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教对孩子很重要啊。我立即睁开眼睛,端正坐好。果然,狄明辉正坐在我面前,静静的看着我呢。想起刚才自己懒洋洋的样子,又看看坐得稳稳当当的狄明辉,嘿嘿,我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估摸着皇家礼仪到了我这里,应该一点也没剩下。洗过了脸,总算是精神一点了。狄浩轩吩咐人上菜,我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感觉刚吃完早饭,这就又要吃午饭了啊,我还没饿呢。我拿着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就是不往嘴里送。狄浩轩看着我叹气,我发现他最近越来越爱叹气了。狄明辉不声不响的挟了一箸青笋,放到了我碗里。儿子的面子,当然要给,我立刻乖乖的吃了。“你今天又去玄天司了”狄浩轩问道。“嗯。”“粉墙上那字是你写的吧”提起这个我就打起精神来了,做福尔摩斯的劲头还没过去呢:“上面那行字不是我写的,下面的推理是我写的,你看见啦”狄浩轩帮我挟了块鱼肉,我厌恶的看了看,又扔回他碗中了,他也不以为杵,自己挟起来就吃了,等咽下去了,这才说道:“我当然看见了。粉墙上的字是一个刑部官员无意中发现的,一看之下,惊为天人之作,立刻上报了刑部尚书。现在整个朝廷都轰动了,那个粉墙前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刑部尚书刚才奏道,皇宫之内居然有此等人才,恳请陛下一定要查出此人,臣愿将尚书一职拱手相让。”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欣赏我的推理,嗯,小小高兴一把。不过:“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啊”狄浩轩向我微微一笑:“我也推理了推理。今天是你去玄天司敲门的日子,你是肯定要从那过的。看见了那写着行字,以你的性格,肯定是要琢磨琢磨的。写那么一墙的字,肯定要花费很长时间,皇宫之内各司其职,没有人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在墙上写字的,何况还是明目张胆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既有那个闲心,又有那个时间,又不怕别人看见,皇宫之内除了你,我想不出还能有谁。”他的推理是很正确,不过我怎么听着他戏谑我的成分居多啊,不太中听。“清颜这么厉害,可推得出写字那人是谁”狄浩轩放下碗筷,一本正经的问道。我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狄明辉,没有言语。我又不傻,刚开始虽然没看出来,可推理之后,当然已经明白了来人是谁。既然你知我知他也知,又何必问出来呢。我低着头,胡乱的往嘴里扒着米饭。狄浩轩握住我的手,眼神深处,有着我不明白的东西在闪烁。再去玄天司,身后已经没有了被偷看的感觉了。我知道他走了,离开京城了。在我病中的时候,他来过好几次,是不是看到狄浩轩那我那么好,他心生退意了还是我对世事冷漠了几分的心肠,被他感知到了还是我对他的不想不念,冰冷了他的满腔爱意还是看到了我和狄浩轩的举案齐眉,以为没有他我也可以活得很幸福了应该是了吧。他写下那行字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他不说,如果我不是凑巧做了个推理,我不会知道那行字是他写给我的。那么,他在那里写下这句话,是写给我看的,还是写给他自己看的顶着寒,冒着冷,在雨后泥泞的路上连夜奔波百里,是为了看我一眼,还是为了和我做最后的绝诀我终究不是福尔摩斯,做不出太过高深的推理。苏风华的目的,我推不出。苏风华走了,南生被关进了玄天司。我破天荒的没在玄天司门口搞破坏,而是静静的坐在台阶上,遥遥的望着那围粉墙发呆。心头思绪百起,却又理不出一个头绪。想又想不明白,要装作糊涂却又终不是糊涂。我坐在这空旷旷的大门前,心里也象这大门口一样,空的很。象是要掩盖什么,我胡乱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台阶前的土地上,随手乱写乱画。