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要嫌弃。”我一愣:从没想过福王会送礼物给我。单看那锦盒,用上等檀香木打造,表面镶着数颗珍珠,以纯金滚边,已是价值不菲,里面更不知会是什么稀罕的宝贝。这么贵重的东西,福王轻易送人,也真是大手笔。但我知道,他送这个给我,却是冲着燕无双的面子;我也知道,福王今日做法,是有意结交燕无双,官场上向来趋炎附势,燕无双如今是皇上最为倚重的人,福王若能和燕无双搭上关系,于巩固自己的势力自是大为有益。虽然明白这些,我心里却觉得不自在,福王要结交燕无双自有他的方法,却送礼给我,他定是把我当成燕无双的什么人了于是我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拒绝,燕无双却是一笑,已让人收下了。我看身旁那人一眼,心想,这是你收的,可不关我事。回到馆驿已是夜深,我这一天也确实很累,躺下便睡了。次日一早,有人过来帮我打点行李准备返程。收拾物品时,我无意中一瞥,看到我的包裹里多了个滚金边镶珍珠的锦盒,正是昨晚福王给的那个。我愣了下,旋即便拿起那个锦盒出了屋子。在院子里见到燕无双,我把锦盒递到他面前,“这个还给你。”燕无双看了一眼我手里的东西,淡淡道,“青儿不要吗”“不要。”“不看看里面是什么”我抿了下唇,快步走上前,直接把锦盒塞到燕无双手里,转身就走。却在刚回身时,被燕无双顺势握住了手。我眸光一凛,皱着眉回头看燕无双,却见他另一只手轻轻一扣,“叭答”一声锦盒应声而开。一柄殷红如血的玉如意静静躺在盒内。我一下呆在那里。“血玉制成的如意,有招魂摄魄之效,若有人着了魔障,把它放在床头最有用。青儿不想你夫婿早日醒过来了”我早知血玉如意功效,故而昨晚在福王船上见到这如意时多看了两眼,当时便想着若是韩彻能有这柄如意,定能早日醒过来。如今被燕无双说破,那如意又近在咫尺,我纵是有再大气性的人,心里想着韩彻,却也挪不动步了。燕无双把那锦盒又递到我手里,“如意用完了你再还给我,就不算要了福王的东西,便是欠他,也是我欠的。”那个人背对着阳光站在我面前,在我身上落下淡淡的影子;他的声音清清朗朗的,语气里有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味道。我沉默地握着那个锦盒,心里有些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更无法抬头去看燕无双的眼睛。锦盒表面的花纹凸凹起伏,我的手指轻轻蹭过去,好像还能感受到那人残留在上面的温度浑浑噩噩中,终是返程了。古人说“归心似箭”,我却觉得用箭都不足以形容我想回去的心情。屈指算来,和燕无双去江南,一往一返也有月余,我虽然隔几日便能收到飞鸽传书带来的消息,但毕竟与我亲见韩彻是不同的。是以,回到京城后燕无双不准我去杨柳坞,我简直忍无可忍了。燕无双的理由只有一句话,“这一阵京城里流寇横行,不安全。”我对此嗤之以鼻,很想对燕无双说,京城那么多人,青天白日怎么会那么巧被我遇上流寇再说,便是真有流寇,想来也不会注意到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可是燕无双是镇南王府里最大的人,他若不同意,便没有人敢放我出去。我不明白燕无双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如此固执和不讲道理,抗争了一番后,他仍是不同意;我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但这次,燕无双却是铁石心肠,不为所动,我当着他的面摔门而出,回到自己房里几天都不出来,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理燕无双了在房间里赌气的憋了几日,我终是耐不住对韩彻的挂念,日思夜想,居然就被我想出一个法子来某日,我趁燕无双出府公干,换了身府里小厮的服饰,偷偷溜出了房间,直接去了狼苑。在狼苑门口,我拿出之前从燕十三那里哄来的钥匙,打开了院门,看了看身后没人跟着,一闪身进了院子。狼苑还和之前一样,苍郁一片,却安静的很。