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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跟着笑了一阵,心下也计较,真要是娶了自己深爱的女人,挨几下也没什么。可要是不那么爱,还要受皮肉之苦,岂不是大大的冤枉他十月里的亲迎,也要遭遇那些,这样想想,便已经消沉下来。转头看看天,已近晌午。他摆弄着剑鞘上垂挂的葫芦活计,立起来道,“耽搁了有会儿了,是回营还是散了由得你们。我的正事办完了,这就回府了。”蓝笙很想同他一道去,碍着手上公文撂不下,只得眼巴巴看着他出门。送到槛外嘱咐道,“你替我给暖儿带个好,等过两日我再去瞧她。”容与不答话,拉过马缰一抖,那坐骑跑动起来,两腋的风带起背后朱红大氅,一路绝尘而去。归心似箭。正午街市上人不多,从云麾衙门到将军府也就一柱香时候。门上人上前来牵马,他扔了马鞭进府门,心里记挂布暖,只怕他不在府里的档口出什么乱子,冲口问道,“今儿可太平可有外人来过”瞿守财陪笑道,“平安无事。六公子放宽心,您出去也就两个时辰,什么事儿也没有。大小姐上渥丹园请过安,这会儿回烟波楼去了。”这话并没有什么不妥,容与却听出了另一种心境。他才发现自己离府只有两个时辰,可却恍然隔了两天之久。就像家里藏了无价之宝,唯恐遭人窥伺,在外也坐卧不宁。他眉心轻蹙,疑心自己是否开始恋家了真要是这样,那可不是什么好事“禀告母亲一声,说我回来了。先换了衣裳,傍晚再去给她问安。”他边走边说,入了园子正遇上婢女领着裁缝过来,三四个人捧了好几匹丝绸,大红大绿,晃得人眼花。众人行礼如仪,他看一眼,料着又是知闲选的缎子。再不愿多瞧,摆摆手把人打发了。他从不喜欢鲜辣的颜色,偏偏知闲是钟爱的。他想如果他委婉的表示一下,她也许会顺着他的喜好转而穿得浅淡些,可他却连这个都懒得说。不在乎,所以可以宽容到近乎放纵。烟波楼背阴处出了卷棚,因着是在湖畔,常有凉风吹过。布暖有个习惯,用了午饭爱在卷棚下坐会子。他暗自揣测她可还在,脚下便加紧了些。绕过垂丝海棠林,远远看见墙根下摆了张单坐胡榻,榻上人蜷缩着腿,斜斜歪在竹篾隐囊上。卷棚外有一树繁花,阳光从枝枝叶叶间穿透过去,跌落到地面上,另破碎成了一面摇曳的湖。如同神魂被吸附了一样,他不由自主走近些。布暖不曾察觉,只一手拿着书,大约是看到悲苦处了,眼角隐约有泪。她的襕裙是淡淡的蓝色,粼粼闪着水纹,每隔两尺飘来几朵镶着绯边的白茶花。这样安静略带忧伤的美,有着令人心折的力量。他的视线又落在她眉心梭形的红痕上,眯眼细看了看,绝不是花钿,是揪痧留下的印记。他心上一顿,转过花树迈上台阶。她这才发觉,脸色微变,一下把书藏到身后去,站起来期期艾艾的叫了声舅舅。这倒引起了他的注意,冷声道,“什么书,用得着这样鬼鬼祟祟”她的头摇得像泼浪鼓,一迭声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韩擒虎话本,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容与吊着一边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更不应当藏了。那本书我寻了好久,一直是求之不得,现下你这里有,省了我的事了。”伸手道,“拿来我瞧”布暖磨磨蹭蹭见不好推脱,胸口擂鼓样的轰声大作,只得硬着头皮把书呈上去。容与接过来喃喃的念,“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他抬眼看她,莫名有些尴尬。终于意识到孩子大了,开始向往爱情了么布暖心虚不已,只怕自己看这类闲书,要惹得舅舅不快。嗫嚅着,“日日读诗经、读论语,总会厌烦的,我又不要做女夫子”容与面上无波,问,“这书哪里得来的”她蚊呐一般,“是我让布谷到书摊上给我买的,你要怪就怪我,别责罚布谷。”他瞥她一眼,她低着头,眉心细细一道紫红,他便有种有火发不出来的无力感。第四十章欹枕“发痧了么”他问,自己背着胳膊解明光甲上的束带。布暖自发上前接手,铠甲前后挡是分开的,用红绸带十字交叉着络起来。她抚上那冷硬的镜面,心里一味的既紧张又甜蜜。靠得近了,闻得见舅舅身上温通的独活香。独活这样自私又寂寞的名字来长安有一段时日了,却怎么都看不清舅舅。或者他的人和他用的熏香一样,没有欲望,遗世独立。又或者是欲望淹没了一切,反倒不清晰起来。她垂眼嗯了声,“早上起来头疼犯恶心,乳娘给我肩上拔了两把,不济事,还是要叫他泛出来才好。”他问,“可刮了”微低下头看她,她的脸就在他胸前,贴近了看依旧是完美无缺的。