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福了福,就先行离开,回房去了。40中秋月圆佟氏走到花园秋意亭,东面石子甬道匆匆行过一人,佟氏借着月色辨认出是贾家二爷,只见他快步出了园子,像是要出府,不知有什么急事。她故意绕道经过那片竹林,微风拂过,舒缓的笛声透过萧疏的竹叶隐隐飘来,月圆之夜,听起来竟有股淡淡的忧伤,平添凄清,佟氏心底泛起一股酸涩,这男人也和自己一样孤独。她轻移碎步,徐徐离开。佟氏进门,就见贾成仁躺倒在炕上,惺忪血红双眼,高声唤她道:“你怎么才回来不知爷来家还是故意躲着爷那天我就要你好看。”佟氏看他醉得深,酒醉之人不能认真与之计较,忙吩咐丫鬟道:“打盆子热水,给爷擦把脸。”小丫鬟去准备热水,佟氏上前蹲身把他的靴子脱掉,双腿放在炕上。又爬上炕里,抓过个枕头,想要让他枕上。佟氏拿着枕头往他头下塞,不防贾成仁突然翻身,一下子把她压在身下,然后趴伏在她身上,阖眼像个死猪,喃喃地道:“我知道你怕我,不愿意我来,爷偏来,等爷病好了,看爷怎么收拾你。”佟氏身子被他压着,喘不过气来,听他嘴里说着腌腻的话,实在听不下去,双手用力推开他,贾成仁被她推,倒在她身旁。瘫软如泥。嘴里仍念叨着:“你个淫妇,看不上爷,是想找年轻后生,风流快活。”佟氏听说,坐起身,照准他的脸,啪啪就是两巴掌,打完,就觉手麻酥酥的,一看手心都红了,贾成仁却没有知觉,嘴里兀自叨念:“你这,那日把爷惹急了,卖你到窑子里。”佟氏一听,怒从心起,屋子里就她二人,丫鬟都躲出去。佟氏翻身坐在他身上,抡圆了就是一巴掌,还不解气,大耳刮子连打了十几下,看贾成仁脸肿成猪肝色,方才住手,解了气。朝他呸了口,骂道:“畜生。”听得门口脚步声,珠帘哗啦啦响动,忙翻身下来,刚翻到一旁,小丫鬟端着铜盆温水进来,佟氏道:“水放在那,你出去吧。”那小丫头朝炕上看一眼,退出去。佟氏在看贾成仁脸红肿得像个猪头,扑哧乐了,又一转念,这下手重了,明日也不能消,姓贾的醒了,还不生吃了自己。看那盆水放在南窗下春凳上,佟氏趿拉鞋下地,把手探到水里,试了试,蹙眉朝外喊了声:“来人。”才那个丫头进来,问:“主子有何吩咐”佟氏指着那盆水道:“弄点冷水来。”小丫头瞅瞅她,心道:主子这是怎么了,一会要热的,一会要冷的。“也不敢动问,就端了下去,不大工夫,换了盆凉水。佟氏绞了绞盆子里的棉巾,松松地拧了,爬到炕上,把冷湿棉巾敷在贾成仁脸上。这时,挽香端了碗醒酒汤进来,来到炕沿边,道:“主子,奴婢做了碗醒酒汤,给爷喝下吧。”佟氏道:“放哪里吧,等会凉了在喝。”看挽香没出去,留在屋里侍候,道:“你下去吧,我侍候爷就成。”挽香扫了炕上的贾成仁一眼,看主子把湿巾敷在爷脸上,微微有点诧异,但挽香不是多话的人,能得主子赏识,那一定是心里有数,却不多言多语的下人。挽香告退出去。佟氏看贾成仁毫无知觉,一动不动,死猪似的躺着,才要去里间歇着,刚走出几步,贾成仁突然大声喊道:“佟氏,你这贱人,你笑话爷,爷把你那底做穿”佟氏一听,顿时火气,一眼瞥见桌上的醒酒汤,走过去,端起碗,爬上炕,跪在贾成仁身旁,扯下他脸上的棉巾,高举起手里的碗,一倾,全浇在贾成仁脸上,贾成仁没声了。过会,又喊道:“热,好热啊”就去解衣裳扣子,可手不好使,解了半天,也没解开。大喊道:“来人,帮爷把衣裳脱了。”佟氏轻蔑地瞅了他一眼,下了炕,去里面,掩了门,自睡去了。这里,贾成仁折腾了一夜。次日,贾成仁酒醒,就见佟氏脸带着温柔的笑意,站在炕前,道:“爷可醒了,闹得妾一夜未合眼。”贾成仁看佟氏的笑容,心一动。昨晚自己怎么来这里,全都记不起来了。小丫头们打水进来,佟氏亲自带着丫头们服侍贾成仁洗漱。