪名”徐徐放下作揖的手,季君则直起身,“大人趁陛下重病之际挟持小皇子,矫诏诛杀重臣,这难道是君则编造的”“陛下明明就已经放弃你了,明明就”季君则俯下身子。“明明就已经不行了,是么”郑铭微颤。“皇朝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仅有一子,握住了小皇子就握住了大魏江山,首辅大人您算得真精,只是”季君则再靠近了些,“大人忘了么,在丧钟敲响之前,大魏的皇帝陛下只有一个。欲速则不达,你的狗头军师没说过么”说是说过,只是他当那人心慈手软。哪知道陛下会突然清醒,明明已经一只脚踏进皇陵了,明明不对,就算陛下恢复意识,可不仅连近前的大臣,就连乾清宫的内侍宫女都换成了他的人。两手并用,他已然掩住了陛下的耳鼻,不论皇帝是昏是醒,都应万无一失才是,怎会走漏了风声难道季君则还懂鬼神之术不成。除非老目爆瞪。禁军大明门里他不能掌控的就只有禁军,皇帝昏迷三天三夜,禁军侍卫就守了三天三夜,这期间想要背着他偷喂圣上灵丹妙药,抑或在皇帝清醒后传递消息,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大魏采取禁军分立制,别说季君则一个失势的尚书,就算他这个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想要拉拢禁军校尉也是不得。怎会怎会郑铭兀自想着,就听季君则道:“大人还没看清自己么”“你什么意思”郑敏皱眉。眼眸中抹过一丝厌恶,季君则冷笑靠近。“郑老啊郑老,以你的平庸资质做个富贵闲人也就罢了,何必学人心比天高。半年前你手腕突然高妙起来,我还当自己错看了你,谁知你只是幕前的傀儡,非但是傀儡还是个草包。可怜可恨,你错就错在不自知。”“你”郑铭气得浑身发颤,身上的铁镣脆脆作响。季君则瞟他一眼,眉间讽色更甚。“大人不服狗头军师一不在,大人便成为阶下囚,这还不是傀儡么北狄人打到了永平府,大魏江山岌岌可危,你却只想置我于死地,不是草包又是什么蠢,愚蠢之极”季君则咬牙切齿着,拉住枷具上的锁链将郑铭拖曳到身前。“权倾天下,能者居之,大人莫要痴想了,大人的终点就在这里。”“你你要对老夫赶尽杀绝”松开手中的锁链,季君则看着摔倒在眼前的衰败身躯,一如往日大明门里的无数次照面,他有礼恭立,而后向锦衣卫挥手示意。“季柯你不得好死皇上,老臣要见皇上皇上”凄厉的叫声消失在牢底。季君则站了一阵,待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他这才迈步走出昭狱。冬至后京师的天气始终不好,厚厚的冷云笼罩着皇城不见天日,似是不祥之兆。大魏人本就极信鬼神,再加上永平告急,关于皇帝失德的流言便如鬼魅般游走大明门里。季君则根本无心遏制这种惶恐不安,因为这正和他的心意。圣德帝虽已苏醒,可不过是回光返照。对大魏而言,没了一个失德皇帝最比没了一个英明帝王来的好,至少在百姓眼中是如此。御座更替是合乎天意的,只是真要恭立那位刚刚断奶的小娃娃么季君则昂首望天,多日的牢狱让他显得更加瘦削,宽大的官袍当风鼓扬。他眉头轻蹙着,直到一记身影撞进眼帘,才收起犹疑的神情。“少师大人。”眈他一眼,荀老将军漠然道:“老夫何德何能,竟季尚书行此大礼。”“下官知道少师大人还在怨君则的出尔反尔,关于当年谏言一事,君则无话可说。此番大人不计前嫌出手相救,君则真是无以为报。”荀少师冷冷一哼。“老夫虽然离朝,可影响还在,禁卫十军多为老夫旧部,季尚书你可明白。”眼角一跳,季君则谦恭道:“下官明白。”“那老夫为何救你,你可知道”季君则缓缓抬首,入目是老将军不带熟稔的神情,看得他不由浮起惯有的笑。“请大人赐教。”“哼,季君则你何必装傻,若不是看在你师傅的面上,就算你死在昭狱,老夫都不会有一丝怜悯。什么君则虽浸身污池,却未失本心,只有你那心软的书呆师傅才会相信”连他都要放弃自己,都怀疑自己的本心,师傅还相信脸上的假笑渐渐散去,季君则垂着头,心头弥漫着难言的情绪。“老子也不跟你废话,平阳军里的那几个蠢蛋你马上给撤了,老夫要亲自领兵,揍不死那些北侉子小子你听见没”荀少师吹胡瞪眼,就听季君则低低一声:“是,下官这就办。”“你眼红什么”荀少师奇道。这小子可是官场出了名的冷刀子,怎么突然又哭又笑,傻了不成。“荀先生,烦请先生再帮君则一个忙。”听他改了口,似忆起往日的情分,荀少师一怔,看向他。“君则想见师傅。”这一揖,几乎着地。城东明时坊,容府。他早该猜到,除了出身商户的容家,师傅师弟还能寄身何处呢下了轿,季君则走进容府。入眼的是一字影壁,上覆筒瓦,下砌青砖。