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u残阳一抹如血,楼止至领兵赶到皇宫的时候,一道玄甲身影,身后三千齐整军容的精兵,共同慢慢驱马去向宫门之外。领兵之人楼止至的眼里划过一丝痛心,抬手示意身后楼家军停下。两军相逢,凭空一股杀意,在残阳之下却是哀愁慢慢弥漫开去。两军将领对局,一时竟然是故人重逢的意味。“你”楼止至看见楼辕如今的模样,微微一愣楼辕却是满不在乎一般,唇角一抹挑衅般的笑意,微微歪着头,眼里仿佛是嘲讽,也仿佛是这么多年未曾有半分纾解的怨恨“我要怎么称呼您呢楼大人楼元帅父亲还是爹”“你”楼止至又一次说出了这个字,却不知如何回答楼辕的话。他想问楼辕为什么会突然白发苍苍,他想问楼辕为何突然领兵闯宫,知不知道这样视同谋反他还想问楼辕,这些年在南诏,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可是最后,说出口却是:“逆子犯上作乱的是不是你你把圣上怎么样了你可知领兵逼宫乃是死罪”逆子楼辕听见这句话,突兀嗤笑了一声。“你有资格用这两个字骂我么”他说。眼里,竟然是古井无波,没有丝毫的情绪,并不是质问或反驳,只是淡淡的陈述:“家丑为什么不可外扬我偏偏要告诉全天下的人,我楼辕是霍湘震养大的,十六年没受过楼家教养之恩。”眼里倏忽一丝锐利:“就算是骂我逆子,也该由霍湘震来骂这一句你没资格”“”楼止至一刹那语塞,可是神情错愕间带了一丝愤怒。他没有想到,楼辕会这样对他说这样的话。他觉得,自己始终是他的亲生父亲。可是他的儿子,竟然来逼宫篡位这天下的确是他打下来的,可是他怎么能来逼宫楼止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度沉声问楼辕:“你到底有没有弑君没有的话,我放你一马。”楼辕却还是嗤笑着:“我们这里算上我三千零二个人,也就是三千零二匹马,楼元帅放我一马,怎么够啊”“你”“我弑君了又如何”楼辕突然暴怒,眼里怒意陡然暴涨:“你问我有没有弑君,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你问我有没有弑君,你怎么不问问我千里迢迢回来难道就是为了取他狗命吗”楼止至猛然受他质问,却冷静了下来。静静看着楼辕。楼辕的眸光里是怒意也是怨恨,于是在这一瞬间,楼止至便确定了什么。而后是淡淡的开口:“我是你父亲,但是首先我是臣子,是国家的武将。”他看着楼辕的眼睛,很淡,却很坚决:“对于一个将军,甚至只是一个士兵来说,国家永远比他的一切重要。一朝入军门,终身无私己。我问你有没有弑君,是以一个将军面对敌将的身份。就算问你这些年来过得如何,那也只能是在家里,作为父亲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想的呵楼辕笑了起来,嘲讽,也像是冷笑,狂笑之后猛然收声,咬牙:“好,好,好好好果然是大义凛然啊,楼元帅暮皓受教”说罢挽刀横指,眸光凛然:“既然如此,战场之上也无父子。楼元帅,暮皓请教了”“你真要我出手”楼止至看着他,看着苍狼刀上反射的血红余晖,手却已经抚上了陪伴自己南征北战的雪鸿槊。人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却没说过,两军对垒的时候,竟是亲生父子。“爹”楼轩的声音,忽然从有些遥远的地方传来。楼辕眼中猛然一闪冽光:“少废话”说罢,突然挽刀抢攻,猛然从马上飞身跃起,凭借自己的轻身功夫一跃高起,刀花炸出一团血红的残影扑向楼止至胸口“接招吧一剑霜寒”他终于还是对我出手了楼止至猛然敛容,雪鸿槊一挽便当空直咬向楼辕心口“爹住手”楼轩的声音终于近了,可是已经晚了楼辕人在半空,刀光突然一转打向雪鸿槊的槊杆,这一手大出楼止至意料,收势已经不及,雪鸿槊狠狠崩碎了楼辕左肩肩头的玄甲“噗”楼辕被兵戈杀气和楼止至的气劲震得猛然喷出一口鲜血,他竟然是没有运气丝毫内力抵抗楼止至大惊之下,楼辕的左手已经狠狠握住了雪鸿槊,猛然发力竟然不是拔出,而是狠狠拽着雪鸿槊刺穿了自己的肩头此时他轻身一跃的气劲也终于到了头,落地踉跄,一手仍然紧握雪鸿槊,楼止至却已经在错愕之下松手。“爹辕儿没有刺驾”楼轩终于赶到了,却已经晚了一步“传圣上口谕放黑虎精骑及武安君离宫不得阻拦”楼辕冷笑着,回头看向楼轩:“大哥,你来晚了。”说罢,又看回楼止至,仿佛欣赏他惊愕、悔恨、难以置信的神情,唇角一丝冷笑:“这一下,还你生身之恩。”说罢,猛然发力拔出了雪鸿槊,掷地,一手捂住伤口阻止血流,又从颈间拽下一把钥匙,扔在地上,“小楼钥匙,还你四年照料之情。”