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场手术吗？
有什么难的？
姜少砚心情清楚, 自己刚毕业就进医院，成为姜氏医院的主治医师，很多人心里不服, 现在自己又当上了分院院长，所有人表面听从，背地里却一直觉得他配不上这个位置。
就是因为他从进入医院开始，从来没有做过一场手术, 正式治疗过一个病人。
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分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不会服自己, 以后就会变成姜喜月那样。
想了又想，他一咬牙, 起身朝外面走去。
在外科手术区转了一圈。
这几天医院里的病人不少，很多护士忙得脚不沾地, 不断有病人送进来。
看见一个头破血流的人躺在病床上被送进来, 姜少砚一言不发地看着, 一直到了下午, 一个捂着肚子的病患被护士推进来。
他仔细看了看, 见对方没有外伤，才上前询问。
“这个病人怎么回事？是哪里不舒服？”
平时姜少砚很少会来这里，护士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才道：“已经确诊是阑尾炎, 正在准备手术室, 半个小时后开始手术。”
切除阑尾？
姜少砚心头一动。
这可是最简单的外科手术。
姜喜月说他拿不了手术刀？
那就证明给她看看！
他卷了卷袖子, 道：“这个手术我来做！”
护士闻言, 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满脸不敢相信。
“可是……医生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让他去休息。”
姜少砚语气坚定，走上前, 对躺在床上的病患道：“你放心，我是这里的院长，今天让我亲自给你做手术。”
几个护士神色慌张。
姜少砚进医院几年了，别说做手术，就连看病都没有过，今天突然说要做手术，不会出什么事吧？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
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姜少砚回头看见他们没动作，不满地催促一声，信心满满地朝里面走去。
姜喜月离开院长办公室之后，还没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接到了来自非洲的电话。
当初在非洲进行医术支援的时候，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聚集在一起，交情斐然，之前她选择回国，其他人都舍不得她走。
回到国内之后，她重新办了电话卡，再加上两个大洲之间的时差，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才终于相互联络上。
“你在那边还顺利吗？忙得过来吗？”
电话那头的安莉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充满烦闷。“联合国派来了好几个新人，都是年纪不大的医生，不熟悉环境，还挑三拣四，我看是留不住。”
那样的环境太艰难了，而且四处都是危险，当初姜喜月也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适应的。
每年联合国派去的支援医生不少，但真正能坚持下来的没有多少人。
“或许有人能坚持住，既然他们选择参加，肯定已经做好了准备。”姜喜月道。
安莉安静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月，其实……过段时间，我也打算回去了。”
姜喜月对自己这个好友的事情十分了解。
她虽然一心想要留在战区帮忙，但家里人却不会同意。
这次妥协估计就是这个原因。
“这样也挺好的，你的旧病不能再拖了，回去之后好好疗养，有时间我们再见面。”
安莉笑了笑，道：“对了，你还记得你离开前做的那场手术吗？”
“嗯。”
离开非洲当天，医院突然接收了一名年纪偏大的病患，由气胸引起的呼吸障碍，因为他有高血压，其他医生不敢接手，最后是姜喜月为他做的时候。
持续七个小时的艰难手术，姜喜月在手术台上站得双腿发抖，后来手术刚结束，她就火急火燎地去登机了。
“他情况怎么样？”
“早就已经好了。”安莉道：“不过他一直想要见你，想要好好感谢你，只是可惜你已经离开了。”
“只要他情况好转就行，其实作为他的手术医生，我不该在病患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期之前就离开的。”
安莉：“千万不要这么说，你是我见过最尽责的医生。回国之后，一定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这或许有些难。”
