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甚头十分颜色好便罢了,强挣扎了,岂非自讨没趣且他们下帖儿,也是一般身份人拨,与你一道的都是读书人家里的,也要看着清雅些儿才好哩。”秀英心中,原是要为洪谦争一争脸面的,听丈夫与何氏都这般说,方熄了此心。又犹豫着对何氏道:“嫂嫂知道的,我家大姐儿今年足有九岁了。往些年家中不顺耽误了她,我也没心为她留神好后生,就怕看到好的,又嫁不了,心里难过。门当户对人家,生下来便割襟做亲家的都有。如今她爹好歹有个功名,要为她寻个好婆家。只先前我家又是那样,上好的人家可不敢打听不敢想,并不知人家根底事,于这一处好比是瞎子聋子。然则日久才见人心,匆忙打听就怕听得不实在,叫人瞒了甚样阴私事。她再五、六年须得定亲”何氏接口道:“你是想着趁着机会,多打听打听,且带着大姐儿去晃一圈儿,有看上的,自来求你好作个一家有女百家求”秀英道:“这样可妥当么”何氏道:“可不是,我娥姐儿说亲时,我且恨日子太短,不能尽知前事,唯恐她受气哩。玉姐样样好,且是你心头肉,自要及早。待到好出门子时节再相看,可就晚了看得着外头光彩,又怕内里不好,总要挨几年光景,细细看来方得,免生纰漏。女儿嫁了便是人家人,苦乐由人,且须娘家有人撑腰。从来女儿便不欲她远嫁,不就是为的这个么”秀英大有知音之感,与何氏愈发说得投契,又问娥姐夫家事。何氏道:“才说不想她远嫁哩,女婿做了太学生,便在京里住,婆家与他在京里赁了房儿。你想,叫她两个分开了,她倒在我眼前了,却是夫妻不相见,如何过得日子要打发她上京,我这心呐”说着直捣胸。秀英又拿话来安慰,两人絮絮说着许多话。秀英自何氏处得了窍门儿,也用心装扮了,上身穿件月白衫儿系条杏黄裙,腰悬双玉佩,耳垂明珠铛。一头青丝挽作髻儿,插几根簪子。林老安人知秀英要去赴宴,便托一同赴宴的林秀才娘子代为看顾。秀英带着小喜、小乐两个小丫头,也令她们穿了新置细布夏衣,掐了时辰,先与舅母林家娘子会面,再同往州府里去。府君娘子头一遭见人,却是只邀各家娘子去,是以玉姐并未得去,止在家中读书。秀英回来两颊微红,是有了些酒,兴致也高。今日林老安人与素姐一道往洪宅来看金哥,金哥“咿咿呀呀”只管自家乱叫,几人皆不明其意,把他急得小脸通红更大声叫嚷起来。秀英洗了脸,又逗金哥一阵,金哥方安静了下来。林老安人笑道:“这便是母子连心了,”因问,“今日如何”玉姐支楞起耳朵来听,秀英道:“府君娘子好和气人,也不以势凌人。看她身上衣裳、头上插戴,也是富足人家。”素姐道:“天家人,怎会不富足”秀英也不与她细说分明,她有些酒了,略躁热,拿手来扇风。玉姐将手边一碗酸梅汤递与她,秀英一仰而尽,擦擦嘴,又道:“听说这城里秀才、举人也不少,今天却没见着太多哩。”林老安人道:“想是这位细致些,分作几拨罢咧。这也是常有的,有细致的就细些儿,有不在意的,就一总儿邀了去坐坐。妇道人家这里,也不算恁样大事,府君见孙女婿他们,才是正事哩。”秀英道:“那我便知了。哎今天有位王老秀才家的娘子,好有四、五十岁了,头上戴好大一鬏髻,也不怕压坏了脖子。”林老安人道:“她年轻时头发便少。”听得秀英吃吃地笑,又说:“府君娘子真是个好人物,也不总端着,与谁个都能说到一处。”林老安人道:“那便好,你现与她也见不多少面儿,相着就是了。与旁人呢那些秀才娘子们怎样”“也有与我一般大的,多是比我大些儿的。有舅母领着我,她们倒好说些话。也有两个不看人的,我也不须理会她们。”说着一歪脸儿,想是受了些儿气。林老安人道:“你又不是银子,谁见你都欢喜别叫人人不喜便得了。”玉姐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又吃秀英一瞪眼,捂着嘴儿倚着素姐去了。