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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83(1 / 1)

路上,便没有人肯舍身搭救我了。”顿了顿道,“你替我带句话给弘,就说杨家小姐毁了清白不假,但不是我干的,我对他问心无愧。”容与突然觉得他可怜又可恨,让别人施暴,比他自己动手更恶毒千百倍“你真自私”他带着鄙夷的说。贺兰嘲讽的吊起嘴角,“你不自私,所以戏弄两个女人的感情我告诉你,天底下没有不自私的爱情,如果你可以游刃于两个女人之间,就说明你哪个都不爱。沈大将军,用心对待暖儿吧她很难,比你想象的难。”他被戳到了痛处,变得不耐烦起来。转身道,“后院马房里留了匹没有卸缰的马,我给你准备了盘缠挂在辔头上。你寻个机会从后窗出去,别回头,上了马一直往南走。”贺兰怔怔看着他,眼睛里藏着晦暗的东西,因为憔悴得眼眶陷下去,越发像口看不见底的深井。他不再停留,边走边道,“这会儿都在吃饭,外头雨又大,马蹄奔起来也听不清楚。准备准备,快走”他沿着廊庑走到屋角,叉着腰仰天对漆黑的夜呼出一口气。已经仁至义尽,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接下来只看他自己。在他辖下不需要运气,那些副将必然是听见也当作没听见。如今他只要考虑往哪儿逃,自然是越远越好的,这样的一张脸,太引人注目。最好是到关外去,放下仇恨和野心,他至少还有几十年的活头。他举步进了厅堂,两桌人见了他都站起来。他压了压手,“别停筷子,一路上辛苦,今天好好歇歇,等雨停了再上路。”中郎将冯河道,“这场雨不知下多久,日头一出,又热得要人命。”“岭南的天气的确和长安不同,后劲儿可足。”众人纷纷附议。两个驿丞端着漆盘上菜,嘴里应道,“岭南过了中秋还有阵子热的,前几天有七八个朝廷买办路过这里换马,开箱子看瓜果,坏了一大半。没办法,只好全撂下了”手上殷勤让菜,又给容与斟酒,边道,“急得什么似的,忙又折回去重办。说太子殿下大婚,婚宴上要用,少一点儿都不行。”容与奇道,“殿下婚宴不是取消了么”小胡子驿丞道,“听说太子妃换了人,是裴行俭裴阁老家的娘子。六礼送过府,一放定就拜堂成亲。将军们赶路不知道,城里可是张灯结彩普天同庆的。”容与方想起来,那天太子李弘说“去了姓杨的,还有姓裴的”。有人填空缺是肯定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味道,除了替贺兰惋惜,再没别的了。一条命换一个太子妃,可是他又有几条命呢一顿饭在副将们放松的调侃声里结束,所有人闭口不谈贺兰,似乎是不想叫这里的驿丞听见。又或是难得松泛,避免造成逼仄的气氛。容与心里盘算着,他这会儿应该是走远了吧走远了好,天高任鸟飞,远离了痛苦的源头,也许一切都会安逸起来。他抚抚膝头的皱褶起身,外面湍急的雨势打在青石板上,聒噪一片。他心头沉甸甸的,如今该想想怎么解决那一只耳朵的问题了。武后和一般女人的确不同,每次密旨杀人都要割朵作见证。不是让身边内侍查验,是亲自过目。所以朝中有个传闻,当天后仔细留意你的耳朵时,你就要加倍小心了。天后对人耳可是极有研究的所以要蒙混过关,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有些愁眉不展,出去看马的冯河熄了伞进来,脸上还残留着震惊。容与只道他是发现少了马,谁知他哑然道,“大都督,贺兰敏之自尽了”他脑子里轰然一炸,“什么”边上谈笑的郎将俱是面面相觑,冯河咽了口唾沫,“就在马棚边上的亭子里,卸了马缰,自缢了。”“死了”他的心一直往下沉,慌忙跑了出去。天上雷声隆隆,雨打在眼睛里,冲得两眼直发涩。冯河已经把人放下来了,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道闪电划透半边天,照亮了贺兰苍白的脸。他拿目光询问查验的人,副将探探鼻息,蹙眉摇头。他上前把脉,半点起伏皆无。可能是有阵子了,身体都发僵了。容与垮着肩,心蓦然凉到了脚后跟。为什么要死呢明明够着了马,挥一挥马鞭就能逃出生天。就只一步之遥啊人算不如天算,许是让他听见了太子大婚照旧的消息,心灰意冷了,再没了活下去的勇气。他的嘴角直往下垂,虽然见惯了生死,也看得淡了,可是贺兰这样浓墨重彩的生命,消逝得如此彻底,着实让人震撼。