安莉可能不知道，自己回到国内之后，进入自己家的医院却被安排去坐了冷板凳，根本不可能上手术台，甚至连个像样的工作内容都没有。
现在的她，和普通杂工没有任何区别。
她却没有多说，询问道：“对了，你知道安康这个生产医疗器械公司吗？”
安康医疗器械有限责任公司，就是姜少砚后来重新找到的卖家，从这家公司购入了整个分院需要的医疗器械，而且还节省了三分之一的经费。
也就是因为这点，董事会才全票通过，让他当分院院长。
“是那个倒三角商标的公司吗？”安莉询问。
姜喜月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的工具上确实有一个明显的倒三角标志。
“没错。这家公司怎么样？之前我们在战地的医院，似乎没见过这家医院的物资。”
在非洲进行医术支援的之后，他们工作的地方是一家由联合国建立的临时医院，里面的所有医疗器械都是来自世界各国的医疗公司捐赠，超过百家。
因为是联合国连同各大国家提出的方案，国内几乎所有相关公司都必须参加，甚至连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也名列其中。
姜喜月在那儿待了四年，医院捐赠中超过一百家不同的医疗器械公司，她都了若指掌，可是偏偏却不记得有一家叫安康的。
安莉笑起来：“这样的骗子公司，你当然不知道啊？”
“骗子公司？”
“对啊，安康嘛，本来在我们国家发展，做的也是医疗器械，但后来被发现他们所有商品都没达到生产指标，还有几次因为仪器出错，差点闹出人命，后来就被告上了法庭。我听说，当时抓到的只是几个经理，真正的老板早就已经跑了。好几年了，现在警察还在找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喜月扬了扬眉，抬手摩挲着仪器上那个倒三角的商标。
“安莉，你在国内不方便，你有这家公司的相关资料吗？能不能发给我？”
“可以啊。”
安莉一口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姜喜月正准备回办公室，见几个护士凑在一起，激动地议论着。
“没想到姜院长竟然这么厉害！人长得又帅，个子高，年纪轻轻就当上院长了，我以前可从来没见过，二十多岁就当院长的。”
“以前到底是谁说他不会做手术的？今天不就成了吗？”
“通常要一个小时左右的阑尾炎手术，他可半个小时不到就出来了！”
姜喜月路过的时候，听见她们的说话声，忍不住问：
“你们刚才说，谁做手术？”
“姜院长，姜少砚院长啊。”护士满脸通红，高兴道：“刚才姜院长接替陈医生做了一场手术，虽然只是小手术，但技术精湛，半个小时结束，现在大家都在说呢。”
他们兴冲冲地说着，姜喜月心里却止不住地惊讶。
姜少砚当初在医学院的时候是什么成绩，她再清楚不过，考试低空飞过，超过一半都需要补考和重修，最后都是宋楚瑜拿钱去解决的。
从毕业到现在的几年时间中，从来没有做过一场手术，现在突然上手术台，真的没问题？
写字都三天不练手生，他是三年。
正想着，却见姜少砚步伐开阔地从对面走过来，姿态得意骄傲，笑着走到姜喜月面前。
“你应该都已经听说了吧？姜喜月，我不是不会，是不稀罕跟你比，知道吗？不就是一场手术吗？跟谁不会似的。”
姜喜月不为所动，她反而有些担心。
“那我还得恭喜你，希望你不是为了逞一时之快，故意接的手术，希望你不要在手术上出错。”
“酸，你就继续酸吧！”
姜少砚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笑着道：“现在病人已经好端端地离开了手术室，麻醉过了就会醒，医院里可不是只有你会做手术，以后你就给我继续老老实实留在这儿打扫卫生吧！”
说完，转身朝护士站抬高声音：
“给姜医生多安排一些工作，医院不养闲人……哦，对了，既然干的不是医生的工作，那就不能称呼她姜医生了，对不对，姜喜月？”
不等姜喜月回答，就得意地大笑起来，大步走了。
很快，姜少砚为病人做手术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家医院，甚至连在a市陈一边的主医院也听闻消息，不少人来打听询问。
当天晚上回到家，宋楚瑜准备了一桌好菜，专门为姜少砚庆祝。
姜少砚满面春风，趾高气扬地走进来，头恨不得抬到天上去。
就连姜游也心情大好。
“这次你做得很好，我让你当上分院院长，以后能不能坐稳，可就看你自己的了。”
宋楚瑜笑着道：“咱们少砚这么出色，肯定没问题的。以前医院里就总有人说少砚没有实力，不能做手术，明明是少砚太低调，不想抢人的风头，不然的话早就成家喻户晓的大医生了！看这次之后，还有谁敢在背后说坏话！”
“爸妈，你们放心，我肯定再接再厉，不辜负你们的期望！”姜少砚笑着道。
两人听了一脸欣慰。
宋楚瑜视线一转，目光落在姜喜月的身上，语气马上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对了，姜喜月啊，你都进医院这么长时间，适应得怎么样了？工作还顺利吗？”