佟氏亲手拿着巾帕替他擦手脸,动作轻柔舒缓,贾成仁舒坦多了,不似昨晚心里那么难受。看小丫头朝他的脸看,纳闷,道:”把铜镜拿过来。”那丫头递过一枚铜镜,贾成仁不看则已,一看眉头深锁,用手摸着脸,瞪着佟氏道:“这怎么回事”佟氏柔声道:“爷是问脸怎么肿了”贾成仁渐升起薄怒,道:“说,怎么一回事”佟氏耷拉着唇角,佯作无辜,委委屈屈地小声:“爷还说,爷昨晚喝多了,打自己的脸,妾拦都拦不住,这不爷嗔怪妾多事,连妾也打了。”贾成仁不大相信地看看她,果然见她一边脸上也红红的。这是佟氏早起往脸上涂了点溜红滴胭脂。贾成仁有八分信了,佟氏忙命丫鬟道:“取点冰块来,给爷敷上。”丫鬟忙去了。过会,取来冰块,佟氏用自己的娟帕包了,替贾成仁按在脸上,贾成仁捂住脸,停了许久,直到冰块要化了,才取下来,拿个铜镜照照,肿得不那么厉害了。就出门,出了内宅,往前面去了。佟氏窃喜,总算把这厮糊弄过去了。早膳佟氏自己一人吃的,祯哥没醒,她命丫鬟把祯哥的饭菜放在锅里捂着,等祯哥什么时候醒了在吃,这孩子平素学习也够累的,好容易歇两日。她那日看祯哥书包坏了,就有心在缝一个给他,吃了早膳,她就翻箱倒柜的找了块厚实的粗纹素布,上面没印染花纹,男孩子大了,不喜花色。古代书包样式简单,像个大布口袋,佟氏反复比量,想做个新颖点的,回想前世自己用过的书包,就边琢磨边剪裁了,多缝了几个口袋,方便装文具。古代没有缝纫机,都是手工活,她前世爱个十字绣什么的,手不算笨,活计针脚细密,不比府上绣娘差。正缝着,徐妈妈提了个三屉食盒进来,把食盒放在桌子上,道:“老奴才去大厨房领节下的月饼,见二太太领着群人出府去了,老奴看架势气势汹汹,不知发生什么事了”佟氏想起昨晚行色匆匆的贾二爷,不知怎么联想到与二爷同车的那女子,暗道不好,二爷私置外宅,想是事发了。道:“这中秋看样子不会消停了。”徐妈妈道:“今年月饼馅子十几种,姨娘要不要尝尝”佟氏摇摇头道:“早膳还停着食,一会家宴又开了,拿给下人们分分。”徐妈妈道:“留几样哥儿爱吃的,咱们房里的人少。”佟氏想起道:“拿给舅爷家里送去些,东西不多,是个心意。”徐妈道:“主子想得周到。”佟氏又指着桌子上一花篮子新鲜的葡萄道:“这个也捎去,白搁着也烂了。”徐妈妈打开食盒,捡了几种今年新花样月饼,用家伙装了,提着篮子出门了。午间家宴,佟氏特意看了看二太太的座位,空空的。旁边二房的妾小丁氏嘴快,在和蔡氏小声嘀咕,挨着佟姨娘很近,佟姨娘隐隐听得说:“二爷昨晚让下人找出去,一夜未回。早起,二太太就带着人出去了。”酒至半酣时,突然听得一声:“二太太来了”,话音才落,二太太跌撞进门,直奔老太太跟前,扑倒在老太太脚边,哽咽道:“老太太,给媳妇做主。”佟氏就看老太太立时变了脸,低喝道:“起来,成什么样子,走,回屋说去。”说罢,也不看跪着的二太太,由丫鬟扶着,径自往后堂去了。这里,二太太看老太太走了,只好站起身,在身后跟着,随老太太去了。席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几房主母使眼色让丫鬟出去打听。没过多久,席上窃窃私语,却原来是二爷动手打了二太太,听说为了个外头的女人。在看大太太周氏、三太太王氏强压着高兴劲,只二太太的庶媳范氏坐在那里,看着很着急,担心。佟姨娘看身旁的蔡氏,有一搭无一搭地夹菜,往嘴里送,好像全没这回事。小丁氏却去府中大丫鬟的桌子,和几个大丫鬟斗酒。佟氏不喜凑热闹,老太太也走了,就借个由头回房。才进屋,没歇脚,小丫头就进来回道:“舅爷来了,在前厅等着。”佟氏在立式铜镜前照了照,还妥当,就出去前面了。她哥佟维国在贾府偏厅等候,佟姨娘一进门,就见她哥哥脸色凝重,心里直打鼓,不知发生何事。