秀英道:“也不是见不多少面儿,今儿我将要上轿儿回来,里头使人出来,说过些时日,府君家娘子安置好了,还要与我带玉姐去哩。”玉姐瞪大了眼儿,不由道:“我家里与府君家差得远些了罢怎地要我再去”秀英啐道:“你这出息,为甚不能叫你去府君家里好些小娘子哩,他家九个哥儿七个姐儿,大的已婚嫁,小的与你差不太多,人家才到城里,还不许寻人玩耍”玉姐心道,府君家便是玩耍,也不须与个单丁秀才家这般亲近,近有县令主簿,远也有举人家。又不是我没志气,是这娘子好生怪异。把嘴一撇,也不争辩。林老安人道:“许是想要个伴儿。”秀英有些犹豫,一时想若女儿与府君家小娘子一处,也能多见些世面,一时又想,这岂不是做个丫环去了拿不定主意,只等与洪谦商议。晚来洪谦听了,道:“未必是这般,他家没甚值得人图谋的,你我既不愿,拒了便是。”秀英道:“你知道个甚玉姐一年大似一年,你看娥姐,十一、二岁上纪家嫂嫂便与她相年,好有二、三年方放心寻个人家,下了定要完婚,又生出枝节来。女孩儿家耽误不起,须得趁早。玉姐有多好,止在咱家知道,外头门当户对人家,且无人知,这怎成时往那家里走一走,也显些身份。”洪谦一轩眉:“你便再等等,休叫误了闺女,低嫁与人。我还未考完哩。”秀英道:“你的闺女,你竟不急”絮叨一阵儿,洪谦也不接话,秀英又寻思玉姐赴宴穿的衣裳来。端午后,府君娘子果使人来请,邀洪秀才娘子与洪家大姐儿过府。秀英与玉姐穿鹅黄纱衫、水绿裙子,颈上一个项圈儿,带着往州府后衙去。这头秀英拿衣裳与玉姐比划,那头玉姐问秀英:“娘上回去那家里,见他家大不大他家有甚样人,须不须回避有甚喜好有甚忌讳处”秀英道:“女孩儿家家,怎这般多话你且跟着我。”玉姐道:“我须心里先有个数儿方好。娘往外见人,也须得记下了这些,才好与人相处。”秀英戳她一指,细细想来,倒也在理,道:“州府后衙不大也不小,他家人口多,才窄些儿”到得后衙,却见来的非止自家母女。尚有见过的尚秀才娘子也带着两个姐儿、又有扈秀才娘子领一孙女、曾秀才娘子带她家十三岁姐儿来,林林总总,好有二、三十人。一时府君娘子来了,与众人厮见,众娘子各行礼,府君娘子回半礼。玉姐借后退闪身看这府君娘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白净面皮,柳眉杏眼,穿大红通袖袍,紫色裙子,头上金灿灿首饰,腕上羊脂玉镯儿。正看处,众娘子又使女儿来与府君娘子磕头,玉姐这回却受了她们的头,且说:“都说本地人杰地灵,我妇道人家不好见外男,止见这些水灵姑娘,便知此地聚福了。”又叫把自家小娘子也叫了来见。秀英因上回赴过宴,且知府君家九子七女,长子、次子、四子、六子、长女皆是原配所出,幼子、幼女与排行第六个姐儿是这继室生的,余皆庶出。头先儿四子三女皆已婚配,女儿在婆家,儿子却在京中因宗室而做了小官,其余子女都在身旁。在江州者,共是五男四女,显得府衙狭窄。来的是府君家四姐、五姐、六姐、七姐,从长到短,一溜儿排开,齐与众人道个万福。众娘子忙避开身去,府君娘子道:“她们倒好是一般大,便一处坐去,”说自家女孩儿,“你们是主,好生招待贵客。”四姐居长,与众姐妹乃邀这十余个女孩儿一处坐了。这些女孩儿自十三、四岁至六、七岁不等,不消片刻,便隐隐散作三、四团儿。长者与郦四姐儿等说话,幼者每插不上嘴儿,便不由围在郦七姐儿身旁。玉姐置身其间,肚里一盘算,这三姐、四姐一个十三、一个十二,六姐十一,七姐年方七岁,想一想,便往六姐一处不远不近坐了。女孩儿一处坐,且是头回见,初时皆不言声。然年幼,郦家姐妹一旦招呼开了口,便也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玉姐听着,时不时说一二句,余时且听旁人说。