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记得那曾经为你哭泣为你欢笑的那个人。狄浩轩用他所有的爱,给了我狠狠的一击,让我尝到了无可奈何的痛。纵我再薄情寡义,见到了他的如此激烈又痛苦的爱,怕是再也无法拍拍手将他忘在脑后了。抽抽酸楚的鼻子,我轻轻将这幅画卷起来,又用红色丝线绑好。如果知道这幅画中画的是我,如果知道他会在上面写如此情深爱重的诗,我是宁错过,也不愿打开的。打开了,就如同打开了狄浩轩深如海洋的感情。在那滚滚爱潮面前,我该如何保持全身而退的镇定怕是走,也走得不再潇洒了吧。将这幅卷轴放到一边,我拿起了另一个卷轴。打开,还是不打开打开了,万一还是一幅讲情述爱的画,我看了,必定又多一份苦楚。可不看的话,万一错过了什么,也是一种遗憾。我抚摸着那个卷轴,心中犹豫不决。从烦恼中抬起头来,我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到了天空中间,马上就快中午了。要是再不回去,狄浩轩就该让人来叫我吃午饭了。我又低头看了看那卷轴,心一横,牙一咬,不就一幅画嘛,怕什么。我飞快的将那根红丝线解开,将画卷慢慢展开。瞬间,我的呼吸急促起来,眸子凝缩如针,脸色苍白如鬼。画上的人,长发飘飘,细眉淡眼,带着温和的笑。赫然是前世的我没有人能够描述出此时我心中的巨大的震荡,即便是用天崩地裂,火山海啸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出我心中震惊的万分之一。这不可能,这根本就是不可能。我是借尸还魂的,这个秘密我连南生苏风华都没说过。而且,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从未借用过半点那个世界的先进知识和技术,我知道每个世界的发展都有它一定的规律,我努力的不让自己使用那个世界的科学,生怕会打乱了这个社会的发展进程。我如此的小心,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让狄浩轩看出我的来历了呢而且,他是怎么知道我前世长什么样呢就算是做了个最神奇的梦,他也不应该梦到我上辈子的样子啊。我疑惑丛生,思虑如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让我难以接受的,超脱了我理解范围的诡异事件。画像旁边也写了几句话,仍是狄浩轩的笔迹:天不怜之我怜之,天不佑之我佑之,天不惜之我惜之,天不爱之我爱之。我的天,听他这话的意思,他竟然连我上辈子的惨死都知道不可思议的玄术我象游魂一样飘进凤坤宫,火辣辣的阳光再热,也无法温暖我骨子里的寒冷。我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也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来历,却原来,这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灵魂在内,早已经裸的摆在狄浩轩面前了。我站在他面前前,声音很飘忽的问他:“你怎么知道的”狄浩轩半靠在椅子上,在等我吃饭,略为苍白的手指夹着筷子,笨拙的想将筷子用单手在手掌上转个圈。“知道什么”声音仍是有些不成调。“那幅画,暗格里那幅画”我急切的说道,心慌而意乱。狄浩轩慢慢的放下筷子,干干净净的手指,修长而光洁,精致的袍袖一动,闪出点点金色的光芒。“张天师,去找他。”张天师那老头。玄天司偏安皇宫一角,是座独立的小楼。我晃晃悠悠如驾风踩云一般,脚下无根的就来到了这座小楼的前面。门是关着的,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走上前去,抬腿就踢门,那门让我踢的咣咣作响,细细的沙土簌簌洒下。踢了没几下,门就开了,走出来一个小童子:“皇后娘娘,天师有请。”嗯,行啊,老头,算到我来了,是不我倒要看看,今天你给我什么解释。张天师坐在蒲团上,端然正坐,两眼微闭,似乎在闭目养神。屋子不大,靠墙一张香案,香案上有一个古香古色的香炉,香炉里插着一根未点的香。整间屋子,都没有供奉什么佛祖神仙,除了那香案,除了地上几个蒲团,什么都没有,东西少的很。