佟姨娘兄妹二人见了礼,隔着方桌坐下。佟姨娘问:“哥哥有事,专程跑一趟”佟维国叹口气,看着他妹子道:“头晌徐妈来家下送月饼,我恍惚听说妹子求去,要离了贾府,我认真问,她又不说了,只说没什么,舅爷别担心。”佟氏知道她哥是明白人,索性就不瞒着,道:“是有这档子事,可你妹婿不肯,本来他有活话,却出了点意外,这事就搁下了。”佟维国一听是真的,心里忽悠一下,定定神,埋怨的语气道:“妹子事先为何不同为兄商量一下”佟氏歉意道:“不知能不能成,怕你替妹子担心。”佟维国烦恼地道:“父亲死得早,我这兄长无能,不能帮衬你,还竟拖累你。”“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哥哥侍奉母亲,关爱妹妹,是个好哥哥。”佟氏说得是心里话。佟维国正色劝道:“贾府富贵,吃穿不愁,妹婿也不是太不堪的人,何况还在朝为官,虽说你那主母对你不好,你多留个心眼,在她跟前多奉承着,也不是太难过,在说还有甥女甥男,弃之不顾,枉为人母。”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佟姨娘无言以对,说自己和贾成仁没有爱,她哥会以为妹子疯了,古人包办婚姻,不认识到一起生儿育女,天经地义。佟氏无言。佟维国看妹子低着头,以为她有悔意,方才自己话说重了,又不禁多想,难道是与唐凤生藕断丝连,不放心怕她又做傻念头,肃色道:“你要离开贾家母亲也不会同意,今后安心在贾府,趁早歇了这念头”佟氏也不辩解,干听着。把佟维国送走,佟氏心情沮丧,看来出府无望,需待从长41祯哥病了佟氏送走了哥哥,往后宅走,经过前面花厅,酒宴正值,喧嚣声不绝于耳,佟氏不想凑着热闹,沿着花墙往东,进了一道墙门,是贾府花园,园子里格外的静,家下人等都在花厅饮酒,连下人们这二日免了差事。日头将落,秋季早晚凉,佟氏穿个单衫有几分寒意,就快步沿着甬道朝东方向走,转过香叮水榭,佟姨娘见西面夹道上走来二人,佟姨娘仔细一看,是四太太和屋里的银姐。银姐扶着主子,主仆二人像是要回房去,突然,四太太身子一软,晃了两下,银姐忙扶住,四太太看身形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身子笨重,银姐纤细柔弱,扶着她很吃力。佟氏见了,忙赶上前去,道:“四太太,是要回房吗”四太太见她笑笑道:“我这身子不方便,佟姨娘恁不饮酒,也出来了。”佟氏扯谎道:“里间人多,气闷,佟氏留心看四太太脸色苍白,似很虚弱,半个身子倚在银姐身上。于是道:“我送四太太回去吧。”四太太弱弱地一笑,道:“有劳佟姨娘了。”佟氏和银姐一左一右,搀扶着张氏回到四房正屋。二人把四太太扶到炕上,让四太太歪着,佟氏转头看见光溜的桌子上躺着一封信,猜测是四爷写来的。她留心到四太太张氏和通房银姐二人面上不乐,似乎有心事,尤其是四太太,脸色笼着一层阴郁,佟氏知道四房一定有事,也不便多留,就告辞要回去。四太太半倚着,忙招呼银姐道:“把那盒子果仁蒸酥给佟姨娘拿着,祯哥夜里读书饿了当点心。”佟氏暗赞四太太会为人,推让不接,道:“祯哥不短什么,还是四太太留着吧,双身子嘴不能亏。”银姐塞在她怀里,笑道:“姐姐拿着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佟氏谢了,张氏道:“银姐,送佟姨娘。”银姐送她出去,俩人走到院子里,佟氏关切地道:“我看四太太脸色不好,肚子里正怀着孩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