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姜少砚铁青的脸色,一旁的记者和护士都笑得乐不可支。
现场直播是姜喜月的建议，他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还有什么比亲眼看见更让人信服的？
记者将话筒放在他的面前。
“分院长,来跟我们的观众打个招呼吧。”
姜少砚咬紧牙,半天才终于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可能是误会。”
这句话一出,直播界面上马上铺满弹幕。
【编！你接着编！】
【我们可是亲眼看见的。】
【刚才还挺嚣张,现在脾气怎么突然好了？没脾气了？】
瞥见弹幕上的内容,姜少砚脸色果然变得更加难看。
记者刚才被威胁,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继续拱火：“分院长,你刚才说，姜喜月永远不能上手术台,是真的吗？你知不知道,姜喜月以前去非洲做支援,是代表姜氏医院出征的？”
“之所以做出这些决定,我们都是有考量的。”半天,姜少砚才终于解释道。
记者：“是什么原因？能告诉我们吗？”
他耐心地询问着。
姜喜月站在几人身后,见姜少砚被绊住,没有参与进去,而是稍稍后退几步,放轻脚步悄悄离开现场。
来到医院的器材室。
当初姜少砚从安康公司购入大批医疗器械,一部分已经被投入使用，剩下的则被存放在这里。
用医生员工卡刷开门禁,打开灯，宽敞的房间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
类似无创呼吸机和抢救常规设备数量不少，但是一些价格昂贵,又很少使用的双光能骨密度仪却多达七八台，全部杂乱地堆放在一起。
每一台仪器，上面都刻着安康公司的标志——那个倒三角符号。
可是，根据姜喜月之前的了解，以姜少砚上报的资金，是根本买不下这么多仪器的，顶多只能买一半。
他和安康公司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姜喜月掀开蒙在仪器上面的白布，插上电源，马上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些仪器的数据好像都不太对。
呼吸机时不时停止运转，出气量忽大忽小，就连骨密度仪也有问题，上面缺少了很多参数……
这些仪器，根本就不能用！
姜喜月紧皱着眉，迅速把房间里所有的仪器都检查了一遍，发现这里的仪器竟然全部都有问题！
之前安莉给她的资料中说过，这个安康公司当初售卖的就是次品，使用期间被人发现有问题之后，才被告上法庭的。
安康公司的老板逃了，当时还有一些没有售出的仪器也跟着不翼而飞，一直没有找到。
难道眼前这些就是？
这时候，小护士冯娇发来消息，对姜少砚的采访已经结束了。
姜喜月迅速把东西整理好，关上门匆匆离开。
路过大厅的时候，突然撞进昨天做手术的病患家属正在办理陪护证。
她脚步一顿，上前询问：
“你们好，我们昨天见过的，病人的情况恢复得怎么样了？情况好些了吗？”
几个家属回头一看见姜喜月，一把抓住她，神色大喜。
“姜医生！我可算是见到你！我们都已经听说了，是你帮我们孩子做的手术，救了我们的孩子！”
他们激动地拉着姜喜月的手，说起昨天发生的事，一时间热泪盈眶。
在从小护士口中知道，是姜喜月做手术救了孩子之后，他们一直想要亲自去感谢，可这家医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让他们过去找人。
“情况好多了，我们正准备去找您呢，另外几个医生说，等过几天就可以重新做手术，拿掉肚子上那个东西了。”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红包，坚持要塞给她。
姜喜月迅速摆了摆手。“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
万般推辞之下，病患家属才终于放弃，感激道：“你说都是一家医院的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之前那个医生就是害人，把我的孩子害成那样……”
想到这儿，她眼眶再次湿润。
看着本来好端端的孩子，现在却在肚皮上开了个口排便，谁看了都难受。
姜喜月安抚地笑了笑，正准备走，病患家属长长叹了一口气。
“真不是那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副院长的，肯定是花钱了，第一天他刚给我家孩子做完手术的时候，我还听见他给人打电话，说要分钱呢，一开口就是好几亿。”
姜喜月稍稍回神。
“分什么钱？您听清楚了吗？”
“没……”
病患家属仔细想了想，才道：“不过我听他打电话的时候说，让那个人去办公室等他，说完就火急火燎地走了，当时我一听就觉得不太对，这么急急忙忙的，手术还能不出事吗？真是气死我了。”
姜喜月若有所思，告别几人后脚步一转，没有回去，而是又转身来到姜少砚的办公室。
以前他为了打压自己，总是让她来这里打扫卫生，姜喜月虽然从来没有来过，但钥匙却收了下来。
