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半城繁华> 分节阅读 2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分节阅读 2(1 / 1)

的事亏你想得出来”布夫人冷冷看了丈夫一眼,“只要暖儿好,我情愿下阿鼻地狱去不像老爷你,名声比性命要紧。”布如荫给夫人回了个倒噎气,垮着肩歪坐在那里再说不出话来。敬节堂布暖是知道的,专门供养寡妇守节的机构。门槛挺高,只收大户人家妻女,还要是童婚丧偶的,要请人作保,交付保证金,一般人是不收容的。敬节堂的大门一年四季都锁着,进了那里就是进了坟墓,再也不见天日。“母亲,”布暖犹豫着拉拉布夫人的衣袖,“我自己的业障别牵连别人,这不是件小事,几十年的,一辈子都砸在那个院子里。”布夫人垂眼道,“各取所需罢了,与其拖儿带女的忍饥挨饿,进敬节堂吃喝不愁不是更好她的儿女养在布府,咱们当他嫡亲的对待,等孩子长大有了出息再接她出去,照旧过她的好日子。做母亲的,为了儿女敢豁出命去,所以要寻生养过的,这么的有牵制,嘴也闭得紧。”这时管家进来听令,布夫人照着想法一一叮嘱,又问,“能找到吗”陈忠拱手回话,“夫人放心,没出嫁的闺女难找,带着孩子的新寡遍地都是。一切交给小人,小人定给夫人办得妥妥贴贴。”说完躬身退了出去。布如荫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布夫人,脸上浮起了严霜,“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东窗事发,我看你怎么收场”“谨小慎微难成大事你放心,出了事咱们夫妻和离,一切罪名我来担当,和你毫不相干。”布夫人乜他,心里也负气,这么个书呆子,一辈子战战兢兢的活着,要靠他掀起风浪,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布如荫被她说得羞愧,细一思量还是觉得她太过冒险,不由又搓火,嗓门微微拔高了些,“你说的什么糊涂话布家百年家业,最后在我手上毁于一旦,这罪名我怎么担得起”“盛极而衰也是应该,大隋都亡几十年了,你还守着前朝大族的名头干什么”布夫人额头的金箔花钿耀得布老爷头晕,他再瞥一眼边上脸色灰败的女儿,突然感到深深的无力。一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甩着手一连说了两个“罢”,“你做主、你做主,我不管了,只盼别捅出什么篓子来才好。”布夫人不屈道,“能有什么篓子咱们也作个君子协议,就是后头闹进衙门也不怕。”言罢伸手揽女儿纤细的身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布暖一直是她的骄傲,开朗爽直,长得也惹人疼,在这奢靡浮躁的尘世里,简直是奇迹一样的存在。人家生了儿子得意非常,自己从不羡慕,她家暖儿这样的女儿,就是拿十个男孩儿来换她都不屑。可惜美人多舛,人生才刚刚开始就遇上这样的坎儿,做父母的不操持,还有谁会心疼“暖儿,母亲的主意万无一失,敬节堂里的节妇终年不见外人,不必担心被人戳穿。只是”她顿了顿,眼眶渐渐泛红,“你不能再留在洛阳了,叔伯们早年闹过家务,九成是不管这事的。去姑母们那里要瞧着姑丈脸色,家里姑表兄弟们大了,也不方便。还是往舅舅们那里好,容冶舅舅在冀州做刺使,容与舅舅在长安,今年才升了镇军大将军,你自己好好思量,是往冀州还是去长安”布暖和两个舅舅很多年没见过面了,担心会有隔阂,她嗫嚅着,“母亲,我不想离开东都。”“那不成,你在城里呆着,万一哪里不留神露了马脚,岂不前功尽弃”布夫人理了理她腰上的宫绦,“依我说还是往冀州去,容冶舅舅素来疼你,十几年没聚过,却是每回家书都问你,还托人给你捎胭脂铅粉来。舅母也是好人,又温和又知礼,大家子的小姐出身,不能慢怠了你。容与舅舅那里”她蹙了蹙眉,“好虽好,唯恐不便。他未娶亲,公务也繁忙,怕是照应不了你。”布暖对小舅舅还有些印象,记得他是个很谦逊的人,只是不爱说话。那年来东都给她带了两棵紫薇苗,现在都已经长成了树。“我去长安。”她说,“我去看看容与舅舅。”布夫人有些意外,“不去冀州吗那里有舅母照料你,女孩儿家琐事多,也好有人说说话。”“我想去长安看看大明宫。”