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压着心内的起伏,缓缓转身,看着那个人。韩彻虽然一身平民打扮,颀长的身材站在人群里仍很扎眼,他的神色略有憔悴,一脸风霜的样子,颌下的短髭微微冒头,也没有清理。他见我转过来,眸子亮了下,迟疑开口,“青青”往前走了一步。我几乎是本能的后退,瞪着韩彻,像看到洪水猛兽一样,转身就走。面前人影一晃,韩彻已挡在我面前。“青青”他再度开口,却仍只是那两个字;面色转为苍白,目光中流露出痛苦失落的神色。我心里一痛,站定了脚步,死死看着他,半晌,低声道,“你又来干什么”把头扭向一旁。“青青,”韩彻上前了半步,见我又向后退了一步,便停了下来,“我知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我过来是要把这个给你。”我一直扭着脸,头低垂看着地面,便见地上的那点影子靠过来,一页纸递到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很多人的名字和鲜红的手指印。我的身子一僵,看着那页证据,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当日,怀玉公主对我说,把证据给她,她有办法救相爷。我太心急了,竟相信了她”韩彻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悔恨和自责,“那日,我刚出门便被人抓住软禁起来,一直脱不了身。我后来知你被官府带走,送到青青,我心里好恨,恨我自己”我的身子微微抖着,指甲紧紧地陷进掌心,一言不发。“我没脸再来见你,可又放心不下你。你现在在镇南王府,自是比外面安全。但那镇南王收留你,心里终究是如何想的,不得而知。你害他失信于朝廷,已是亏欠于他,便是他不提,其他人难免口舌;今日我把这证据带来,你让他交了皇上复命,便不再有愧于他”那人一句一句慢慢说着,似旧时一样,思维缜密,考虑得样样周全;我听着,却感觉心头似有把钝极的锯,他每说一句,那里就被割一下,痛不可当。“我不能误你终身。那镇南王若是有意于你,你可”已经陷入掌心的指甲进得更深,我猛地抬头,“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若没有别的,你走吧。以后我也不想再见你”韩彻的眉峰一动,他凝眸,眼底含着黯淡的云,声音愈发低了下去,“我知你恨我,也没奢望以后能再见你。我只想你知道一件事我没有娶怀玉公主的人,我是真的只喜欢你”燕十三找过来的时候,我正低头站在市集的一角;他拉我袖子,在我抬眼时被吓了一跳,“小青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了”我眯了眯微微肿胀的眼睛,哑着声说,“没什么,刚才被灰尘迷了眼我累了,回去吧。”燕十三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显是没有逛够,但见我恹恹的样子,也不敢多说话,嘟囔了几句就叫个轿子和我一起坐着回了王府。是夜,我在床上辗转许久,贴身的衣衫里装着那张纸,像是装了块烙铁,烫得我心口发疼。我以为,经过那件事,我对韩彻早就死心了,甚至还会带着恨;可在集市上见他的第一眼,我便移不动步了,也不知为什么,看到他那么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里会不忍,只想听他说话,要他对那件事做出解释,想多看他一眼;甚至,在他走的时候,我心里难过的要死,要强忍着,才能不跑上去拉住他挽留。真是没用啊我轻轻转着腕间的那个镯子,望着窗外半明半暗的月色,不知看了多久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书房找燕无双,却扑了空。问了下人才知道,镇南王府有些幕僚,燕无双今日是听那些幕僚高谈阔论去了。这个王爷,当得倒真是称职。我一面想着,一面在花园里转,刚转过假山,就碰到燕十三。燕十三今日穿着紫色的蟒袍,头上束着金冠,俨然翩翩佳公子。他一见到我就凑过来,“小青姐姐,你看我这身新衣服怎么样”我确实觉得不错,遂点头表示赞许。“可比得上我七哥”我一愣,扬了扬眉。我明知道那燕十三虽然看着童稚,其实也是修行多年的雪狼他曾说过自己有五百年道行,但是看着他小小孩童的面孔,实在无法将他和燕无双那般的成熟风采等同起来,于是笑着反问,“你说呢”燕十三撅嘴,做出委屈的表情,“小青姐姐,你这又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早就说过,我有五百岁呢,做你太祖都绰绰有余,你怎么,就不能考虑下我呢”我瞠目,“考虑什么”燕十三笑嘻嘻地,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小青姐姐,你不喜欢我七哥,不如跟我吧,等我长大了娶你哦。”贴过来摇我的手,“我的法术虽然比不上七哥,但也有几百年道行。你若不喜欢小孩,我换个样子也行啊”一摇身,我眼前出现了一个翩翩少年,再一转,又变成个儒雅的书生,我刚要说话,书生又变成个魁梧的壮汉,奶声奶气地对我说,“小青姐姐,你喜欢哪个”我嘴角抽了一下,早就面红耳赤,揪住那“壮汉”的耳朵,“你别白费力气了,再怎么变也就是个小猴子,我是不会动心的”“那这样呢”眼前一花,面前的壮汉又换了面孔,连声音都变了,漆黑的眼睛深深凝望我,沉声道,“青儿,我这样你可喜欢”我的心“突”地一颤,明知道那个“燕无双”是假的,却仍是松开了揪着他耳朵的手,眼睛也不敢向他那里看,把头扭到一边,“别淘气了,快变回来”“青儿。”“你再这样我真恼了,以后可都不理你”“青儿”燕十三果然有些道行,不但相貌,连那人的声音语气也觉得十足十。我心里突突跳,觉得这燕十三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看来小孩子也不能太宠,有时候也得管教,于是抬起头板起面孔,气急败坏地,“你少来了别以为随便换个皮相就能骗过我就是潘安再世,若只是庸碌之徒又有什么意思除非你七哥那样”突然收了声。