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我趴在床边一阵干呕。“你怀孕了。”半晌沉默后,nige虚浮的声音响起来。他英俊的面庞在月光下一片纸白。我犹豫片刻,默默点头。“这里有人知道吗”他问。我摇头。“做得好。这里的人如果知道你怀孕了,会向靖平加价。你不想害他就别让任何人知道。”“我明白。”我回答:“谢谢你今天救了我,也救了我的孩子。如果真让他得逞了,孩子说不定就保不住了。”他良久不语,慢慢走到门边,然后回头对我说:“靖平知道你怀孕了吗”“知道。”“他高兴吗”他的声音突然有些略略发哑。“我从没见他那么高兴过。”想起当时靖平眼中喜悦的光华,我的嘴角也不禁噙了一丝笑意。他仿佛疲倦似地轻叹一声:“你休息吧。”然后缓缓拉上了门。逃亡云深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我又恢复了惯常的囚居生活,没有骚扰,也没有访客。然而那场haisi带来的噩梦却时时出现在我的睡眠里,让我在惊惧中醒来,然后再无法入睡。我每天的两顿饮食仍然一成不变:两片午餐肉,一块面包,和一只苹果。每次,我都不动那两片肉,然后让abena收走。然而我的身体却仿佛起了急剧的变化。以往,我对肉类从来不会太感兴趣,都是在靖平和玮姨的敦促下会吃一些,而且营养搭配齐全的三餐和其间定时的茶点也很少让我感到非常饥饿。但是现在,我却时时因为饥饿而心神不宁,并且疯了样地想吃肉。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现在的饮食不足量并且缺乏脂肪,我腹中的孩子在向我抗议。曾经几次,我忍不住把手伸向盘子里的肉,但摸到了,却又放下。abena比我更艰难。我过几天就能回家了,可她却要待在这连仙人掌也吃不饱的沙漠里继续生活。我和她的体内同样都孕育着生命,但现在,她的孩子比我的更需要这几片肉。我把触过肉的手指放在鼻下,指尖上残留的隐隐油脂香味诱得我喉间似乎有一只爪子在不停地搔挠。我把手指伸到嘴里,细细吮吸。指上那一点点可怜的脂肪,却变成了巨大的诱惑,让我想要嚼掉自己的手指。奶奶要是看到现在的我会怎么想她一手调教的优雅完美的公主居然在舔手指奶奶会不会以为我神经出了毛病我不禁笑起来,但眼泪却也随着涔涔而下:靖平,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请你原谅我。abena依旧每日给我送饭,照常是不搭理我,也不跟我说话,收拾起我用过的碗盘就走。我明白我和她之间仍然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也就不去自找没趣,只在偶尔和她目光相碰时,对她静静一笑,尽管她从无回应。然而,我注意到每次她离开时总是小心翼翼地端着那个盛着肉的盘子。abena不会糊涂到为了自尊心而委屈自己腹中的孩子。我的心意应该没有白费。这一丝欣慰和欢喜给了我力量,对抗下一轮的饥饿来袭。入夜,我刚迷迷糊糊要睡着,一双手忽然掩在我嘴上。是haisi又来了吗我惊骇地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等看清捂着我嘴的人是nige时,我心里瞬时一松。他压低声音,语速急促地对我说:“haisi刚刚发动了叛乱,杀了endu。现在他是这里的头儿。等明天拿了酬金,他就要撕票杀了你。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多解释,你马上跟我离开这里。”我心惊胆战地跟着nige走出房门,门口看守我的卫兵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麻晕以后藏起来了。我们蹑手蹑脚地穿过曲折的过道,然后打开一扇小门。我终于走出了这座我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拘禁所。我跟着nige,跌跌撞撞地在夜间的沙漠里行走。远处的沙丘在明亮的月光下低缓起伏,让我忆起家中的起云池。月净虫鸣的夏夜,推开我卧室的雕花窗,呈在眼前的就是月下银波微皱的一池柔水。沙漠夜间的凉风让我打了一个寒站。我清醒过来:自己离家还有漫漫无边的苦旅。