我眨了眨眼,直接向前走,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粗重的喘息声;我的唇角不由自主翘起来,猛地打个旋将身子转过去,果然看到那群狼已经围在我身后了;一双双碧绿的眼睛幽幽望着我,见我转身了便都停住了步子,发出低低的鸣叫,有几只已经凑过来,讨好地舔我的手。我的眼睛笑得弯起来,抱起头狼身边那只幼狼,用手轻轻抚着它脖颈上的毛,“小白,我这阵子不在,你又长重了哦,再过一阵子,你就把十三给比下去啦。”幼狼自喉咙里呜呜叫着,冰凉的鼻头蹭着我的脸,似乎在回应我,我轻轻笑出声来,“好了,我今天有事,急着赶路,下次再和你玩一定要给我保密哦,不许告诉你们主子”我把幼狼放到地上,向着远处那片树林走去。燕十三说过,这王府建在山上,树林那里留了个出口;燕无双不放我走,我就从树林里抄小路下山,我已回过几次杨柳坞,大致了解了山路的情形,便是山路难走,我走得慢些,有个一两天总能回去了。我对韩彻的思念一刻也压抑不了了,便是爬着,我也要去见他。我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衣服被什么拉住了,回头一看,却是那只头狼用嘴咬住了我的衣角,绿盈盈的眼睛望着我,不让我走。我挑了下眉,以为它们是舍不得我,于是蹲下身子拍了拍它的头,“我也很想多陪你们一会儿,但今天真的有事,要马上走,如果被那个人发现就走不了了,你们都乖一些,等我回来带好吃的给你们”站起身,我又迈步要走,衣服再度被从后面拉住。我这回真的有些恼了,主要是担心耽搁久了被燕无双发现就走不成了,于是我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割下那角衣襟,摆脱了头狼,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那些狼和我混得熟了,也知道我的脾气,见我这样便不再拦我,只是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便和尾巴一样,我快它们也快,我放下慢脚步它们便也缓下来,总之是甩不脱。都已经快到树林的边缘了,那群狼还是不紧不慢地跟着我,没有离开的意思。我有些无奈,只得回身和它们商量,“拜托,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你们是狼,都跟着我下了山,还不把人吓死你们还是别”我正说着话,却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异样。我觉得不对劲,猛地回身,却见不知何时,我身后出来几个手持钢刀的黑衣蒙面人站在面前,正在一步步向我靠近我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看这些人的样子,他们虽然蒙着面,但都目露凶光,手里的钢刀发出森森寒光,明显是敌非友。我的心里砰砰跳,脑子里突然闪过“流寇”这个词,禁不住浑身一颤。见那些人步步进逼,若不是顾忌着我身旁有狼早就冲过来了。群狼自那些人出现起便自动围在了我身边,像是一群忠诚的卫兵,保护着我。但我清楚,若是武功高手,纵有这些狼也阻挡不了他们,于是我边向后退边想办法要逃开,故意说话分散他们注意,“你们不要乱来,这里是镇南王府,惹出乱子你们都没好处你们要钱吗要多少,可以商量”一阵阴森的怪笑打断了我的话,却是为首那个人发出来的,他的声音阴恻恻的,像是从地底发出来的,“咱们只要命,不要钱”话未落,脚已腾空,飞身向我扑了过来我心里一惊,忙抽身躲闪,却因动作太急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一下子扭到了,钻心的疼。我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脚疼得动不了时,却见那个黑影越来越近,他手中的刀寒光闪闪另一团灰色的影子在刀落下的瞬间挡在我身前,我听到粗重的喘息声,有温热的液体溅到我脸上。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把手举到眼前时,是鲜艳的红色那只头狼腹部插着钢刀,重重地摔在地上,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扎到了一样痛,“不”伴随着我那一声的,是几声惨呼。