布暖勉强笑了笑,“就算要流放,也要往花团锦簇的地方去。再说长安还有外祖母,即便不是嫡亲的,瞧着舅舅的面子,她也不会不待见我的。”一旁的布如荫摸着胡子道,“老夫人是其次,暖儿已经及笄,容与又尚年轻,甥舅两个怕也不便。”布暖垂首道,“母亲才说容与舅舅升了镇军大将军,女儿是想,舅舅从二品的官,不至于被个四品中书侍郎打压。”“这话很是,你也替母亲去探望探望容与舅舅。”布夫人思念兄弟,感慨道,“我们姐弟自小就亲,可惜我出阁后来往少,到如今也有十来年未见了。”布如荫的注意力没放在小舅子身上,他转车轱辘似的回忆到夏府吊唁的全过程,从进灵棚到出门槛,试图寻出夏家不打算接布暖过府的佐证,结果毫无头绪。他闷声一叹,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也没别的出路可想了,只是吩咐布暖,“你要往小舅舅那里,父亲也是放心的,不过你要记住莫与男人同席坐,兄弟叔伯皆避忌。这是女儿经里的话,你三岁就熟读的,要时时放在心上。咱们遭了难,更不能自轻自贱,知道了吗”布暖忙敛衽纳福,“女儿谨记父亲教诲。”布如荫下胡床走了两步,脚步略显笨重,飞云履鞋底颓唐的在墁砖上趿踏,边走边道,“我给容与写信去,把事情说清楚了,先赔个罪,他愿意接收暖儿咱们再走不迟。到底外甥女不是亲侄女,隔了一层的,贸贸然去了万一不快,岂不惹人嫌么”布夫人拂了拂鬓边的发,发现丈夫对自己的兄弟有猜忌,脸上就不好看起来,“你也太仔细了,容与是那种人么你当是你布家兄弟精得半粒米都舍不得漏的但凡叔叔们好,暖儿何至于仰仗外戚”布如荫边走边嘀咕,“我不过顺嘴,你就砖头瓦块来了一车,女儿跟前也收敛些,这样出言不逊好看相么”布夫人也不兜搭他,摆手道,“快些去吧,要趁着夏家顾念不上把事办妥,晚了恐生变故。”布如荫叹着气下楼去了,布夫人踅身吩咐玉炉回布暖闺房收拾细软衣裳,又说,“洛阳离长安不远,母亲一得闲就去瞧你。你到了长安要听舅舅的话,千万不能任性。舅舅规矩严,你要自省,别给他添麻烦。”布暖曲腿规规矩矩应了个是,布夫人撸下手上伽楠珠给她戴上,喃喃道,“我的儿,这佛珠是请永宁寺高僧开过光的,求佛祖保佑你,这趟之后否极泰来,后福无穷吧”第三章蓝笙持节中军急送的尺素第二天就到了,沈容与的回信很简洁:阅兄修书,弟心甚忧。弟簪缨通显,使家门无虞,骨肉相保,人生之常道也。今扫庭以待,盼至。布如荫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有些欣慰又有些惆怅的把布暖送上了马车。布夫人那头办的事也稳妥了,寻常人家孩子出门,母亲少不得零碎嘱咐,布暖耐着性子听完,便挥别父母,踏上了人生另一段截然不同的旅途。洛阳距长安不过七八百里,由陆路出发,走崤函古道入潼关,车马走走停停,两天也就到了。长安是京畿重地,繁华富庶,集合了少女对美好事物的所有向往和想象。这里有镶着燕飞的香车,身着华服的美妇,高尚纯洁的诗人,以及梦一样雄伟奢华的大明宫。如果没有这次的遭遇,也许她这辈子都出不了陪都。布暖并不是个心思重的人,离开洛阳就把所有困顿忧郁抛在了脑后。布府的辇轮在长安的街道上留下浅浅的车辙,她坐在车里掀起窗上竹帘,努力的嗅一嗅,觉得长安的空气都是甜的。探出身去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居然有穿着男装的女子。她惊奇不已,洛阳和长安并称双都,相隔也不过两天路程,洛阳街头女孩们刚流行梳惊鹄髻,长安女子居然已经学男人穿起了胡服,果然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她倚着奶娘说,“那胡服怪好看的,也给我备一套吧”她指了指路边一个迎面而来的男子,“还要他那样的发冠,簪子上有流苏的,很好看。”马车疾行,和那人错身而过,布暖未及细看,眼尾却瞥见一个近乎完美的侧脸,心里没来由的一跳,再去搜寻,那人融进了茫茫人海,没了踪迹。她笑了笑,有些邂逅像烟花般灿烂,来不及欣赏就幻灭了,只能回味。或者这根本就不算邂逅,充其量是少女对异性朦胧的幻想。长安有适合爱情滋长的土壤,布暖快乐的想,往后要换一种活法,如果哪天她遇见了对的人,不会觉得羞涩,一定毫不犹豫的追上去,告诉他,她爱他。马鞭破空甩得啪啪响,马蹄疾踏,一路朝着城池纵深处飞奔。“小姐,前面就是春晖坊了。”