他还记得他站在宫墙下拈花一笑的模样,而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简直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忍再看,回头问,“附近可有丧铺”几个驿丞呆若木鸡,听他问话方回过神来。上下牙错着,磕得咔咔直响。鞠躬作揖道,“回将将军的话,最近的也在二十里外。”“去”他哽得说不出话来,缓了缓才道,“要最好的棺椁,还有祭奠的丧仪,一样也不能少。”驿丞领命去了,两个副将明白都督的意思,拆了门板来抬人停灵。容与亲自给他打伞,护送至驿站厅堂里,看着他们搬条凳铺排,人木木的,唯有叹息。冯河过来,低声道,“事已至此,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标下知道大都督心里不好受,但万事大局为重。”他的用意不言自明,就是那一只耳朵的问题。眼下人死了,所有难题也迎刃而解了。奈何容与却松快不起来,冯河这会子提这个,叫他极其反感。因愠怒道,“且从长计议。”冯河冒险道,“人死如灯灭,生前的事,死后都归了尘土。大都督身系皇命,国公定然是可以体谅的。”“别说了”他低叱,指指停放在那里的人,“你在与虎谋皮,当着他的面么”冯河怏怏缄默,此时的确不宜商议这件事。汉人历来讲究全尸落葬,少了哪里都不得投胎做人。他想了想,试探道,“我们乡里有个替代的法子,标下去寻块木头来,雕成耳朵的样式。”木头耳朵下辈子会是个聋子吧他乏力的闭闭眼,似乎也只有这样了“你去找来给我,我自己雕。”他说,背过身去,红了眼眶。第122章难双没有唢呐笙簧、没有高僧超度、没有嚎哭不舍、连披麻戴孝的都没有。一帮子男人,沉默着守灵、沉默着点香上供奉、沉默着盖棺发送。这样草率仓促的丧事,说不出的无辛酸和凄凉。容与最终没下得去手,还是冯河代劳的。他也没法子保管那只匣子,曾经有过很多次同样的任务,但这次是最叫他不舒服的。因为带了个人情感,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下面郎将觉得意外,只有自己知道这件事对他产生了多大的触动。唯一一次无关政治和野心的屠杀,贺兰是为爱送命的,和那些心机深沉的政客不一样。出殡的时候雨停了,云层厚重,没有太阳。墓穴是临时选的,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暂且让他落脚,等日后寻了机会再行迁葬。回来比去时快得多,日夜兼程,只用了一半时间便到了长安。踏进皇城头一件事就听说太子和天后闹翻了,武后为了让弘死心,并没有刻意隐瞒扑杀贺兰的消息。太子闻讯悲愤交加,政务是不管了,自己关在东宫,连着两天粒米未进。李弘自小身子孱弱,这回伤筋动骨,很快便卧床不起了。容与和冯河入麟德殿见天后,武后坐在帘子后头,听他描述经过,沉默良久方道,“可怜我姐姐,半点骨血都没留下。一个枉死,一个该死,怪得了谁”那个尖利单寒的喉咙,泄露了一颗被权势腐蚀的心。这样冠冕堂皇的人,的确适合坐在那把交椅上。容与面上澹宁,垂眼道是。珠帘后出来个内侍,他示意冯河把匣子呈上去,便在一旁静静待命。隐约听见木匣开盖的声音,这样的天气没有冰渥着,不知道那只耳朵成了什么样。也许腐烂了,也许还生了蛆虫,天后这等胆色,叫须眉汗颜。许是查验确定了,武后换了个略微轻快的声气,“你前头关押兆奚,这件事我便不予追究了,想必你有你的道理。我知道你和太子有些交情,重情义固然可贵,审慎却也是要紧的。你加官以来我一直看在眼里,也颇器重你、信得过你。你是稳当人,我瞧比那些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强得多,可不要叫我失望方好。”容与心下一凛,他扣押兆奚的目的当然瞒不过武后,武后对他也留了一份心。所幸这趟证明贺兰死了,否则接下来他连自保都难。这是真正的伴君如伴虎,圣人和她的角色完全对换了。大唐的天子,反倒没有这位“天下第一后”难对付。君子审时度势,以后的岁月里,只怕要忠心依附她,才能求得平安富贵了。他谦卑的揖下去,“臣自当誓死效忠天后,以报天后知遇之恩。”珠帘后嗯了声,又道,“弘抱恙,你去瞧瞧他吧你们年轻人说得上话,替我劝劝他。”言罢长叹,“他如今见都不愿见我,他一定恨我,恨不得我死”说到最后竟是咬牙切齿的,容与背上淋淋出了冷汗。武后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臣服者,一种是敌人。如果不服管教,就要被铲除。