一个年轻画师正背对着他在影壁上忘情书画,一株老梅曲欹地绽放在笔下。枝上梅花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毕,则春深矣。如今七朵缥色,正和进九七日。“九九消寒图。”他轻道。画师惊了下,回过身来。“您是”娃娃脸带点迷惑,比他想象得还要年轻,一双澄清眼眸让季君则不由一愣。这样的眼,他只在一人脸上看过。太子殿下“您是来找七哥的么”“七哥”他讶道。十一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七哥就是容老板,您是来找他谈生意的吧,我帮您去叫他。”“小兄弟莫急,在下找的不是你七哥。”十一咦了声:“不是来找七哥的”“我是来找”话没说完,就听影壁后有人道:“十一还没画好么”“六哥你还病着,怎么出来了。”傅咸温润一笑,看着季君则道。“你来了。”“嗯,来了。”十一看看平静到有些异样的两人。“六哥,你们认识”傅咸避而不答,柔声道:“去帮六哥泡壶好茶。”十一还欲问,却被那双淡眸死死压制住。他很有自知之明,六哥的温柔一刀自己是决计扛不住的。同情地看眼季君则,他拾起地上的笔墨颜料,转身遁走。“这性子倒也不像殿下。”季君则轻笑。“没一处像的。”无视季君则的探究目光,傅咸一扬臂,“尚书大人,请。”漫步于廊下,季君则看着傅咸单薄如纸的背影,道:“这些年师傅还好么”这声情感处理得极妙,让人听了既不觉厌恶,又不觉虚假,好似将溢未溢的水一般,恰是刚刚好。可即便如此,傅咸非但没有半分感动,反觉心冷,因为他太过了解此人。季三哥不擅收放感情,这是一语先生老九的评价。当年这人就是因为不懂分寸,才招惹了萧家少年。如今却能将久别重逢的复杂情感拿捏得精准,而愈是精准愈是显出此人的无情。想到这,傅咸平道:“家师最近闭关,不便见客。”听出他语间的生分,季君则眉头一蹙,忽又展平。“闭关”他似是好奇地问。“家师这些年醉心道学,每到冬至都会辟谷数日。”季君则真的惊讶了:“当年先皇迷恋长生道,师傅不惜性命作徐福求药以示讥嘲,怎么反而投身此道”“人是会变的。”一句话堵得季君则噤了声,推开正堂的门,傅咸的淡眸清冷。“请。”屋内炭盆新起,直到傅咸一声“大人嫌冷”,季君则这才意识到自己拢紧了大麾。“不,恰恰好。”季君则松开手,脱下厚重的衣物。“倒是咸弟向来病弱。”他语带关切地将火盆向傅咸那边推了推。“暖和了么”他状似无意地抬头,瞳眸扫过傅咸,最终定在堂中的那幅市井百戏图上。“这画是何人所作”季君则惊艳道。“大人猜呢”季君则故作沉吟了一阵。“画虽不同,可风骨犹在,难道是那位小师弟所作”“大人真是火眼金睛。”听来十分熟悉的拿捏得宜,傅咸这声恭维自然而贴切,听得季君则不由蹙眉。见他不悦,傅咸温润笑道:“看来大人也不喜欢这般惺惺作态,不如开门见山吧,尚书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咸弟,你以为我来是别有用心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师傅么”“单纯为看师傅他老人家”傅咸疏眉一挑,“季三哥会,可季尚书绝不会。敢问大人,现在在我面前的,是季三哥还是季尚书”季君则一怔。“大人这才明白么,原来大人不仅在骗别人,更在骗自己,也难怪大人能如此收放自如。”傅咸继续道,“在听说师傅相救的刹那,大人或许会感动,可冷静下来这份感动便成了算计,毕竟以你现在的势力,想要掌控皇嗣继承仍需荀将军的支持。大人的确别有用心,又何必自欺欺人。”“咸弟,你比以前犀利许多。”季君则沉眸看他。“人总会变的。”微微颔首,季君则似在感慨,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沙哑:“七弟他们呢,我记得你们五个向来要好,怎么不见他们”“冬至后老九和老十就带着义军去永平了。”见他惊讶,傅咸笑道,“怎么大人当永平不破真是因为龙运天威么,要不是朝廷誓言诛杀的两河灾民舍身忘死,京师怕不等大人脱罪就已被北狄铁骑踏平了。至于老八,他被荀老将军逮去了大营,只等圣旨一下便开拔永平。大人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季君则似是喜极,一把握住他的手。“以你们的才智何不入朝只要你我兄弟一心,那中兴大魏,又岂是难事”“大人怕是误解了,小弟无心为官。”傅咸温煦看着他,缓缓将手抽离,“心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