驾车的布谷说着,放慢了速度。乳娘替布暖戴上了幕篱,放下了帽裙,嘱咐道,“要记住夫人的话,守礼守矩是头一条。女孩儿安贞才惹人喜欢,见了舅爷要敛衽行礼,到了长安不比在家里,不能再纵着性子了。”布暖诺诺称是,乳娘是母亲的耳报神,专门派来监督她的监军。她纵然再欢喜,也不能在乳娘面前喜形于色,要时时刻刻做出一副端庄沉稳的模样,伤春悲秋也好,苦大愁深也好,总之要颦眉烟视,那才是闺阁女子应该具备的特质。渐至牌楼下,布谷回身说,“大约是府里有人来接应了,小姐快瞧瞧,那是不是大都督”布暖掀起了帘子,日影错落的花树下站了个人,打扮极考究,头上是雪白的角巾,通身并蒂莲缠枝襕袍,腰上束汉白玉革带,带环上整齐佩挂着一套象牙镶祖母绿宝石七事,慢悠悠的来回踱步,眼角眉梢俱是笑意,伴着这满树桃花,竟比四月天里的春光更令人目眩。布暖呆呆看着他,他也呆呆看着布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布暖长大后没见过舅舅,也许他就是吧她隐约记得舅舅长得很好看,并且他还在微笑。她忙下车欠身纳福,“布暖给舅舅见礼了。”那人笑出声来,像玉石相撞般清澈的嗓音,他说,“不敢不敢,六郎的外甥女真是懂事,给我行礼,我倒有些受宠若惊。”舅舅行六,小字叫六郎布暖是知道的,这人既然称呼得这么亲热,不像是府里的管家之流。不过白挣了她一声舅舅,她有点不太痛快,欠了欠身道,“请问阁下是哪位认识我舅父沈容与么”“自然是认识的。”那人说着拱手还了一礼,方道,“大都督军中尚未回来,在下蓝笙,是六郎的好友。姑娘有礼了。”布暖蹙了蹙眉,怎么打发他来接府里没人了不成她脸上不是颜色起来,挺直了脊背道,“公子客气。舅舅不在,那夫人可还在”蓝笙仍是不疾不徐的模样,重又仔细审视她,看见皂纱下的人有一张冷漠倔强的脸。怎样形容呢很纯净,比雨后的天空还要透彻三分。素面朝天,连花钿都没有贴,修长优雅的脖颈,牙雕样的锁骨。皂纱那么长,把她的人整个笼住,风吹过,隐约露出白色的长裙和浅粉色的短襦。手臂间的金银丝画帛飞扬起来,就在那里昂首站着,亭亭玉立,像佛前的一株莲。他笑了笑,这是个有脾气的姑娘,不似外表那样柔弱。带着刺的,愤怒的时候像只小兽,龇牙咧嘴的会咬人。“是蓝某孟浪了,还请姑娘海涵。”他无可奈何的又作一揖,“沈老夫人上涤垢庵还愿修养已经七八天了,算来今明两天便会回府。大都督近来军务繁忙,不能亲自迎接小姐,怕府里下人慢怠,便托在下在此等候小姐。”他说着露齿一笑,“没法子,谁叫蓝某官职微末,只是个云麾将军,生来就是侍候令舅的,给小姐带路是在下的荣幸呐。”布暖看他一眼,云麾将军,从三品的官职,这人倒自谦得很。“公子言重,着实愧不敢当。”她福了福,“那就劳烦公子了。”蓝笙回身引路,边走边问,“小姐以前来过外祖父家么”布暖摇了摇头,其实母亲当年嫁给父亲,外祖父并不满意,唯恐布家顶着前朝大族的名号,怕将来像吴王李恪那样,会被人处心积虑的连根铲除。可父母的严加管束更激起了布夫人的反抗情绪,最后教条败给了爱情,她是母亲据理力争后的产物。直到她出生后,外祖父的态度才略有松动,但从不接女儿回门,只让小舅舅来洛阳看望过一次,所以她从小就和沈府没有往来。蓝笙说,“园子扩建过了,圣上嘉奖,另拨了十亩地充盈。你舅父花了些心思,如今园子很漂亮。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还有太湖石堆叠的假山呢”沈府位于春晖坊深处,不似街市上的繁杂,是个很清净的去处。蓝笙熟门熟路的指引,翩翩衣角带起路边掉落的花瓣,轻盈转过一片竹林,便到了一处回廊围绕的富贵宅邸。布暖抬眼看,鸟头门、虎头钉,大气磅礴。门口列着两排戟架,两掖各有四个甲士看守。门前早侯了几个丫头婆子,看见她们一行人来了齐迎上来,敛衽欠身道,“给小姐见礼了。”管家打扮的人匆匆到跟前作揖,满脸堆笑着说,“大小姐路上辛苦,快里面请小人脖子都盼长了,怕赶车的道不熟走岔了,原要差人到城门上去问呢,不想这就到了。小人叫瞿守财,他们不厚道,都管我叫财奴。小姐往后有吩咐,也这么叫小人就是了。”布暖听了这名字不由发笑,只是她不太爱聒噪,遂虚应着点头。进了门廊不比在外头要避人,大唐女子不像早前那样拘谨,处处能与须眉比高低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