说罢,转身,上马:“父子之情,今日宣武门前,恩断义绝”四个字,有声,无情。金殿之上,陆六孤微微垂眸,不自觉便回忆着刚刚那生死刹那“你来了。”他对楼辕说。楼辕的眸光里,是冷光如冰:“你没想到咯”事已至此,陆六孤反而冷静了下来,看着他花白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了”楼辕微微侧头,看看自己花白的头发:“拜你所赐。”“看来那药对你的确有效果。”陆六孤说。楼辕眼里一丝杀意掠过:“所以你是承认了”陆六孤微微一摆衣袖:“事已至此,我不承认,又有什么用你敢打来,不就是确定了是我做的”楼辕唇角一弯冷笑,妖槊一指陆六孤:“好一位帝王,倒是临危不乱”“我反倒好奇,”陆六孤看着他,依然淡定,“那药不致死么”楼辕慢慢一眨眼,继而淡淡道:“多谢你还记得我爱吃冰皮点心,只可惜我已经茹素三载。”而后眼里又是杀机,“所以那盒点心,我给了我侄子。他是人,没死,却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冷笑:“可笑我还觉得这一定是意外,或许是白青骢的冰符画错了,点心已经坏了。我亲自吃了一口。味道终身难忘”一语落地,杀机陡然:“我一再退让,你却步步紧逼陆、六、孤我楼辕哪里负了你你这样对得起谁”陆六孤并不出声,因为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平展双臂挡在了他身前:“辕儿不要伤他”陆六孤低低叹息了一声:“你还是来了”他说,“我最不想的就是看你们兄弟阋墙。”“你要这么说,一开始就别为难辕儿。”楼轩没回头看他,双眼仍然盯着楼辕。嘴上是埋怨的话,却没有挪开半步。楼辕唇角一抹嘲笑,笑得张狂:“大哥,楼轩,楼子成”看着楼轩的眼睛,“你真是紧张他啊可我还没动手。”他冷笑了起来:“我只是想讨个说法一言不合再打起来,也不算我嗜杀成性,是不是”“你这次回来,就为了取我性命”陆六孤突然问,“那为什么不直接潜入宫中凭你的本事,应该比这样浩浩荡荡打来省事的多。”楼辕依然是冷笑,反而抱槊斜立:“你不问,我倒是还想说呢。”说罢,一挽妖槊,立在身侧,“我不过是要你看清楚,你这皇位只是我不屑,不是我得不到如果我愿意,三千人我就能夺下你的江山”陆六孤闻言点点头:“那你就可以走了。你要的答案,就是这个。”楼辕狠狠一皱眉,陆六孤便叹了口气:“你真的不明白吗小辕”说着,抬手,让楼轩放下胳膊,又提步,反而走到了楼辕面前:“我知道你对这个皇位没有兴趣,可是你有让我坐不稳这个皇位的能力。这就是我唯一的理由。”他微微抬起双手:“我穿着衮服来等你,因为我要告诉你,这身衮服,并不比你的马槊要轻。”说罢,放下双手,负手看着楼辕,“而且坐在这个位子上,我肩膀上扛得是天下间的一切,唯独没有感情。”楼辕看着他,竟然微微一扬眉:“哦是么那么”他眸光一转,“我大哥呢他对你来说,又是什么”陆六孤语塞,楼轩要出言阻止,楼辕却已经继续咄咄逼人:“你解散黑虎军的时候,我大哥替我出言劝阻,你是不是猜忌过我大哥你是不是想过要他闭嘴你是不是后悔过当年要和他在一起,还闹得人尽皆知”“住口”“你现在纳了一个妃子,是不是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然后彻底和我大哥断掉是不会还会像给我送点心一样给他一盘有毒的点心”“辕儿”楼轩猛然出言,眼睛里红色的血丝密布,足以表示他的激动和恼怒,可是他的话偏偏是慢慢的,足够清楚:“辕儿,如果他真的给我毒酒那么我会喝下去,而不是来这里。”他继续道:“今天你杀了他,那么死在这大殿里的一定还有我。还有,你杀了他,你能治理这天下吗”楼辕微微摇头,却是退后了一步。挽起马槊一阵厉风,楼轩大惊之下再度挡在陆六孤身前,却见楼辕是狠狠将马槊插进了大殿的地板。碎石之声铿然,却不抵他一字一句:“君恩难受,今日奉还”眼里是冷光森然“陆六孤,我楼辕的确没有治天下之才,但你又真的有吗今天我走,但我会一直一直盯着你。别让我看见你有半点对不起天下,对不起我楼家的地方”他终究只是来问了一句为什么那样对他。他终究是没有伤这天下分毫。残阳如血,受生父一槊的傲然半妖,再度飞身上马。楼家军为他们让开了路,三千精骑去势亦如风。却听见领军之人,狂傲朗声“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莫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猎雕兄弟们雁门关外,千里沙场猎雕去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