我来了好久,等得我都不耐烦了,老头还没睁开眼。想到要不是他,没准狄浩轩不会那么纠缠不放的,我和南生苏风华,也许会过着幸福的生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让你装神弄鬼,明知道有人进来了,你还闭着个眼不理人。我捡起个蒲团照着他扑头盖脸乱砸一通。你不是不醒么不是装深沉么打疼了你,看你怎么装我先出口恶气再说。事实证明,天师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挨了几下揍,乖乖的睁开了眼。不过总算他还有点天师的风范,没躲没闪,坐在那白白挨了我一顿揍。“气消的差不多了吧坐吧。”老头没有生气,反而面带微笑,和颜悦色道。我也打累了,气喘嘘嘘的坐到他对面,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老头胖胖墩墩的,笑嘻嘻的好象一尊弥勒佛。“从头说吧,你做的好事,一件别落。”我冷冷开口,看着这个老神棍。老头收了笑容,郑重道:“娘娘怎么看待鬼神之事”他一问,我倒楞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什么,但我还是回道:“敬而远之。”老头微微点头:“那就是信了”这不废话吗我都借尸还魂了,要咬死说不信,不是缺心眼是什么“嗯。”老头又道:“娘娘可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又点头。“娘娘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当然记得,天师看了我,就象见了鬼一样。”“此言差矣,鬼我见多了,一点也不会惊讶,不过见了娘娘,我却真是吓到了。”老头的表情相当的凝重,此时一点嘻笑的意思都没有了。我没有答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老头象我一拱手,然后道:“娘娘阴德纹高高隆起,我从未见过阴功如此浩大之人,恐怕古往今来阴功象娘娘这么大的人,都找不出几个来,一见之下,我当然吓了一跳。”阴德纹阴功“人都说行善积德,是不是就是积得这个”我略一思索,朗声发问。老头赞赏的向我看了看,点头道:“正是。娘娘一生所做善事无数,自然阴德不浅。”善事想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是随了自己性子来的,做了那么多,也从没当过是行善,这也算得上是善事老头继续道:“娘娘且听我道来,娘娘治病救人是一善;埋尸入土为大善;诵经超渡,是辉昭日月之善。别人可能也做过,但没有娘娘的功德浩大。须知,有心为善,其善不赏,无心为恶,其恶不罚。娘娘率性而为,一切源于本心,阴德倍增。”老头顿了顿,又道:“人之一生,无害人意,极为容易,无利己心,却是极难。就怕是修行几十年的修士,也难做到这一点。娘娘宅心仁厚,十几年来,竟然无一毫利己之心。其功德之大,已非常人所能想象,我修行百十来年,恐怕都赶不上娘娘的一个袍角。”是么神神鬼鬼的我一向不太了解,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说道。“哦,那又怎样”“娘娘有如此阴功,自然有福报。”他瞟了我一眼,清咳一声:“不用算也知道,娘娘的福报,必将恩泽子孙数十代。”我这下算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为什么狄浩轩死也不放我了。恩泽子孙数十代,如果我为他生下了儿子,那么,他们大宁的江山,最少能再延续几百年。怪不得,怪不得他说,就算是我帮他一统天下他都不放我走。可不是吗,一统天下哪有数百年的江山来的吸引人啊。一统天下后,若是宁国命运不济,没准过不了几年就灭亡了。而数十代的子孙,还怕出不了一个贤明的皇帝统一了这天下吗狄浩轩好精明“你就因为这个,拆散了我们一家,这么缺德的事,你不怕遭报应吗”就因为这虚无缥缈,看不到摸不着的所谓“福报”,老头就能横加干涉,害了我一生,这个宁国天师,当的还真称职啊。面对我责备的目光,老头长叹一声:“上天自有安排,欠下了娘娘的债,我肯定要还回去的。”