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性向,在於他并不以这性向为烦恼,非常泰然处之,定然不会高调宣扬,但也没有丝毫隐瞒。肖伦与他走得近,几次三番下来发现端倪,连试探都没有,直接问出去,直接答回来。「你是gay」「我是。」家常对话一个,没有後续,肖伦看得多眼界宽广,是什麽便是什麽,才懒得去问为什麽。两人相处模式也丝毫没有变化,容安竹没有明白了说,但肖伦分明能从他态度中看得出来,「you are not y tye」所以自然也不担心会遭到职场骚扰。如此顺风顺水一年半,人员已经扩充过百,办公室也换了个大地方,公司却突然遭遇大危机。肖家老爷子看自家孙子在外面风光满面,便派人传话试探,要他在外面玩够了便收心回本家继承大业。肖伦是张狂惯了的人,回话时一时没有收住,不太客气。容安竹在外办事,回到他那里时只听到尾声,当下心中一凉。果然,听到原话转述的老爷子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收了为孙子铺的人脉,放话出去:做生意大家都有难处,不用顾忌肖伦是肖家子孙,生意该怎麽做就怎麽做。硗笁文化在谈的几个大案子瞬间落空,已经在做的项目也不再签後续合同,肖伦一个措手不及,但傲气使然,他怎会去求爷爷告奶奶。两个月後,公司竟然被迫停业休顿,员工一下子走了大半,近五百平方公尺的办公室也没有续租。为了发剩下员工的工资,肖伦面色铁青地卖了自己刚回国时买来自己住的二房一厅豪华公寓。一下子从云端跌下来,这过程也太快了一点,只是肖伦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更遑论回头去找心狠手辣的肖老爷子。拖着滑轮行李箱站在容安竹家门口许久,肖伦尚在犹豫。不是他过惯了纸醉金迷的日子,过不得小老百姓的生活,只是他和容安竹之间,似乎还尚且不到可以投靠的情分。偏他几个好友要嘛在国外发展,要嘛也慑於肖家老爷子的淫威不敢接济,向来说风便是雨但这次偏有点敲不下去门的肖伦坐在行李箱上暗自腹诽。最後是容安竹出门倒垃圾,一开门便看见门外抱胸坐着的肖伦,一时间微微愣住。看样子这人在门口坐了一段时间,为何不直接敲门或者径自离去是在矜持什麽呢肖伦不再矜持,见人开了门便站起来,开门见山:「借我住一阵子。」容安竹想了想:「好。」容安竹是一房一厅的房子,卧室自然让给了自家大老板,自己在客厅的沙发床上将就。肖伦入住的第一晚,两人彷佛回到了初识那一天,小茶几上洋酒红酒白酒一字排开,话不多说,一同喝到半夜三点锺。第二天一早,容安竹睁眼的时候,却诧异地见到肖伦已经起来,洗好澡,整个人神清气爽,正在餐桌旁啃着馒头,看着笔记本电脑。揉着发疼的眉心,容安竹撑起身体,碰倒一个酒瓶,声响让肖伦回头:「醒了去洗个澡来吃早饭。」「」「我们在股市投的那几笔钱,现在还是有不错的收益,虽然现在收回来不是赚到最多,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肖伦边嚼着馒头边说。「」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坐到肖伦对面,容安竹一边啜饮,一边打量着肖伦。肖伦察觉到他的视线,挑眉:「看什麽」「看你帅。」容安竹说。「今天才看见我帅啊」肖伦勾起嘴角,故作邪魅一笑。容安竹爽朗笑开。有趣,实在有趣。他一直知道肖伦比起其他公子哥要强上许多倍,不超过十年,这人绝对会是个人物,但如今他年纪轻资历也浅,竟然也甘得龙困浅滩。是他生性乐观顽强,还是远远没有被逼到绝境「容少,」肖伦一边看着股市走线,一边开口,「谢谢你。」「肖总何出此言」容安竹也拿起馒头啃着。「谢你这一年半来为公司尽心尽力,谢你昨天晚上陪我喝得烂醉,谢你收留我进来你这房子。」