“一切都好。”姜喜月道。
“那就好，你也不用觉得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被我们耽误了，不能施展，现在只要有少砚在就行了，你就给他打打下手。我不在医院的时候，你帮我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别让他饿着冷着，你身为姐姐在，这是你应该做的。”
姜少砚这时候哼了一下：“人家还不稀罕我安排的工作呢，心比天高，以为自己去了非洲几年，就真成著名医生了，看不上我们家的医院。”
两人一唱一和，姜喜月本来只想吃完饭回去看安莉发来的资料，此时放下碗筷。
“你让我去给你打扫卫生，这就是你安排的工作？”
“打扫卫生怎么了？我……”
“喜月！”
姜少砚刚要反驳，被姜游打断。
他皱着眉，不悦地看向姜喜月，道：“打扫卫生怎么了？分院现在刚刚开业，人手不足，忙不过来是经常的事，你随手就能帮的忙，还不乐意？”
宋楚瑜也跟着道：“就是啊，你之前不是还说，工作不分贵贱吗？现在怎么还瞧不起打扫卫生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你儿子去扫？”姜喜月反问。
“少砚那可是拿手术刀的手，怎么能干这种脏活，你不是不一样吗？”
一边说，宋楚瑜瞥了一眼她的手，目光中满是嘲讽。
姜喜月冷冷一笑：“难道他的手是金子做的？你要是这么宝贝，怎么不自己去，你可不用拿手术刀，也不用工作，有的是时间。”
她站起身来。
“不过就是做了一场外科最基本的阑尾炎手术罢了，吹得天花乱坠，还不如多去看看病人，病人现在还没醒呢！”
姜少砚和宋楚瑜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正准备反驳，却见姜喜月已经直接转身走了。
宋楚瑜咬紧牙，对姜游道：
“你看看你女儿，脾气这么大，我是一句话都说不得了。”
姜游皱着眉没有说话。
姜喜月回到房间，开始翻开安莉发来的资料。
安康医疗器械有限公司确实是从国外起步，通过以次充好，向各大医院贩售医疗器械发家，但是在短短一年之后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当年彻查的时候，老板并不在当地，再加上线索断了，最后没有抓到人，一批产品也跟着消失不见。
根据上面的照片来看，无论是商标还是模样，都和姜少砚采购的那批如出一辙。
这已经是三年前的案子了，时间有些久，再加上当时在海外事发，并没有传到国内，这次才能浑水摸鱼卖掉。
可是，姜少砚知道自己买的是次品吗？
当初董事会计算出的预算是严格根据市场价进行评估得出的，对方突然让利三分之一，难道他就没有任何怀疑？
姜喜月有些怀疑。
资料最后，是安莉发来的消息：
【目前还没有找到安康公司的老板，不过我去查资料的时候，看到了我们国家的调查组联络方式，他们表示如果有任何线索，都可以跟他们联系。】
下面是几个海外的电话号码。
姜喜月把号码抄写下来，放进包里。
无论如何，还是再仔细确定一下比较好。
第二天，她早早来到医院，准备多拍几张医疗器械的照片，好做对比。
刚走进外科手术楼层，突然见里面闹哄哄的，几个人又哭又喊，挡在路中间。
“我儿子都成那样了，还不是做的还是谁？昨天送进来的时候，人还好端端的，就是被你们弄成这样的！”
“人才刚醒就开始呕吐，发烧，现在还疼晕过去了，脸上越来越难看，现在怎么办？”
“你们必须把我儿子治好！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
“当初人推进去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阑尾炎是一个小手术，绝对不会出问题，做完手术三天就可以出院了，你们当初是怎么说的？！”
“还我儿子，把我儿子还给我！”
……
他们闹哄哄地叫喊着。
听他们说的话，难道是昨天姜少砚做的阑尾炎手术？
几个病人家属一边叫骂一边哭，现场一片混乱。
几个护士挡在前面，急得满头大汗。
一看见姜喜月，连忙道：“姜一声，院长什么时候过来？”
“应该快到了吧……”
姜喜月的话还没说完，姜少砚大步流星地走下电梯，笑着问：“找我什么事？”
听见这话，患者家属立即回头，迅速将他团团围住。
“昨天就是你给我儿子做的阑尾炎手术？”
“是我啊。”姜少砚不明所以，露出一派院长的作风，倨傲问：“患者醒了吗？我正准备去看他呢。”
几个患者家属瞬间暴怒。
“看！我让你看！”
说着，立即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我儿子现在都疼晕过去了，一直在发烧，你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当的医生？！”
患者家属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