那点揪痧浮在雪白的额上,倒显出些俏皮来。她嘟囔了一下,“我怕疼呢乳娘要刮,我怕得厉害,最后就作罢了。”“那这会子呢”他说,“别回头闷得久了,临了吃大苦头不上算。你乖一些,忍着不是办法。”他说完,堪堪被自己语气里的温柔吓了一跳。心上弼弼跳起来,脑子里刹时稀乱一团,慌忙别过脸去,竟觉得肺叶里堵了团棉花,几乎要把他憋死。布暖大约是没留意,替他卸下犀兕,挪开香炉搁到曲足案一头,方应道,“眼下好多了,头也不怎么疼了。不上战场也要穿甲吗好重呢”甲胄有三属,兜鍪、上身、髀禅。髀禅是腿上护甲,前后挡撤完了,单留腿上两截。她回身看,想蹲下去解,又大大的不好意思。到底男女有别,下半身的怎么料理才合适,她站在那里无所适从。容与生性有精细到骨子里的伶俐,立时察觉了,旋身在榻上坐下了自己动手,她只在边上接应着,和镜甲放到一处。“没法子,这是规矩,武将要有武将的样子,总要和文官区分开的。我适才的话听见了过会儿还是叫你奶妈子替你刮痧。”他小心放平了声调,自己品品也还说得过去。转头开始琢磨之前的失态,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她撅了撅嘴,“她下手可狠呢,上次玉炉叫她刮得哭爹喊娘。痧退了,背上一道道的痂,就跟拿犁耕过似的。”她觑了觑他,“要不舅舅给我刮”容与猛一愣,抬眼望过去,她仰着脸笑,没心没肺道,“你脸红什么我唬着你了”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果真是有些烫的。风吹过来,他蓦然清明,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动作。他居然像个傻瓜一样被她愚弄,这丫头反了他看着她,“布暖,你可是皮痒了”她吐了吐舌头,“舅舅这点子雅量也没有,还上将军呢,小肚鸡肠”他气结,“我若是没有雅量,会纵得你这么放肆”小肚鸡肠他打从落地到现在,还没人敢把这个词套用在他身上。她胆子愈发大了,简直无法无天不过他却并不当真生气,只是作势拉着脸。她探过身来,满脸无赖相,不伦不类的恭维道,“舅舅,你皱着眉头的样子也很好看”他终于绷不住,转过脸笑起来。楼里的香侬送小点心来,布暖吩咐她搬个杌子,边道,“我再不敢在屋子外头席地坐了,上回叫虫子咬了一口,到现在还痛。”容与卷着袖子问,“没有擦药么咬着哪里了”她扭捏了一下,咬在哪里不太好说,便含糊道,“已经擦过药了,再过两天定然都能好。”香侬指派玉炉把杌子送来,是放在胡榻对面的,离容与有些远。这原是遵了礼教的摆法,布暖的手却先于脑子一步,自然而然把杌子拖到他边上,依着胡榻矮矮的围子坐了下来。她的手肘搭着透雕的拦水线,下颚枕着手背,被部线条微紧。隔一会儿把脑袋侧过去,瓮声道,“你读过孔雀东南飞么”容与点了点头,他那时未擢升,在幽州军营里下了值无事可做,也看过许多杂书。孔雀东南飞自然是读过的,也为其中人物唏嘘过。“兰芝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她叹息,“原本好好的姻缘,到最后落得这样下场,多可怜”他不语,活着有太多无可奈何,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能不能幸福自己无法控制,但生死可以。“他们算是千古相随了,这样也好”她的声音渐次低下去,“我知道女人是痴情的,兰芝多幸运,遇上了有情有义的焦仲卿。”容与背靠着围子看远处的醉襟湖,半晌才道,“你不觉得是焦仲卿的无能害了兰芝么如果他有担当,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悲剧。”布暖摇头,“他是孝子,便是有错,他遵循了约定,连死都是面朝东南方的,还不够么”姑娘家一旦感性,便能原谅很多低等的错误,同她们谈理性行不通。他一头怅然,一头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其实现在的自己和焦仲卿没有区别,他唾弃着焦仲卿的愚孝,走的却是和他极其类似的路。只不过一个是奉命休妻,一个是奉命娶妻罢了。他突然有些后怕,贪图目下的轻松,会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害得知闲和刘兰芝一样下场若真到了那步,可能他除了以死谢罪,没有别的路可走了。“焦仲卿是个懦夫。”他谓然长叹,带了些对自己的气恼。布暖正沉浸在悲情里无法自拔,把脸转向另一边,眼尾的泪顺着流回眼角,再漫延出来。她吞气道,“你不懂。”