肖伦慢慢说道,「这次变故,一开始我也很慌乱,不过後来你泡了几壶茶给我喝,我也慢慢静下心来。反正最後也不至於无家可归,是不是」「为公司做事是因为我也能得到好处,陪你喝酒留你住下来是因为你是我老板嘛。」容安竹半开玩笑回答,「总之肖总不须客气。」「好,我不跟你客气。」肖伦便也抬头,「你这一年半公的私的也有收益,都注资进来公司,我分你百分之三十股分。」容安竹本来就有公司的百分之二十的股分,如果肖伦再分他三成,那他毫无疑问也是公司的大老板了。容安竹挑眉:「这个公司对你来说是什麽」「是我肖伦打天下的基础。」肖伦笑笑,「你以为我认为是什麽进入肖氏的跳板我让你进来,是因为这里面有你的功劳。」「那肖氏呢」容安竹随口问道。「到时候收购过来好了。」肖伦随口回答。讲大话容易,再做起来时,却发现是难上加难。肖家看这不孝子宁愿去挤个破旧的单身公寓房,也不愿回去本家,便也就真和他对干起来。虽不说打压,但只放出一句话:「硗笁与肖氏无半分关系。」肖伦当初投入股市的钱是私人所有,加上容安竹的那份,也有几百万,却没有立刻亮出来,这笔钱到关键时刻有大用。肖伦自己开公司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第一次像个小公司老板一样,跑起业务来。车子借用容安竹的,但是油费得自己出,有钱的时候不觉得,没钱的时候,真的宁愿去挤公交车地铁。第一次跟容安竹在早高峰挤地铁的时候,虽然那厮没说什麽,但隐隐勾起的嘴角和泛着点点笑意的眼睛里,不知在心里笑了他多少回。肖伦瞥他一眼:「你别这样看我。」容安竹挑了下眉:「我怎麽看你了」「我读书时也坐过地铁。」肖伦想了想,说。「也像这样」彷佛是在配合容安竹的话语,地铁到了一站,下去几个人,又上来许多人,两人本是被挤在门边,一下子被人潮冲到了另一个门边。沈默了半晌,肖伦幽幽道,「我知是我连累你受苦了,等将来过上好日子」「你还能给我买一辆地铁」容安竹不客气地嗤道。周围的人戴着耳机玩着游戏,却不知有多少人调低了音量在偷偷听他二人讲话。肖伦天性一股傲气,很多时候自然不愿意折腰,也多亏了容安竹在身边,常劝他少安勿躁。公司遭变故还留下来的部分员工也不乏忠心之人,常挡在他们面前。即使如此,在酒桌上被人灌醉的事情也还常有发生。喝酒这种事情,小酌怡情,遇到中意之人也可以豪饮一番,但是商场上,要的却是那种不要命的喝法,最後能撑住不倒的人,才有可能是最後的赢家。肖伦和容安竹,常常便是这个赢家,因为他们现在输不太起。但纵使二人酒量再好,也是禁不起客户公司各人的轮番轰炸,而且往往今天喝完一局,明晚还有。所以这段时间,两人天天带着酒气,相互搀扶着彼此回到家里,抢着马桶吐个昏天黑地,最後才狼狈地和衣睡去。这种情况下,是谁也照顾不了谁。有一次两人约见几个政府高层,既是要打点关系,自然也得要拿出拼命的诚意。对方几人,己方几人,一到场先不上菜,几坛白酒用碗装着在桌上一字摆开,剪刀石头布,谁输了就喝。很快的,自己公司的一个下属喝得急了,去洗手间吐,容安竹跟着去看,却很久没有回席。肖伦见不着容安竹,心里便有点没着落似的,但是也不敢明着去找人。最後容安竹一个人回来了,才稍微安心。「小唐被我送回去了,他今天身体不适,」容安竹沈稳笑道,「他的份我来顶了。」对面几个老总大笑:「容总果然是有义气。」容安竹只淡淡笑。肖伦不依:「怎能风头都给你出尽你是老总还我是老总」容安竹淡淡笑着不语,轻轻瞥了他一眼。最後的结果是,这群人没一个清醒到最後,连个扶上出租车的人都没有,人都直接被送到酒店楼上开了房。容安竹与肖伦一间,到了後半夜一个人先醒来,跑到洗手间吐,另一人被惊醒,便也起来抢马桶。吐到最後肖伦借酒装疯,骂容安竹:「你他妈跟我抢什麽老子洋酒白酒一起喝几斤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哪个地方喝雪碧」「我不喝碳酸饮料。」容安竹说,「滚过去一点,我要漱口。」