姜少砚被记者缠住，现在还没有回来。
办公室里的东西凌乱，文件敞开着，还有不少烟头被随手丢在桌上。
不过好在他们才刚搬过来没多长时间，东西不多，没一会儿，姜喜月的视线锁定在其中一个带锁的柜子上。
要打开这个锁并不难。
她拿着发卡，正准备开锁，手机里又传来一条冯娇发来的消息：
【姜少砚已经准备回去了。】
她扫了一眼短信，手上的动作更加小心，鼓捣了一会儿——
咔。
锁应声而开。
柜子里面放着几份厚厚的资料，上面印着着硕大的几个字——安康公司与姜氏医院合作协议。
——
姜少砚摆脱记者之后，面色阴沉地准备回办公室。
一边坐电梯，一边给门口的保安电话：
“无论你们想什么办法，把那些记者跟出去！以后无论是谁都不能放陌生人进来，知道吗？注意，不要让他们抓住把柄和拍到证据……更别说是我的命令！”
他咬牙吩咐着。
今天的直播一出，相信很快又会有人过来询问。
要不是姜喜月，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看来必须把她赶出去了。”
继续留姜喜月在这里，总有一天，自己的分院长的位置也保不住。
只要自己一直是院长，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
他一边想着。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
姜少砚一抬头，突然见姜喜月竟然站在外面。
脸色顿时难看。
“你在这里干什么？！”
姜喜月站在电梯外，神色如常，看不出半点端倪。
“你不是让我来给你打扫卫生？”
闻言，姜少砚一脸怀疑。
“你来给我打扫？之前你不是不肯吗？”
姜喜月微微一笑：“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你不出来吗？我已经打扫好要下去了。”
说着，指了指走廊外面。
姜少砚皱着眉，冷哼道：“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刚才的事是你策划的，对不对？你私自带记者进医院，只要和我爸说，他肯定把你赶出去！”
“我想，就算你不告诉他，也应该也已经看到直播的新闻了。”
“那是你们的阴谋！”
“是不是阴谋，你自己心里清楚，医院的人也清楚。”
姜喜月走进电梯里，把人推出去。
“如果我是你，现在已经开始担心自己分院长的地位了。”
分院长是姜少砚心中的软肋，一提起就迅速紧张起来。
他咬紧牙，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才终于气冲冲地离开。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突然想起来。
刚才姜喜月不是在办公室吗？
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紧接着推开门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办公室中，他离开前丢的东西还在地上，烟头散落，根本和之前一模一样，姜喜月根本就没有打扫。
“敢耍我！”
姜少砚呵斥一声，打开电脑，果然看见关于自己的新闻已经出现，不少人都在议论。
当初他花大价钱营销的“最年轻分院长”形象瞬间崩塌，荡然无存。
要是这新闻传到爸爸耳中……
刚想这儿，手机突然响起。
真是姜游。
姜少砚仔细想了想该如何解释，等找出辩解的借口，才终于接通。
“爸。”
姜游：“有人跟我说，在新闻上看到了你。”
一开口，姜少砚连忙道：“都是姜喜月害我的！她故意把记者和摄影师带进来，我要是知道他们正在直播，绝对不会说那些话。爸，我是被他们给骗了！”
电话那头的人安静了好一会儿。
姜少砚小心翼翼地保证：“爸，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不会影响到医院名声的。你……不会不让我当分院长了吧？你之前可是答应我的。”
“我倒是想！”
姜游怒火不断。
当初让姜少砚当分院长，是想历练他，为了帮他坐稳这个位置，还往分院倾斜了不少资源，可没想到就这样，姜少砚这个扶不起的阿斗还能给自己惹出这么多麻烦。
而且一件比一件大！
他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压下来，道：“现在医院有更重要的事，这件事以后我再处理。”
闻言，姜少砚终于送了一口气。
“什么重要的事？”
“我刚刚接到消息，这两天医协会要开始检查医院指标，我们医院也不例外，你注意一点，不要出岔子，要是检查不通过，会影响到明年的营业。”
姜少砚一点也不担心，笑着道：“爸，这不是简单吗？谁敢跟我们过不去？”
姜氏医院虽然是私立医院，却是全国医院中的龙头老大，在政界和商界都有不少人帮忙，以前做检查的时候也只是走过过场，从来没有出过错。
“这次不一样！这次检查组的组长跟我不对付很多年了，前几年他一直在国外，今年从非洲回来之后就成了检查组组长，第一个点名要查的就是我们医院，肯定会鸡蛋里挑骨头。这次检查的范围包括医生、医疗器械和医院环境，还有部分患者的反馈，我特意提醒你一声，如果有什么不合规定的东西，都提前处理了，不要被他们抓住。”