面前的人,漆黑的眸子含着深深笑意,一言不发地看着我。那样的眼神,我实在太熟悉了,心里开始剧烈地跳起来,我一边想着“不会那么巧吧”,一边忍不住试探地轻声问,“燕无双”燕无双点了点头,表情竟然也有些不自然,“我不是有意要偷听,刚才有叫你名字想打断你,可是你”我张了张嘴,觉得脸烫得要烧起来了,心里咬牙切齿的发誓:一会儿回去找到燕十三,一定要抽打一百遍啊一百遍我简直羞得无地自容,但是立刻跑开又显得太欲盖弥彰,于是我站在原地,眼睛都不敢看对方,只能假装看着他脚旁的那几盆菊花。低低的笑声。我终于受不了了,跺了跺脚,转身就走:反正已经很丢人了,从那人面前逃开至少我还能喘得上气。手却被人一把拉住了。“青儿”燕无双的声音低沉,却又透着一丝紧张,“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我被燕无双捉住手不得脱身,心跳得飞快,只得转过身来,看着那个人的眼睛,口干舌燥道,“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燕无双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半晌,唇角慢慢扬起来,握着我的那只手却更紧了。我却觉得,喘气更费力了终于,燕无双松开了我的手,轻声问,“青儿今天去书房找我,有事吗”我听燕无双换了话题,心里总算长出了一口气,脑子里想起今早的打算,心下一沉,敛了笑意道,“有的但这里说不方便,还是去书房好不好”书房里。燕无双立在案前,静静地看着我。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页叠得很整齐的纸,“这个还给你。”燕无双浓眉一抬,“这是”“之前从你这里拿走的,证据。”我咬了咬牙,虽然觉得困难无比,还是一字一字慢慢说了出来,“我当日如今这证据总算又找回来了,你将它呈给皇上,或许还不算晚”昨晚我想了一夜,这证据事关苏相的命运,我之前本是竭力想要毁去的;但是经过这一场变故,我终于想明白,私人恩怨和国家大计不能混为一谈,这证据牵涉的人太多,我不能为保苏相连累更多无辜,大不了,以死来报苏相的恩情就是了。而对于这证据如何失而复得,我也故意说得很含糊,没有提到昨日遇到韩彻的事;我潜意识里不想再提那个人,亦觉得这并不重要,便都承落在我一个人身上好了。燕无双听我这样说,神色也凝重了下来,他深深看我一眼,我紧抿着唇,将那页纸递过去。燕无双伸手接过。我屏息看着那个人将那页纸接过,展开,定睛欲细看变故忽起。一道血红的光突然自燕无双指尖窜起,迅速贯入他的胸膛燕无双眸光一凛,眼中凝着不能置信的神色,眼见着他胸前的衣服裂开,之前胸口上那处旧伤骤然崩裂,伤口很深,直可见到内里的血脉我被眼前骤然发生的变故惊呆了,眼睁睁看着有颗鲜红的珠子从燕无双胸口的伤口中升起,离开了他的身体,掠过了我,直接落入我身后那人的手里而燕无双,则在同一时刻,倒在了地上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韩彻手里捧着那颗发着红光的珠子,迅速地向自己胸口按去,只一瞬,珠子便被按进了韩彻的身体里,那团红光,也随之隐去了我茫然无措,但立刻反应过来,冲上去扶起倒在地上的人,“燕无双”这是怎么了一阵低低的冷笑。我半跪在地上,一手扶着燕无双,猛地抬头,见韩彻已经踱至我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感到不对,厉声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失了灵犀,已经死了。”我像被雷击中了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韩彻,“什么”什么灵犀燕无双死了“便是没死,也是废人一个了”韩彻的声音异常阴鸷,带着种歇斯底里般的疯狂,恨恨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人,“我想了这么多年,今日终于将灵犀得到了”我被韩彻不着边际的话说得十分茫然,但是看着面前的人,觉得陌生又可怕,心里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隐约,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浮现,我竟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是谁”韩彻的笑止住了,他低头看着我,慢慢摇了摇头,“青青,这么久了,你竟还不知我是谁,也太粗心了你可还记得,刚进相府时,别人都叫我什么”我一愣,看着那人俊美又邪魅的容颜,心里一阵阵发寒:韩彻以前叫什么我和韩彻都是孤儿,名字都是相爷取的;刚来相府时,似乎别人叫他“阿九。”冰寒的声音,是韩彻代我做了回答,他的唇角淡漠地上勾着,“青青,你觉得这个称呼熟悉吗”我怔怔看着面前那人邪佞的笑脸,说不出话来。阿九九不知为什么,我听到这个字,心里就发慌,好像,隐隐约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却不敢再想下去。“青青,你可见过燕无双这样”韩彻嘲讽的勾起唇角,眸底突然发出异样的光彩,在那一刻,淡褐色的眸子竟然转为深碧色我看着韩彻转为绿盈盈的眸子,睁大了眼睛,“你”这个眸色,我曾见燕无双有过,那时候,他说他是韩彻看着我,淡淡勾起唇角,“我原来的名字,叫做燕九。”47血咒灵犀“在下姓燕,家中排行第七,人称燕七。”燕九我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半跪的身体晃了晃,几乎不稳,一手撑住了地。韩彻他竟也是雪狼“想明白了”韩彻俯低身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