一笔笔,一划划,虽然一直在写,可心思早不知飞哪去了。有泪慢慢滑落,不一会儿功夫,打湿了我手下胡写乱画的那片土地。远处脚步声微响,我抬起头,闻声望去。狄明辉那小小的身子转过了围墙,向我走了过来。见我坐在台阶上,他也不声不响的坐到了我身边。“下学了”我关切的问道,顺手擦掉了眼角的泪珠。狄明辉点点头。“怎么没带个人跟着,小六呢”小六是狄浩轩给狄明辉找的小太监,身份就象自小就跟在狄浩轩身边的祥贵一样。狄明辉淡淡道:“那边等着呢。”我帮他理理鬓角旁一绺软软的头发,嘱咐他道:“以后去哪都让他跟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狄明辉不言语了,低下头,看我胡乱写在地上的字。“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他轻轻念道。狄明辉早慧,字没用怎么教就学会了,他自然是认得的。我听他一念,倒是楞住了。原来,我无意识间,竟然写了这么一句。看着狄明辉那亮晶晶的眼睛,不想敷衍他,我道:“这是一首曲子的前两句。”“好听么”我看着难得说这么多话的儿子,不好扫了他的兴。“那母后给你唱一遍,你听着。”我清咳一声,五音不全的唱道:“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尽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说实话,我的歌唱得实在不怎么样,跑调能跑到月亮上去,和同学们去k歌,我从来都是坐在角落里听别人唱,自己是不敢上去献丑的。不过我的儿子相当捧场:“真好听,母后你教我。”于是,在这黄昏的阳光中,在这渐起的暮色中,我们母子二人,坐在台阶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曲。玄天司门口,飘着一个跑调的女子歌声,和一个清脆的孩子的歌声。群鸟纷起,不知惊飞了多少燕雀。大结局可能是因为夏日酷热的原因吧,我的精神越来越不济。往往上一刻还在和狄浩轩说话,下一刻就扎到他怀里进了入沉睡。以前看医书的时候,绝对是聚精会神,现在却是用不一刻钟,就开始打盹。有一次抱着狄明辉讲故事的时候,竟然枕着狄明辉那小小的身子睡着了,汗,要不是狄浩轩回来的早,我估摸着我可能把我的小儿子给压死了。小家伙忍耐力不错,我枕了他半天,楞是没吭一声。狄浩轩让太医来看,他们折腾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只说是夏天容易犯困,让我没事多动动,少睡些。绝对废话,我也想多动动,可就是懒得动,我也想少睡些,可瞌睡来了,挡也挡不住啊。狄浩轩看着我昏昏欲睡的样子,又是长长的叹气。我笑道:“没事,夏天就这样,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然后继续睡得昏天黑地。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也是入睡极快。以前哼哼哈哈的还总和狄浩轩聊上一句半句,现在却是一沾枕头就朦胧住了。狄浩轩总趁我似睡非睡的时候问我话。“清颜,你快乐吗”“清颜,在我身边,你觉得幸福吗”“清颜,你的心中装的到底是谁”“清颜,你还想过游山玩水的生活吗”我到底回答了什么,怎么回答的,自己一无所知。我只知道我会很快的就进入到睡眠中去。梦境好象在天谴的时候用光了,我往往一个梦没有,一觉到天亮。狄浩轩变得很奇怪,总望着我叹气。还经常怔怔的盯着我发呆,看我瞧他,总会慢慢收回眼光,然后歪着脖子看着窗外,似乎若有所思。不知他又犯了什么神经,闲暇时候,又拿起了他那不怎么样的画笔,开始画我,画狄明辉,偶尔也画些花鸟虫鱼。画完后,还沾沾自喜的让我品评。我虽然也没什么鉴赏力,但画的象不象还是看得出来。他第一次让我鉴赏的时候,我给他讲了那个爱画画的皇帝的故事,就是有个皇帝爱画画,谁要说他画的不好,就把谁关进监狱的那个故事。狄浩轩当然知道我是在说他画的不好,不过他根本不在意,仍是画自己的,画完后还让我评论,我只好对他说,陛下,你还是把我关进监狱吧。连狄明辉都逗笑了,一家人笑成一团。笑过之后,他仍是继续画,我也总是歪在椅子上边看他画画边打盹。时间就在我打盹中慢慢过去了。宁国虽然是热带国家,但热带也不可能天天热的,过了最酷热的时节后,天气渐渐有些凉快了。当然,这凉快是相当来说的。狄浩轩也不知抽了什么风,非得要带我去旅游一番,说是我在宫里都闷傻了。