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u暮皓。楼辕听见了霍湘震的声音。他四下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可是周围只有一片黑暗。微光从脚下亮起,而后越来越明亮终于,他看清了,脚下是一条河,他悬浮在河流上空。周围,是无尽的夜幕。夜幕下,霜雪凝结,漫天飘零着白霜。看起来应该很冷,但是他感觉不到。而那一声“暮皓”竟也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无踪。楼辕四下张望,扭头,看向河流的上游。在河流上游的地方,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可是那样模糊,还来不及看清,就消失了。他微微蹙眉,又看向河川下游。一望之下,呆愣。霍湘震,就站在下游的水面之上。白衣飒然,发挽道冠,腰佩长剑。脸上有春风般的笑意,对着他温和浅笑。师兄霍湘震楼辕的泪水一下涌出了眼眶,拼尽全力向他跑去可是怎么都无法接近哪怕一寸。他急得直哭,可是霍湘震就是看着他笑。霍湘震,霍湘震他急得哭了出来,却突然想起,自己这是在梦里啊。自己梦见了他。于是突然就冷静下来了,不再拼命地奔跑,而是站在原地,望着他。是的,人不能太贪心,妖也不能他说过的,只要再梦见他一次就好。他梦见了。泪水难以自抑流了满脸,可是楼辕却笑了起来。我在梦里见到你了真好啊,终于又和你见面了。就算碰触不到也没关系,看着你就好我能多看你一眼也是好的你可以听我说说话吗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我好想你。他笑着点了点头,突然向他走了过来。楼辕惊喜极了,忙向他伸出手。自己无法移动步子,他却可以走过来真好他含笑伸出了手,就要碰触到的一刻,梦醒了。楼辕突兀在床榻上睁开了眼睛,清醒了过来。毫无原因,也毫无预兆地,梦醒了。枕边一片冰凉湿润,是他的泪水,从入梦的一刻就已经滚滚落下。夜色未尽,枕边是楼玉婧,睡得还很熟。楼辕微微扭头看去,枕边人的容颜一瞬间竟然有些陌生。这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想起,他和枕边人成婚已经一年了刚好一年。他已经二十六岁了,她刚好是十六岁。十六岁啊自己十六岁那年,也是这辈子的转折呢。这一年里,自己是头一次,这么清醒。为什么那时候,竟然会那么恨她想的是既然她自己作死,那么我也无须留情,最好让她生下来一个孩子,每天让楼止至看到一个自己愧对的儿子和一个平生大耻的女儿,给他生出了一个孽种。楼辕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玉婧还只是个无辜的小姑娘,自己竟然这样对她心里忽然很静很静,自霍湘震离世以来,第一次,这么平静。曾经日日夜夜心火难平,满心愤恨梦醒之后,心里忽然冷静了下来。自己只是太想他了,想他想到发狂。思绪纷乱再是难以入眠,楼辕索性悄悄起身,披上了一件外衣,赤脚便悄悄离开了房间。又是一年深秋。空里流霜不觉飞,仰头却还有星河璀璨。楼辕深深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望着夜空有些许出神。师兄我想你了。他低低叹息了一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眨眨眼,微笑:“师兄,是你回来看我了,还是我的幻觉”霍湘震看着他,脸上簌簌有清泪落下。楼辕定定看着他,竟然是一步不动,只是笑。笑着,眼里却满是水光:“师兄,你这样子,有些像北方来的蛮夷啊。是那边都要这么穿衣打扮的么”窄袖的衣裳,样式奇怪,外面一个雪白的褙子,看不出什么材质。头发很短,贴脸薄削,额前碎碎的几绺。身影是透明的,在夜风里似乎随时都会消失。楼辕笑的浅浅,竟然是打趣了一句:“你这样的打扮,我几乎都认不出你了”“暮皓”霍湘震开口,声音里竟然带着哭腔。他向楼辕微微伸手,楼辕眼里的泪水忽然就划了下来:“你叫我过去做什么呢自你离世到现在,我求你到我梦里让我见你一面你都不肯好不容易梦见你,却连句知心的话都来不及说你现在又来了是吗呵我不过去,不过去碰到你的手,你就又要消失了。”“暮皓我”霍湘震看着他,愣愣沉默,收回了手,脸上却也是两抹泪痕滑落,“对不起”楼辕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泪,看着他,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执念太深呵,可我放不下你。”