那几个蒙面人手里的刀子突然都断掉了,刀尖全都扎进他们自己的胸腹,燕无双周身戾气,修罗一样站在他们面前,他的眼中充斥着痛苦和愤怒,眸子已转为狠绝的深绿色,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动,那几个人就像是被鬼怪附了体一般,发出的嚎叫异常痛苦。我顾不得去思索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管燕无双现在的样子有多么怕人,哭着去拉他,“燕无双,你快救救它”头狼安静地躺在草地上,腹部仍插着那柄刀,血已有些干涸。它的眼睛半睁着,却是永远也合不上了,因为在落地的一刻它便已断了气。燕无双蹲下了身子,目光中是痛苦又悲伤的神色,他伸手缓缓地抚上头狼的脸,为它合上眼睛。我的视野里早就模糊一片,哽咽地几乎说不出完整地句子,“你,救它”救它燕无双低低地说,“我救不了。”“我可以治病,却不能救命。生死有命,这是它的命,我无能为力。”我泪落如雨,心里既悔恨又难过,像是被什么狠狠咬着一样疼。若是我听燕无双的,乖乖待在王府里就好了;若是我不那么想韩彻就好了;若是我,刚才机灵些,把那群强盗引开就好了。若是我所有的悔恨所有的痛,只能化做无用的泪水,汹涌的流出。燕无双并没有怪我,我却不能原谅自己。是狼伤人,还是人伤狼我脑子里浮现出这句话,第一次的,开始迷惑了。37梦里梦外马车晃晃悠悠的,我一个人坐在车上,手里握着那只泥塑的狼偶,有点出神。那只头狼最终被葬在狼苑深处的树林里,入土那天,燕无双怕我太难过,没让我去。燕十三事后拿个小小的锦袋给我,里面装的是头狼的一缕皮毛,被我郑重地收好了。至于那几个流寇,燕无双当时并没有下死手,而是让人绑回去审问,但可惜的是,他们于当夜都暴毙了,后来才发现原来他们嘴里早藏了致命的毒药,随时准备就死的。于是这些人的身份就成了谜,他们究竟是流寇还是有人指使,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狼苑,目的又是什么,暂时就查不出线索。我总觉得那头狼的死是我造成的,因此心里自责,郁郁寡欢,总也打不起精神。燕十三急坏了,好像自从上次那场大病之后,他就对我的体质没了信心,动不动就说“你们凡人”如何如何;这些天见我连饭都不怎么吃了,他担心得要命,生怕我这个“凡人”撑不住再病了,于是变着法的讨我开心,又去燕无双那里不知说了什么,居然说动了燕无说,终于同意放我出门见韩彻了。我扯了下唇角,觉得可笑却笑不出来:绕了这么大个圈子,终究还是这个结果,早知这样,我当初何必那么着急。车停下来,我的心也跟着停跳了一下,挑开车帘,我看到外面熟悉的房舍,很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韩彻静静地躺在床上,神色平静,便像睡过去一般。我默默地站在床前,无声地握住他的手。“韩公子吃了镇南王送来的药,已经好得多了,这几日还知道叫人了,大夫说这是神智要恢复的兆头,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清醒了”听了杨婶的话,我心里说不上是喜是悲,一抬眼,看到韩彻床头那柄血玉的如意,正是之前福王所赠,回京后我过不来,便让人捎回来的,我看着那如意有点出神:江南之行就像是一场梦,陪我做梦的却是燕无双,当初许给我的那个人,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青青”太久没有听到韩彻的声音了,我竟想他到这种程度,白天里也会听到他在叫我,也许燕十三说对了,我这个“凡人”真的是病了。“青青”我正摆弄那柄如意的手停住了,片刻后,有些迟疑地扭过头,看到韩彻睁着眼睛,目光是我熟悉的清澈明亮,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十分清晰,他在叫我,“青青”我张了张嘴,简直发不出声来,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一眨也不敢眨,生怕我是在做梦。“青青”又是一声,比之前更清楚了,声音也大了些,韩彻露在外面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