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住了,因为后面的话实在问不出口。燕无双看着我,“你说呢”他的眸子漆黑明亮,里面映着我的影子,就像是一汪湖水,把我围在中间。我又羞又怒,脑子里翁翁作响,偏偏在这么混乱的时候,居然还想起以前听到的一个笑话:“花木兰女扮男装,那些士兵和她同睡了十二年,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女人啊”“如果你是男人,睡在花木兰旁边,你会说出来吗”燕七说,“无妨,我不觉得重。”燕七说,“都是男人,青弟你怕什么羞。”怕什么羞我已经要崩溃了,拼命压抑着心里那些慌乱,颤着声把最后一个问题抛出去,“那晚,在山上”“我吻了你。”我的脸“轰”地一下烧起来,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那晚在山上我醒来,觉得唇有些痛,心内一直存着疑惑,原来竟是真的“青儿,我喜欢你,当时,你睡熟了,我情不自禁。”我简直想杀了燕无双,但是看着那人伟岸英挺的身材,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便是燕无双是个凡人,以他的武功我也打不过他,更何况,他还是雪狼,有千年的修为我眸光一闪,心里突然有了计较。抬起头,我看着燕无双,冷冷一笑,“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说出去”我自然不会真的把燕氏兄弟是雪狼的事说出去,但是,我总得让燕无双对我有个忌惮,这样,他才不会为所欲为。若是燕无双怕了,我便有了筹码,可以拿这个向他提些条件,至少,要让他同意我回家我可不想再呆在他这王府里了。燕无双目光里波澜不兴,淡淡道,“你不会。”我一口气憋在心底,好半天才喘上来,愤愤道,“别以为我是善男信女”便是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燕无双深得望不见底的漆黑眸子静静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咬了咬牙,破釜沉舟一般大步走到门外,正好有个下人走过,我一把拉住他,“哎,我告诉你件事儿”我假意拉着那个下人,耳朵却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若是燕无双有一点异状,他这个把柄我便拿定了身后静悄悄的,一定声息都没有。我不甘心,又等了片刻,还是没动静。那个下人被我拉着走不脱,却又等了半天不见我说下面的话,一脸迷惑地看着我。我急得额头冒汗,简直像骑在老虎身上,想下也下不来。一只手从身后轻轻揽住了我的腰,热气呼在我脖颈上。燕无双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我身后,滚烫的唇几乎贴着我的耳朵,“说啊,青儿,你想说什么便告诉他”我心里一颤,不由自主地松了手。身子微侧,想躲开那人怀抱,可是刚有动作,便被那只手揽得更紧,一时间我羞愤交加,气喘得也粗了。更令我气恼的是,我本来打定了主意要说出那个秘密,不能让燕无双轻看了我,但是当外人就在我面前时,那几个字却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在我舌尖盘桓许久,就是说不出来。那个下人见我和燕无双此时的情景,识相地脚底抹油,溜了。我简直要被自己的窝囊气死了低低的笑声自我身后传出来,燕无双低沉的嗓音在我耳旁响起,“青儿,你若嫌人少,我把这府里的人都召集来你再说也不迟”我的眉一下挑了起来,跺了跺脚,挣开了燕无双的手臂,转身走了。这天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很久也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想着三年前在相府受的刑罚,一会儿想着韩彻的病,一会儿又想着燕无双在狼苑里对我说的那些话,那双深绿色的雪狼的眼睛也不时浮现在我眼前。各种场景纷至沓来,掺杂在一起,我觉得头都大了。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的,只觉得迷迷糊糊的,睡得也不踏实,做了很多噩梦。第二天早上起来,便觉得头晕脑胀,还直犯恶心。我猜大概是夜里受了风寒,或是真如燕十三所说,回家一次太颠簸身体吃不消,再加上又上山求药,可能是太劳累了,所以也没在意;反正我现在也不知怎么面对燕氏兄弟,于是就对下人说我不想出去,让他们把饭端到屋里来了。我一直闭门不出,在屋子里呆了几天,就只是吃吃睡睡,燕十三也没来找我,想来也是有意给我空间让我自己消化一下。只是这样又过了几日,我的症状没有好转,好像还加重了。这天我起来,觉得情况前所未有的糟糕:脑子轰轰响,里面像有一群马在跑来跑去,浑身酸痛没力气,走起路来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我心里一惊,算了算日子,再过几天又要回家了。我暗暗着急:可不能真病倒了,到时候回不去我猜也许是在屋子里闷的于是强打着精神,勉强喝了几口粥,想到外面透透气。出了屋子,刚被外面的风一吹,我便打了个喷嚏。抬起头来,觉得眼前金星乱冒,看东西都是重影的。我喘了会儿气,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刚转过角门,迎面有个人走过来,我身子晃得厉害,差点收不住步子撞到他身上。“青儿”我听到那个低沉的声音,本能地向后面退,避开了燕无双伸过来的手。燕无双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你怎么了我听十三说几天没见到你了”我不住地用力抽着鼻子,觉得头很沉,燕无双的声音听到我耳里像是从水下传出来的,闷闷地极不清晰。我恹恹地回他,“不想出来。”燕无双的眉微微蹙起来,他打量着我,“青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近前了半步。每次燕无双靠近我的时候,我都会莫名其妙地有种压迫感,这次也不例外。我本来就觉得头痛得要死,现在又完全被燕无双的气息包围,简直都要喘不过气来了。