我问他咱俩都走了,朝中的事情谁管啊。他说有左右二相,还有那个胆小如鼠的三王爷。三王爷,就是狄月思的亲哥哥,狄浩轩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据狄浩轩说三王爷很聪明的,就是性子太懦弱,让他暂管几天朝政,还是没问题的。既然他安排了,我也没有异议,想想我还真是好几年没有出过宫了,走走也好。我问他带不带狄明辉,他说不带。我怕我们走了狄明辉在宫中不安全,想要带上他,可狄浩轩不同意,说是去不几天,没有问题的。狄明辉也没有要求同去,只不过在我们临行之前,他在我的怀中依偎半天,眷眷不去。我不会骑马,自然是要坐马车的。车子里弄得很舒适,吃得用的东西摆放的也很全。祥贵赶车,狄浩轩就和我窝在车里,与我窃窃私语。我问他我们去哪旅游,他说保密。我问他要走多久才到,他说到时候我自然明白了。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我也懒得问他了,整日歪在车窗那里往外看风景。可惜官道之旁,除了树就是树,没有什么值得总看的。我打盹的时间又开始多了。狄浩轩也不嫌烦,每次我睡觉的时候,肯定会将我抱在怀中,生怕一不小心让马车磕着我。我醒来的时候,总看到他痴痴的目光在我身上徘徊,而他往往在我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给我一个绵长而热烈的吻。离京城越走越远,狄浩轩看我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往往一整天一整天的,他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我,仿佛在他一移开目光,我就会消失不见一样。他也越来越粘腻我,往往抱住我就不放手。走了六天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座高山的脚下。这座山我没来过,听狄浩轩说叫鹿鸣峰。重新回到山中,我的心情格外舒缓,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我还是亲近山水的,在这青山绿水,我总能得到愉悦。狄浩轩看着我的笑容,脸上却现出了一股苦涩。“清颜”他低声喊我。我从车窗中回过头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斟酌了半天,显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回身坐到他对面,等他发话。我还没坐稳呢,马车忽然颠了一下,我的头怦一下就磕车厢上了。狄浩轩连忙把我抱到怀中,帮我揉脑袋上磕出来的包。我知道他有话要和我说,从出京以来,他都显得心事重重的,而且,时不时的有些焦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现在国家的富足,百姓安定,儿子懂事,我也算比较省心了,他还有什么要焦虑的“清颜,你知道我那时为什么会突然让你开教馆吗”他忽然问道。皇家医学馆啊不知道。他苦笑道:“是苏风华说的,他说如果不想让你死,得给你找点事做。他终究还是比我了解你。”话语中,有着不甘,也有着落寞。我不解的看着狄浩轩,不明白此时此刻他为什么忽然和我说起这个问题。狄浩轩幽幽的看着我:“你生病的时候,其实一直在喊我们的名字,那时候,我天天守在你身边,数着你喊我们名字的次数。”他说到这里,眼神黯淡了下去,手指紧紧的攥住了袍角,我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指。“你叫他的次数,始终多过我。”我愕然,我不知道,我在那个世界里看到的痛苦,他们每个人的都有,我喊他们的名字了或许吧。“那天我回来的晚了些,看到他坐在床头,拉着你的手,你好象醒了一下,看到是他的时候,你向他笑了一下,然后又晕过去了。”狄浩轩的手忽然攥紧了,攥得我手骨生疼。“他那么温柔的看着你,看得聚精会神,以他的武功,我都走到门口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可那天,他没有感觉到”“你说玄天司闹鬼,其实不是,是他一直在看着你。你去玄天司瞎胡闹,他就在离你不远的墙角处看着你,你天天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