「」肖伦歇了一口气,继续要骂,「你才给老子滚出去,老子要洗澡。」只是底气已然不足,最後被容安竹淡淡扫了一眼:「不介意的话一起洗。」肖伦悻悻出了浴室,这个死gay。时间长了,便发现这样下去不行,才想了个不得已的折中方法,即两人不再一同出去参加饭局酒局。当剩下一个人在屋里等候的时候,身体舒服了,心里总有点难受。容安竹每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书,灯光调得适中,并不过分明亮。偶尔给自己泡上一壶茶,或者甚至练练字。「硗笁文化」这四个字,便是他提的。虽然他性子稳重,但是在等门的时候,也不是那麽平心静气。往往揣度今日遇见的是何人,有什麽怪癖肖伦会吃不消。最後在开门的刹那,在那个人摔进屋里的时候稳稳接住,才松了一口气,至少能自己回家。不能自己回家的时候也是有的,这个时候二人分开行动的优势便显现出来,不像以前只能留宿冷冰冰的酒店房间,可以被人开车接回家。家,一个只有一房一厅的租屋而已,却不觉中被二人叫作了家。当一个人下班的时候,说「我回去了」和「我回家了」,还是有点区别的。肖伦在开车的时候,分了一下神想着。等将来有钱了,买不起别墅也要买个豪华公寓给容安竹,以偿他如今滴水之恩。车子只是停在路边,等着夜总会熟识的值班经理架着人过来。容安竹安静地睡在後座上,只有紧皱的眉头表达着不适。肖伦尽量放慢了车速平稳地开回家,停好後,再架着人出来。容安竹并没有陷入昏睡,一路上已经有点醒过来。肖伦一手架着他手臂,一手扶着他腰,容安竹轻轻躲了一下,他其实有点怕痒。「能自己脱衣服吗」将人带到浴室,浴缸里放满水後,肖伦问。容安竹闭着眼睛点头,肖伦便出去了。半晌後觉得不对劲,又进去瞧了,发现那家夥竟然和衣躺在浴缸里,惬意舒适地闭着眼。肖伦嘴角抽搐,骂他:「这身衣服好几千,你就这麽折腾啊」容安竹醉酒後有些许不耐,只是轻掀了下眼皮看了他一眼,缓缓抬手解衬衫钮扣。肖伦走上去拉上浴帘:「衣服脱了递出来,听见没有」「听见了。」容安竹懒懒答道。随後一件件湿透的衣服被丢出来,衬衫、西装裤、内裤。肖伦忍住跳跃的青筋,一一捡了起来,内裤丢进洗衣机,名牌衣裤放进洗衣篮,不知明天拿去干洗店还救不救得回来。浴缸里面传出来一声叹息,醉酒的人说:「我难受。」沈默了一会儿,没醉酒的人也说:「我他妈也难受。」「别说脏话。」容安竹低沈的声音又说,「没品。」「哦。」肖伦回答。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人又说:「今天我是最後一个挂的。」肖伦耙了一下自己头发:「得意什麽。」又是一番沈默,肖伦坐在马桶上,头仰靠着瓷砖。「莫焦莫躁,」容安竹说,「人生必经之路,熬过这阵就好了。」熬过这阵就好了。天开始热了,好在容安竹的房间南北朝向通风良好,但肖伦偶尔任性了,也会打着赤膊穿着七分裤和人字拖在房间里晃荡。都是男人嘛,有什麽关系容安竹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也不置可否。不过他居家一般穿着的是透气通风的棉麻衣衫。说起来自从上班之後,肖伦便很少见到他穿那令他惊诧过头的衣服,而是普通的西装皮鞋。容安竹的身材虽然稍微清瘦,但丝毫不是软脚虾的感觉,穿起西装来虽然没有肖伦帅──肖伦自认──但也是玉树临风的。公司里不知多少女性职员看到这两位老大,心里口水流得哗啦啦。但他在家一律以舒适为主,夏天到了,待帮佣每次来打扫完擦好地板之後,便连拖鞋都不穿了。公事上合作无间的两人,居家生活居然也开始日渐和谐。本来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难免磕磕碰碰,但时间久了之後,也逐渐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