霍湘震看着他,一时间竟然无法言语。楼辕微微闭上了眼睛,好像自言自语一般:“你早晚还是会消失的不是吗与其再看着你消失,不如我把眼睛闭上。这样,就算你不见了,我也不知道”看不见的话,心就不会再疼一次。可是,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于是闭上了眼睛,却依然在絮絮叨叨:“我好想你你知道的,我这人心眼小,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明镜儿似的。“楼大人一向宠我,就连我放浪形骸甚至大逆不道的时候他都容我下去。大哥更是疼我,那天雨那么大,他给我撑着伞,我记得他的好的。“他们对我的好,我全都记得你说我当年怎么就心甘情愿做个工具,甘愿冒着雷劫也要杀了李焱红不就是因为他们对我好,我愿意报答他们么“可是就是因为你啊霍湘震,你知道他们埋了你的时候我有多恨么我恨不得杀了楼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那段时日我自甘堕落,每天花天酒地,我是为了什么我就是想让他们觉得,因为没有了你我才这么自毁,我想让他们后悔,我就想让他们觉得他们把你埋了是个错误“霍湘震你说我傻不傻啊,我为了你我居然这么祸害我自己的名声呵呵,玉婧有身孕了,我的。可是我是真的把她当成妹妹看待的霍湘震,我这辈子真的就是毁在你手里了你知道么”眼泪止不住,满心的恨似乎都变成了泪水。秋夜寒凉,楼辕就披着一件外衣,赤着脚站在庭院里,闭着双眼,唠唠叨叨“可是我不后悔啊就算说是后悔,也只有后悔对不起玉婧罢了我说了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报答别人对我的好,可是只有你我无以为报。我的命都是你给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啊包括我自己。我给你什么。我为你做什么,都算不上报答,只能算义务”身畔突兀地有两缕清风,楼辕终于睁开了泪眼,入目却是霍湘震透明的怀抱。随着他睁眼的刹那,霍湘震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身影却慢慢地越来越透明太阳跃了出来,黎明了。他不见了。风里依然是秋天的味道,却多了几分寒凉。“醒了醒了”第零局的医务室里,一声雀跃欢呼。霍湘震慢慢睁开眼的同时,两颗眼泪蓦地顺着眼角流入了鬓发。一定是阳光太晃眼了。霍湘震这样对自己说,起身,却怎么都擦不干眼角的泪。吴积白一直守在霍湘震旁边他就是医疗组的,此时这医务室里也只有他和霍湘震两个人而已。见霍湘震这样,吴积白愣了愣,便打趣道:“我说,你用不用这么感动啊这是我们做大夫的应该的啊,别这样,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以为我衣冠禽兽把你给睡了呢”“滚”霍湘震随口骂了他一句,“我研究数据呢我怎么在这”“唉”吴积白摇着头叹了口气,座椅一滚到了办公桌便收拾自己的桌子同时一副啧啧啧的模样,“醒过来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怎么了,不是问同事把你送来有没有累着,却是问你研究数据。哎呀呀我们这些大夫很心寒啊”“吴积白”霍湘震吼了一声,吴积白赶紧举手投降:“好好好别急别急你的数据在你的桌子上,你们理论组的没人会把它当垃圾的ok你是因为突发昏厥被送到我这里来的,没什么大事,就是你这几天不眠不休地苦战,身体熬不住了而已。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行不行”霍湘震已经起身走出了医务室,留下的话都仿佛是回音“没时间休息”“诶你这就走啦诶诶你先把葡萄糖喝了诶诶日”吴积白没叫住霍湘震,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体质,而且有15基因和人类不一样的家伙,已经霸占创世神计划理论组实验室整整七天了。也就是说,七天不眠不休。最多累得可能要算不出正确数据的时候扑在桌子上打个盹,醒了之后继续玩命演算。嫌饮水机倒水速度太慢,直接在自己旁边堆了一箱子矿泉水,吃的是泡面原本无可厚非,但是这人就为了能不耽误实验数据,方便面都不泡了,直接干嚼。疯了,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