我有些暴躁地挥手,想把那层厚重的压迫感推开,“不关你事,你躲远”话没说完,脑子里突然“轰”地一声,我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腿一软,身子慢慢倒了下去。倒下之前,我觉得有双强健的手臂接住了我,燕无双把我抱在怀里,似乎还对我说着什么,但我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我觉得身子浮浮沉沉的,好像飘浮在海上。只是那海一会儿是冰洋,一会儿是火海,于是我也跟着一阵冷一阵热,难受的要死。正叫天天不应的当口,迎面驶来一艘船。我见船头隐隐约约站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韩彻我心里大喜,张口叫他,韩彻也看到我了,他的脸上现出高兴的神色,便要过来。突然,他眉头紧皱了起来,双手捂住胸口。我看到在他的指间有殷红的鲜血冒出来,嘴里也开始流血,他看着我,身子向后倒去“彻”我惊叫一声,睁开了眼。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燕十三就在旁边,正一脸担心地看着我。我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刚才梦里那声叫喊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觉得喉咙像被个钝钝的锯割着,痛得很,连喘气都费劲。燕十三见我醒了,赶紧拉住了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出声,“小青姐姐,大夫说你染上了疫病,要好好养着,话也要少说。”疫病我睁大眼睛看着燕十三,用眼神表达我的疑惑。30艰难谈判燕十三叹口气,“凡人的身子就是弱,我当日就说你不要回家,你偏不听看看,折腾病了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小毛孩子还敢说我若不是燕无双硬把我留在这里,我会病吗我拿眼睛瞪燕十三。燕十三这小孩识相的很,见我真生气了,立刻堆上一脸笑,恬着脸凑过来,“小青姐姐别气哦,人家是担心你嘛你这病真的很凶险,城外都死了不少人了,皇城也戒严了,为防传染,现在都不让人随便进出的。咱们一直住在山上不打紧,你那日回去一次,进城出城的,便被染上了。又拖延了几天,所以那天一发作起来吓死人了。幸亏我七哥在,不然”听燕十三这样说,我才明白,原来那几日我身上难受不是在屋里憋闷的,而是染上疫病了。怪不得我那日回家时见街上人那么少,估计当时这疫病便流行了。猛然想起件事,我心里一紧,紧张地看着燕十三。我用口型说给他:杨柳坞。燕十三叹口气,无奈地看着我,“小青姐姐,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啊放心,我七哥已经和大夫们研制出了医治疫病的方子,配好了药发放给百姓。杨柳坞是第一批得到药的,我七哥还特意加派了人手照料那些孩子们,现在那里安全的很,一个感染的也没有。”我听燕十三这样说,心里稍觉安慰。又抬起眼睛看着他,这次却是没做口型了;但我的心里更紧张,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燕十三歪着头看我,半天才迟疑地说,“你是想问,你家里那个人”我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知道。”我的眼睛睁了睁,疑惑和不满全写在脸上:燕十三这小坏孩子,他是故意的吧燕十三低着头,小手不住搓弄着床帐的穗子,“皇上命我七哥负责救治疫病,全城的疫情都会报到他那儿去,这事儿你问他,他比我清楚”我昏昏沉觉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像是睡过去一般。其实我根本没睡着,心里乱糟糟的像是长满了草。燕十三那个小坏孩子,也不知怎么了,别别扭扭的,就是不肯告诉我韩彻的消息,非让我去问燕无双。简直气死我了先不说以我和燕无双此刻的关系,他会不会告诉我;便是燕无双肯说,听说他这段因为救治疫情忙得很,每天回府都很晚,有谁忙了一天回来还会巴巴儿的赶过来看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况且那个人素日对他又没好脸色。怎么想,怎么觉得没可能从燕无双那里得到消息。急死我了也不知躺了多久,我正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有只冰凉的手摸上我的额头。我心里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燕无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关注地看着我,“青儿,你觉得好些吗”我看了眼烛火,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没想到燕无双真的过来了;我看着那个笼在烛光中的身影,以为自己在做梦,有些发呆,没有立刻说话。燕无双在我床侧坐下,端起床头的药碗,“十三说你不肯吃药,怕苦”声音低低的,很温和,像在哄小孩子。我终于确定燕无双是真的过来了。摇了摇头,虽然喉咙痛的要命,我还是勉强着开口,“我夫婿”燕无双的眉头动了一下,他垂下眼睛,淡淡道,“他没事。”我听了这句话,心里稍安,见燕无双把一块糖放进药碗里,轻轻搅拌,我的手渐渐抓紧身下的床单,慢慢地说,“我明天又到十天了。”我知道我现在身体状况不好,最好不要乱动,但是我已经十天不见韩彻,尤其在病中的时候,就更想见自己亲近的人,对韩彻着实想的厉害,而且我也很担心韩彻的身体;错过这个机会,又要再等十天,谁知道我到时候身体会不会好,若是一直不好,难道就不见韩彻了燕无双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他看我一眼,目光无波无澜的,“先把药吃了。”我转头避开了燕无双递过来的药勺,抿紧唇,倔强地看着他。燕无双持勺的手停在我脸侧,他的眼睛眯了眯,声音沉了下来。“青儿,不要耍孩子脾气。”我微微皱眉,却把唇抿得更紧,用眼神告诉燕无双我的坚持。燕无双看了我一会儿,他的眸色沉得像黑夜中的海一样,看不到底,让人觉得危险。他淡淡问我,“若是我不让你回去,你便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