男人何尝懂得什么是生死与共,这故事也许就是个臆想,满足女人对爱情的一点憧憬吧他失笑,她说“你不懂”时像个负气的孩子被打碎了美梦,哪里还忌讳着他是舅舅,倒像他们调了个个儿,她才是见多识广的长辈。她的小女儿情绪发作了,抽抽嗒嗒哭得很伤心。他愁眉苦脸在边上瞧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抽了汗巾给她擦眼泪。她把鼻子擤得通红,睫毛上挂着零星水珠,叫他想起她小时候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的样子。她把满腔酸楚发泄了出来,深深吸上一口气,才想起他还在,又老大不好意思起来。茫然卷着他的汗巾,藕合色的底子上绣着缠枝并蒂莲,勾勾复绕绕,从中段向一头衍生。她的指尖抚着花纹,然后用力攥在了手心里。“对不住,都叫我弄脏了,等明儿还个新的给你。”她把汗巾塞进袖笼里,瞅他一眼,腼腆道,“我这傻模样,你别笑话我。”他宽容的点头,语气真诚,“你不哭我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笑话你。”她温驯的半仰着脸,他微偏过头,视线接上视线,竟像生了根,像绞在一起的两股绳,再分不开了似的。她那么漂亮最了不起的画工也画不出她的五官。他没来由的生出股冲动,想触碰她,想抱她在怀里。还有那双近在咫尺的手,想握在掌心,想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抚摩。布暖不知道大人看孩子和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有什么区别,她只知道舅舅现在眼里只有她,专注的,温暖蚀骨。她羞涩得想躲闪,惶惑中听见自己的耳膜被心震得砰砰发颤。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挤进胸腔里,转眼把她的心紧紧扣住,填充得几乎要爆炸。“小姐,该歇觉了”蓦然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登时把两人震醒了,慌忙各自调开视线。布暖回头看,是秀站在廊沿下喊。大概是中了暑,脸色有些发青。她不大高兴,“不是还早嘛,怎么才这会儿就要安置”容与离了榻道,“你快些进去吧,我也回竹枝馆去了。”布暖起身相送,他走了两步顿住,神色和刚才不同,变得有些冷漠,只道,“我今儿寻蓝笙办公,他托我传话给你,这几日忙,等过些时候要来府里瞧你。”布暖怔怔的应了,看着他撩袍下台阶,疾步朝着弥济桥上走去。对于蓝笙,她还真是无可无不可的。反正不算讨厌,也算不上喜欢。单觉得他人很好,若是做朋友,应该是个可以深交的。她垂手去理她的书。扉页上画了一大一小两只孔雀,但是画得并不好。雄鸟尾羽上的孔雀翎万分呆滞,那只母的更可怜,简直成了只秃毛的鸡。“还不快些么,我的小姐”秀终于过来拉她,手上用了大劲儿,虎口把她的腕子勒得生疼生疼。她哀哀的叫,“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你了么”秀不答话,把她拖进卧房里,高声打发走了侍立的婢女,方踅身拉上直棂门,脸色越加难看了。布暖没见过她那样,不由瑟缩着有些发怵。她是秀喂养大的,名分上是主仆,私底下秀却抵得上她大半个娘。她挨过去,扯了扯秀的衣袖,“是我哪里不好,惹你发火了么”秀气血上涌,只祈求菩萨,她看见的那些是她眼花了。难道是她疑心病重么为什么她有不详的预感他们两两相望,时候那样久,哪里还有半点甥舅该当保持的距离不管怎么样,布暖以后不能和六公子走得那么近了。布暖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容易对身边的人生出好感。小舅爷偏齐全得世间难寻,人品贵重,品貌又好,全长安有几个闺中小姐不爱慕他布暖和他处久了只怕要生出不该有的感情来,真到那时一切就晚了她不好明说,唯恐布暖原没有这个心,叫她一捅破,反倒给她提了醒。斟酌了一番才道,“你还记得六公子十月里和知闲小姐成亲么那时候老爷和夫人要过长安来的,我琢磨着届时你该拿出些东西来,一则赠给六公子做贺礼,二则给你母亲瞧,好教她知道,你这半年功夫没有荒废。我已经给你备了刺绣的工具,都在楼上东屋里摆着,明日开始就动手吧绣什么由得你,不说旁的,陶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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