听见这话，姜少砚也跟着严肃起来，心中慌张，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个带锁的柜子，语气却笑着保证：“爸，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分医院在我的管理下，全部都是按照最高标准执行，怎么可能会有不合规定的东西？”
“那就好。”姜游道：“一定要注意。”
“好，好。”
姜少砚连声答应，挂断电话之后，脸色却越来越慌张，手忙脚乱地翻出柜子里的文件塞进自己的包里。
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然后给文件上的另一个人打去电话。
刚接通，就着急道：“完了完了，医协会有人要到这里检查，他们要是发现你的那些仪器，肯定会问起来的，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不疾不徐。
“什么叫我的仪器？姜分院长，那些仪器现在可都是你的啊，我都已经卖给你了。”
“陈康！”
姜少砚倏地抬高声音，怒斥道：“你别忘了，我手上还有我们之间的合约呢！要是我去报警，说我是被你骗了，你也逃不了！”
此时，电话里的声音才笑起来，安抚道：“姜院长，你别担心，不就是检查吗？这事儿好办，你把有缺损的仪器都藏起来，只留下好的，到时候他们来一看没问题，不就可以了吗？”
姜少砚咬牙切齿：“你那些仪器没一样好的，我要全部藏起来，医院不是就空了吗？”
“仪器是好是坏，你买之前不是就知道了吗？要不然，我那么便宜卖给你？”陈康有恃无恐道：“我可听说，你给分院采购花了三分之一的预算，可我仔细算了算，你给我的钱可不到三分之一，你自己不是也赚了一笔吗？拿出一点买新的换上不就好了？”
之前和陈康签订合约的时候，他确实虚报了数字，自己吞了不少钱。
可现在要他拿出来，却难如登天。
见他还在犹豫，陈康道：“姜院长，你好好想想的，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啊。”
姜少砚拿着手机，一咬牙，又匆匆打开另外几家医疗器械公司的联系方式。
匆匆道：“我想购买一些器械……钱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快！今天就要给我送过来。”
——
当天，姜少砚在直播中的表现马上被人剪辑出来，并且冲上了热搜。
但很奇怪的是，在这样的压迫之下，姜少砚竟然没有做任何举动，只是匆匆发布了一条似是而非的声明就结束了。
这明显就是默认的意思。
舆论还在发酵。
晚上，姜喜月正在调查安康公司的时候，收到了今天那位记者的邮件：
【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了？好多医院都来联系我，说想要聘请你去他们医院工作，一定给你最好的待遇，你觉得怎么样？这些都是联系过我的医院，我给你列好了。】
下面是一长串医院名单。
一眼看去，大多都是国内知名的大医院，名气地位虽然不如姜氏，但也不容小觑。
其实从第一条新闻爆发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想挖角了，但当时姜喜月在姜氏，是自己家的医院。
他们只是想想，不敢动手。
一直到后来爆出姜喜月在医院中的待遇，所有人看得拳头都硬了。
联系不上姜喜月，但是他们可以联系记者啊！
这么好的人才，姜氏不珍惜，他们来！
邀请函雪花一样从全国各家医院飘来，全部进了记者的邮箱。
记者自己经过今天的采访之后，也心有不平。
【我看里面也有不错的医院，你继续留在姜氏也不会有好的未来，还不如狠下心去发展自己的事业。】
这样的话，姜喜月已经听不止一个人说过了。
不过，她之所以留在这里，还有自己的打算。
谢过记者之后，姜喜月把手中的资料整理成册，打开手机远程地位。
地图上很快闪现一个绿点，如果仔细看的话，那个绿点就在姜氏医院分院，姜少砚的办公室。
操控界面上，右侧有一个很明显的程序进程，上面显示着三个字：
录音中。
录音时间：六小时23分7秒。
从时间来推算，刚好就是姜喜月离开姜少砚办公室时开始的。
第二天一早。
姜喜月来到医院，时间还早，特意去看了那个做造瘘手术的病患。
几个家属明显刚醒，睡眼惺忪，但一看见她出现，马上热情地站起来迎接。
“没事，你们休息吧，我只是过来看看。”
她身为主刀，必须对病患后期的恢复情况负责。
躺在床上的患者经过这一番折腾，明显瘦了一大圈，但还好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之前的手术很成功。
姜喜月的视线从病床旁边的仪器上扫过，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医院中所有仪器都是姜少砚同批次采购，全部都是那家安康公司出品，仪器上都刻有倒三角的标志。
之前姜喜月来病房的时候，也确实看到呼吸机上有这个标志，证明是安康公司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