偏郦六姐儿就爱与她说个话儿,总好问她:“是也不是”原来这些女孩儿里,有七、八生得好的,两三个生得普通的,又有一、二实生得不太雅相。玉姐于这生得好的里,又生得最好看,坐那里并不乱动,口角含笑,也不烦人。众人说些花儿、衣裳、美景,她也答得两句,且说去过慈渡寺:“真要去,能自家走上去最灵。”说风物,她也接得上言:“东街那处铺里卖的荷花饼最香,趁热吃最好。”说女儿家之喜好,又知她随外祖母学会制胭脂。郦家姐妹都喜欢她。最小一个七姐儿,还跑来问她:“这里一年真有一两个月断不了雨水的”郦府君名玉堂,白脸儿、三绺须,颇有几分儒雅。退了衙往后歇息,见仆妇们正收拾家什,皱一皱眉,入屋与娘子申氏道:“你这又是做甚来不两月,这又急上了”申氏起身迎他,看他宽了外袍,丫环打扇儿捧茶,方道:“这家里十几个孩子,怎能不上紧你常说我急,若非我急,前儿三姐险要错嫁哩”原来京中吴王为丰盈府库,相中个会做大买卖的大商户,险将郦玉堂庶出的第三女嫁到商户人家去。吴王儿子二十三个,孙子孙女更多不胜数,物以稀为贵,人亦如此,随便一动念。亏得申氏下手早,早将三姐儿发嫁。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郦玉堂、申氏点了头,写一封信回京,说将三姐儿嫁与一殷实举人家,事便定了。好在吴王孙女儿极多,也不在意,随意换一个便是。往常他总管不过来,除开在京嫡长一房,余者恐连名儿也难叫他记全。郦玉堂哀叹一声:“堂堂宗室,竟至于此。”申氏一撇嘴:“不说我急了”郦玉堂道:“你看得如何”申氏道:“还早呢,且看这些人家娘子,我将那等知理晓事,看着精明些儿的留意,使她们领了女儿来一看”郦玉堂颇疑惑:“嫁三姐儿,如何相看人家女儿”申氏道:“你不瞧瞧你有几多儿女,真挨着个儿来,总要二、三年方能看好一个孩子,我忙到猴年马月儿去小的还成不成亲了”郦玉堂道:“你是说”“赶上哪个是哪个罢咧,我将这十五以下、六岁以上合适的都看一回,哪个合适便定哪一个。先是殷实宦官人家,次是殷实读书人家,你看如何”郦玉堂喜道:“甚好。”申氏叹口气,若非为了守亡姐一注嫁妆、几个儿女,守家中与王府亲家这个名头儿,她岂须嫁来操这等闲心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准时更新的哈,开v有三章。欢迎捧场,开v不三更,都是耍流氓。高考结束的亲们,你们好吗话说我当年是7月高考,考6、7、8三天,总是忘掉现在是6月开始考试了。虽然有点晚,还是祝大家考出好成绩啊41、母女申氏与郦玉堂剖说分明,郦玉堂因申氏先前为子女所定亲事皆好,既是殷实人家,又不是商户等不大好说道的出身,郦玉堂问过一回,便放手交与申氏去做。申氏知道郦玉堂此人,为人不好不坏、本事不大不小、性子不软不性,最最寻常一个人。偏又因祖上做皇帝,现在堂兄弟还是个皇帝,又带了那么一丝儿讲究,又本朝重文,恐为文士取笑,强要装个斯文,甚么名家字画、名墨名砚名纸又好个,总是些烧钱的勾当。虽说是亲王之子、今上堂兄,盖因他家人口太多,不得一一赐予高爵,俸禄自也不多且挣不上自己花郦玉堂唯一长处,乃是生了副好皮囊,仅此而已。这家要他来当,早要卖儿卖女了。他不插手,正好。他惯做甩手掌柜,盖因自己无能,余事悉推与妻子,倒也听得进妻子一些劝。申氏与郦玉堂说完,一家开饭,却是“食不言”。饭毕,郦玉堂自往书房去画两笔画儿,写两幅字儿,他也没甚天份,总是自家哄自家玩罢了,倒是子女里有几个比他书画更好。申氏也不拘束于他,止在儿子九哥儿隆生之后与他说:“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