想起南生,想起苏风华,我凄厉一笑:“你还,你拿什么还你能还我清白吗你能还我错过的和儿子相处的日子吗你说说,你拿什么来还”老头看着我泪眼婆娑的样子,面色戚戚道:“你放心,总会让你满意的。先不说这个,娘娘我再问你一事,你可知为何做官之人,大多数会遗弃发妻”这个问题问的我楞住了,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被遗弃过。不过,既然老头问了,肯定有他的意图,我且仔细想想。戏文里不是都看过么,寒门仕子一当官后,还真是抛弃结发妻子,另娶什么丞相皇帝之女的居多,陈世美不就是代表么“无非是想通过裙带关系,升官发财呗。”只要找了个好岳父,那仕途可就一路顺风了。老头摇摇头道:“世俗之人是如此看的,在我们世外之人看来,却是关乎运数。”运数不懂。“柴门贫居,夫妻相安度日。男子腾达后,福运增多,福薄之妻承受不了如此福运,或早丧,或遭遗弃,大富大贵实在是她们无福消受。”这简直是一派胡说,照这么说,陈世美不是他自己想做的,而是命运安排他做的了本来听这老头胡扯还有点意思,可这次,他扯的太过分了。那画的事我也不问他了,去问狄浩轩得了。我站起身,转身就走。“苏家灭门,未尝不是他们福薄命蹇。”老头一句话,又将我钉在了原处。我如被雷击,苏家灭门,听老头这意思,还与我有关“什么意思”我转回身问道。“无媒无证,苏风华动了福缘深厚之人,是他苏家的业报,若不是他在你腹中留了一点善缘,恐怕他苏家早已一脉不存。”照他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害死了苏风华一家简直是放,苏风华碰到我的时候,已经中了毒了,那个时候,针对他家的阴谋已经展开了,关我什么事而且,又关南生什么事如果没有南生的话,苏风华早就命丧黄泉了这都哪跟哪啊,一点都挨不上。“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你直截了当的说的简单点吧。”我的理解力实在有限,听他这么云里雾里的,实在是晕糊。“我是说,你乃功德震天之人,自有神佛护佑。若是明媒正娶,自然庇佑全家。苏风华与你并没有婚约,坏你贞节,自然会有报应,你福泽越深,他的报应越大。苏家有仇人,虽有杀身之虑,但无灭门之灾。千不该万不该那个时候苏风华动了你,两害相加,他苏家是万难保全的,连苏风华也不能幸免于难。幸好他留在你腹中的胎儿,福运齐全,没有失父之命,所以保了苏风华一命。”乖乖,若照他这么一说,那苏家的死就应该全算在苏风华头上了,那还报个什么仇啊,自己找个地方自杀得了。“即便没有陛下的出现,你和苏风华也必将历经磨难,苏风华虽然也算有福之人,但他和你相比起来,仍是福薄之人,就是贵为一国之主的陛下,也不能与你比肩。不论他们是谁想与你在一起,都只有在孩子成长起来以后,慢慢借了孩子的福运,才有机会与你白头偕老。”“这话就不对了吧,如果说我福泽深厚,那为什么我还要受这么多的苦楚我自己的运道都这么差,怎么庇佑别人”老头笑道:“你有情债要还,这与福泽无关。除了男女之情以外,这些年来,你应该是事事顺畅,桩桩如意。这就是你的福报了。等你情债还完了,自然是有神仙般的日子等着你。何况,你的福运已经泽及下一代了,苏南生和狄明辉都是寻着你的福气来的,苏狄两家,必由这两子发扬光大。”南生和狄明辉,寻着福气来的“他们大有来头”我试探着问道。老头神秘一笑:“他们你不用操心,自有他们的运数在,你只需要知道,这一世,他们是你的儿子就行了。”我也有些郁闷,和这老头说话,太费劲。不知道是不是象他们这种所谓“高人”,非得说得那么模棱两可,才能显出他们玄之又玄的本事来。“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拆散了你和苏风华,其实你不知道,苏风华和陛下是水火命格,他们是老天注定的对手,却又是同命同运。”水火命格什么东西同命同运,又是什么“说清楚点,你说的太深奥,我听不懂。”老头这些玄学术语太专业,我不明白啊。老头无力的看着我,无奈道:“就是说陛下和苏风华就象水与火一样,是天生的对头,但命运却又息息相关,老天注定他们生在同一个地方,爱上同一个女人,一荣俱荣,一枯俱枯,一个受伤,另一个肯定生病,一个走下坡运,另一个肯定也倒霉,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