爬过一座沙丘,一辆停在沙地上的小吉普车就印入眼帘,而它旁边站着一个让我眼熟的矮小身影居然是abena应该是她向nige通风报信的吧。我急步走到她身前,嘴唇微颤着,只说得出一句:“abena,谢谢你帮我。”明净的月光洒在她瘦削的脸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第一次坦然地看着我,平静地回答:“我也是在帮自己。haisi是个疯子。他跟我丈夫他们灌迷汤,说等一拿到赎金就杀你,这样既拿了钱又报复了比利时人。我丈夫他们信了他,也跟着发疯。可我知道那样只会害死我们大家。”“可他为什么要杀endu”我不解。“endu坚持拿了赎金就一定要把你平安送回家,就跟haisi吵起来,结果被haisi杀了。现在haisi成了大家的头儿,所有人都得听他的。他不会放过你的,你们快逃吧。”abena催促着我。“可haisi要是知道你把我放走了,会不会害你”我担心起来。“nige安排好了一切,应该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再说我平时在人前从没说过你一句好话,谁也怀疑不到我头上。”她宽我的心。“赶紧上车” nige有些着急了。我拿出藏在文胸里的一条白金细链。这是上一个情人节靖平送我的礼物,那上面坠着一颗天然心形的粉色钻石。这是我的爱物。我咬咬牙把它塞到abena手里:“这可以换很多钱,或许可以帮到你们一些。如果我真能回去,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们重返家园。”她握紧了项链,眼中泪光浮现:“你是个好人。任何想害你的人都会被神惩罚的。”我鼻子发酸,张开手臂紧紧抱了抱她,又摸摸她凸起的腹部,有些哽咽道:“好好照顾你自己和孩子。保重,abena。”然后转身上车。nige马上启动吉普车,飞速前行。我将头探出窗外,看到abena还站在原地目送我远去。她细瘦的身体在无边的沙海中渺小而孤寂。她将双手举过头顶,在空中划着某种图案。我虽然看不懂,但却明白她是在和我告别。那手势虔诚而苍凉。泪水糊了满眼,我再看不清,只能拼命朝那个越来越小的人影挥手,直到她的身影被漫漫银沙覆闭。我坐回到车里,闭上双眼,默默地流泪。nige平淡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她是在祈求神保佑你。”我侧头看着他,向他道谢:“谢谢你救我。”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车前方,冷冷地回答:“你用不着谢我,我只是不想让靖平失去他的孩子。”我一愕,仍诚意道:“那我替孩子谢谢你。”他专注地开车,不再搭理我。我心中一叹,也就不再招惹他。我在心中默念:上帝,请保佑abena平安无事,请保佑我能安全地把腹中的孩子带回靖平身边。然而祈祷却无法让我的心平静下来,因为窗外那片沉默而没有尽头的沙漠就象征着我的逃亡之旅,充满莫测和诡秘。草原云深考虑到haisi发现我们失踪以后一定会联合其他库图西武装力量对直接通往北萨摩利亚的公路进行盘查,nige便一早计划好向西取道他们的邻国布迪瓦,再从布迪瓦进入北萨摩利亚。虽说是绕道,但却是最安全的路线。天明时,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沙海渐渐变成了点缀着零星干草的红土。nige用假身份证骗过了边境的卫兵后,我们进入了布迪瓦的热带草原。沿途的植被渐渐多起来,蓝天白云下,一望无尽的金黄色平原上偶有形状奇怪的大树出现。远远地,齐腰高的草间,一只象群正缓步前行。而我们疾驰的吉普车时时惊起路旁不知名的小动物,倏地跳入草间。这是在南萨摩利亚的沙漠里难以见到的生命的气息。“这个国家的人民应该不至于再像库图西人一样挨饿了吧。”我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终于打破了我和nige之间持续以久的沉默。“布迪瓦的物产比北萨摩利亚多些,但仍然很穷,艾滋病也很盛行,因此老百姓的日子也还是很苦。”nige平淡地回答。“我们现在安全了,是不是然后是不是要请这个国家的政府保护我们回到北萨摩利亚”我问。nige的回答却让我出乎意料:“我们现在并不安全,也不能联系他们的政府。