不管对方是谁,政敌也罢,亲人也罢。同她对话要分外小心,他忖了忖道,“殿下仁厚,且尚年轻,不懂天后一片苦心。天后宽宏,定然不会同殿下计较。臣这会子过去,能否劝动殿下也不得而知。臣虽浅薄,但也势必尽力而为,请天后放心。”武后似乎还算满意,“如此甚好,爱卿去吧”他松了口气,领旨躬身却行出来。下了夯石台基朝东宫去,过了通训门再往南,东宫莽莽,弘留宿哪个宫也没有定数,只好随手拉了个内侍询问。那内侍请他稍待,自己踅身进了门里找人,一会儿请出了东宫总管郑暍。“哎呀上将军底下人不懂规矩,叫上将军久等了。殿下在丽正殿,奴婢给上将军带路,请上将军随奴婢来。”那郑暍一甩拂尘,扭着那水蛇似的细腰替他引道。边走边回头说,“上将军好歹规劝,殿下这两日不好。”容与唯觉心惊,“怎么”“喏,不就是贺兰敏之的案子么”郑暍揉着眼皮道,“殿下那日和天后起了争执,奴婢不敢近前,只敢远远听着。母子两个吵得很厉害,还翻出宣城、义阳两位公主的事。天后指责殿下愚不可及”他战战兢兢左右看看,压低了嗓门道,“天后一走,殿下便绝食了。到今日戌时满三天,怎么劝都没用。奴婢回禀过蓬莱宫,可是在日头底下站了两个时辰,天后竟一句话都没派人传出来。”心里只装着天下的女人,小家在她眼里并不重要。横竖儿子多得是,李弘仁孝有余,武略不足。也许她早动了废太子的念头,只差加上最后一捧火。“殿下现今如何”将近丽正殿,他抬头望,斗拱飞檐,庑殿顶下的金字匾额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郑暍摇头道,“肺疾愈发厉害,又不肯传御医。”容与不言语,沿着台阶进殿内。四周寂静无声,宽广的地罩顶上挂着淡黄的绡纱,东面一排槛窗洞开着,风一吹,满殿的帷幔鼓胀飞扬起来,有种幽冥般阴戚的感觉。郑暍佝偻着背走了两步,带着胆怯的语气试探着叫,“殿下太子殿下”没有人回应,宫殿纵深处昏暗而模糊,青黑的芯子仿佛张开的大口,随时准备吞噬。光要甲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他迈了一大步,拱手道,“臣沈容与,求见太子殿下。”仍旧是一片静谧,或许不在这里吧正是犹豫的时候,帷幔后面转出个人。赤着双足,披散着头发,宽袍大袖直飘坠到地上。猛然一阵风吹过,头发和襕袍漫天飞舞,整个人似乎要被带飞,叫人剌剌惊惶起来。“你还敢来”分明气涌如山的指责,却因为中气不足,变得毫无气势。容与知道贺兰的死,他少不得要算在自己头上。当初他托孤似的把贺兰托付给他,他没能力挽狂澜,叫贺兰客死异乡,他的确是有愧的。他垂首道,“殿下息怒,臣是情非得已。”太子红着眼,上前一把逮住他的衣领,用力撼道,“你答应过我的你做到了么你说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你说”他也自责,也遗憾,但真的是无能为力。他不能挣脱,只好由得他晃。等他发泄尽了,浑身瘫软下来,他方回身对郑暍道,“我同殿下有话要说,请公公殿外侯着。”郑暍一迭声道是,哆哆嗦嗦抱着拂尘退了出去。他叹息着去扶弘,却被他格开了,“我看错了你,你是母亲的狗腿子,你眼里只有她的懿旨么你听好,有朝一日本宫登基,第一个拿你镇军大将军开刀,来祭奠贺兰的亡灵”容与看着他,他的话没有多大杀伤力。他一向有把握,看事也极准,弘能否登基,里面存在太多不确定因素。若怕他将来报复,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叫他唏嘘的是人性在身边的时候不懂珍惜,等到失去了,便要走火入魔。他开始强烈思念布暖,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他走之前疏通了路子,一去月余,她应该已经调至中书省了吧他焦急起来,急着去见她。便也不兜圈子了,直隆通道,“到了那时,微臣听凭殿下发落。微臣不辩驳,只是把事情经过告知殿下。贺兰是自缢而死,并非臣所杀。臣原本备了盘缠和马,让他趁着天黑逃命,可是他却卸下马缰自挂于角亭。等臣发觉时,早已经气绝多时。”他顿了顿,调整一下语气方又道,“人死不能复生,殿下请节哀。贺兰走前托臣带话给殿下,他没有对不起殿下。他在感情上对殿下从一而终。”他说完了,自己也恶寒了下。从一而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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