因为这个国家虽然跟南北萨摩利亚都接壤,但他们只跟南萨摩利亚关系不错,而和北萨摩利亚却因为三年前的一次领土纷争而断交。因此他们的军人政府如果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只会立即把你扣下来交给南萨摩利亚,然后和他们瓜分赎金。所以要通过正常渠道从这个国家回北萨摩利亚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从基卡利山上没有设关卡的地方偷偷越境进入北萨摩利亚。”“那会是什么样的地方”我心里一阵发毛。“连鸟也飞过不去的地方。对娇贵的公主来说,更是千难万险。”nige的回答里带着一丝嘲讽。我强押着心中的恐惧,双手放在腹上,深吸一口说道:“我现在不是什么公主,而是靖平孩子的母亲。只要能把这个孩子平安带回去,没有我过不去的地方。”他看我一眼,不再作声。正午时,一片浅浅的湖泊出现在我们眼前。湖边的几只火烈鸟正迎着烈日展开自己红色的翅膀。nige将车停在湖边一棵巨大的孤树旁。树下站着一个壮实的黑人中年男子,身旁放着几个塞得紧紧的硕大军用背包。那人和nige把背包装上车,然后打开车门坐到后座上。“这是我们的向导kari。他是布迪瓦人,以前当过雇佣兵,对我们将要走的路线很熟悉,而且还会讲英文。没有他,我们就没法回到北萨摩利亚。”nige为我作介绍。我有些抱歉地对kari说:“对不起,这样危险的事把你也拉进来。”kari裂开厚厚的嘴唇一笑:“干我们这行,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只要雇主肯出钱,就算是把命搭上了,也不过分。e先生付我的钱已经够给我儿子养老了,所以我送你们这一趟,当然是要服务到家的。”我回过头,有些不安地对nige说:“你花了多少钱,等回去了,我还给你。”他轻嘲地一笑:“好啊。要是回去我还有命的话,一定跟你把欠我的都讨回来。”欠他的他是指我独占了靖平的感情吗他虽救了我,但仍对我成了靖平的所爱不能释怀。我心中叹了一声,不再言语了。黄昏时,我们停下车来。一天的行程到此结束。白日在我耳旁呼叫了一天的炎炎热风终于停止了。燃烧般的烈日已变成温和的一轮柔红,静静没入远处的地平线。一棵孤树在漫天瑰丽的夕阳里投下孤寂而惊艳的剪影。一只长颈鹿站在远处的草丛里,低头亲吻她身旁的小长颈鹿。晚风吹拂原上的野草,发出有节律的“哗啦啦,哗啦啦”的声音。风里隐隐夹着在这片草原上生生不息的各种动物的声音。这是我在海明威的书中读到过的,让人心驰神往的safari。我暂时忘了逃亡的惊惧疲惫,沉浸在这美丽醉人的神奇景致中。kari搭好了帐篷,然后升起了一堆篝火驱散夜间可能来袭的动物。我们围坐在篝火旁,开始晚餐。每人一只能量棒,一小罐头午餐肉,这就是我们的晚饭。吃到一半,就听见身旁的草丛里一阵晰晰索索的声音。一头还没长犄角的小羚羊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一张可爱的脸酷似小鹿babi。此刻它正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们。“这小家伙准是闻到食物的味儿啦。”kari呵呵笑起来。我的手刚伸进自己的罐头想拿片肉喂它,nige的声音已经冷冷地响了起来:“不准喂它我们带的干粮自己吃都不够,更没多的去喂动物。你要是敢喂它,我就把它宰了来填肚子。”小羊仿佛听懂了,把头直往我怀里藏。我抱了它轻轻抚慰,一面对nige皱眉:“不喂就不喂好了,你干吗这么凶它听不懂你的话,但能读懂你的表情啊。你吓坏它了。”小羊伸出舌头舔舔我的脸,然后乖乖地在我腿边坐下。我不时摸摸它的头,爱不释手。nige那个暴君又发命令了:“你跟它玩可以,但不准拿你的食物喂它。这里有那么多草,它饿不着。我们往后的路程要靠步行,你吃不饱拿什么能量跟上我们再说你不顾孩子的营养”“好了,好了。”我打断他:“我又没说我要喂它。你放心,我不会饿着自己的孩子,也绝对不会掉队。”我面上虽在皱眉,但心里却全无恼意。他在顾念我的孩子,尽管他恨我夺了靖平,但就凭他对我腹中孩子的珍爱,哪怕这是爱屋及乌,我也对他感激。于是在nige的“监视”下,我吃完了自己的食物,而小羊仍温顺地在我身边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