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熙子不觉得今天早晨特别静吗知道为什么这么静吗”“不知道。”少女心中的想像,是天神的赐福,是天空与大地不想破坏她和光秀大哥难得的谈话。过去的半年,再加上光秀回到明智城后的二个月,这样宁静的早晨从来未曾降临。然而确实太静了,静得太不寻常。斋藤家的军队不再摇旗呐喊,明智军轰隆不断的铁炮射击也中止了。时间象凝固住了,又象是战争已经结束。“敌人也很疲倦了吧,他们要撤退了吗”在熙子的心目中,明智城是世间最坚不可催的城堡。她没有为早晚必然的陷落担过心吗望着她,光秀仿佛在窥视不属于自己的珍贵宝物。“傻孩子。正相反,敌人要发起总攻击了。”“可是再怎样,光秀大哥也会守住这里的是吗你说过,阿国姐姐在这里跳过舞,所以这座阁楼是你最珍惜的财产。”熙子天真的笑容一点没有暗淡,反而用稚嫩的嗓音唱起了和歌:“乱世有情樱花姿,风暴与花竞为敌”到底熙子与阿国的嗓音谁更为唯美,光秀分辨不出来。但他心想,自己最珍惜的财产就在眼前,却不是这阁楼。“这一次恐怕不行了。”光秀不待熙子露出吃惊的表情,就急促地说下去。“熙子喜欢的这个阁楼,马上就会永远消失。不过不要太难过,以后我们重造一座更漂亮的城堡好了。至于今天,我们坚守两个月才等来了这个良机,所以要让熙子,还有全城的妇孺一起逃出去。”明智城内的妇孺,据说数量比守城的士兵还要多。虽然一些武家的小姐也能弯弓搭箭、帮助守城,可是大多数女人和熙子一样,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便是从未拿过刀枪。这些人要想在两万敌军的围困中全员安全逃走,会不会是一件比登天更难的事情光秀十分担心熙子会这么想。“你说要重造一座城堡,不能当熙子是小孩子骗我哦。”“啊”要不是有铠甲支撑着,光秀差点趴到地上。原来熙子担心的,只是自己会不会把承诺当成送给小孩的糖果。“不会不会。”他口是心非地应允着,“现在快点乖乖下楼去,到后院集合。记住,要听小见阿姨的话,还有紧紧跟着小见阿姨,不要离开她的身边”“光秀大哥”光秀已经逃一样的下楼去了。熙子望着那匆匆而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越说不要把自己当小孩子,光秀就越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熙子生气地翘起小嘴,她早就不是小孩了呢。确实,光秀将她从妻木城带来这座明智城,那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情。也确实,半年前的她有如小孩般任性,又自以为是懂得爱情的大人。“我会走遍天涯,直到帮你找到日吉兄弟。在找到之前我不回城堡,所以你不必担心假婚约会造成尴尬局面。不过你也应该好好想想,在你小小的胸膛之中的感情,那真的是爱情吗”光秀遵从自己的诺言,果然半年中一次也没有回来明智城堡。不过婚约造成的尴尬,多少还是有的。因为明智城里的亲戚们,都把她当作是光秀迎娶回来的新娘。从主持政务的明智入道光安,到主持家务的小见姬,大家都直接叫她少夫人。这真是一个让人尴尬的称呼呀当然城堡以外的光秀,也不时有书信传回。光秀的书信有时候一式几份,偷懒的时候只有一份,那必定是写给她的。小见姬和明智入道光安都时常埋怨,说光秀漏掉了他们,却从来不会漏掉熙子。当然,他们的埋怨无法送到光秀耳中,因为严岛大战以后,光秀的行踪就成了一个谜。下一批送信人可能是足利将军的家丁,也可能是归蝶身边的武士,或者国友府上的商人,伊贺百地的忍者。再下一批使者来自哪一家这种无聊的事情,甚至成了明智城女眷们打赌猜谜的题材。想到这个,熙子就不自禁的露出微笑。这种打赌她必输无疑,因为她的答案永远是下一批的信使是光秀本人。这也许是潜意识中的愿望,但它总是无情的落空。直到最后一次,女眷们刚刚下完赌注,明智入道光安大人便随同斋藤道三一起出征了。很快,入道光安父子阵亡、明智武士无一生还的消息传入明智城,城堡成了悲痛的海洋。女眷们沉入了亡夫丧子的深刻哀痛,斋藤义龙的大军又兵临城下。然而也是那个时候,许诺决不回城的光秀回来了。当光秀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为何,熙子竟感到自己做了个长长的梦,现在她的梦醒了。铁炮的鸣响突然震天震地的吼叫起来,震醒了黎明的大地,也震断了熙子的思绪。熙子带着满腔眷恋,最后环顾了一眼阁楼外面的明智山。要回来的,她心想。总有一天,和光秀一起回来。弘治二年四月十六日清晨,斋藤义龙的马印出现在明智城下。明智城攻防战重新再开,双方的将士都有一种胜负将定的悲壮情绪。“斋藤义龙的马印动了”首先发出警告的将领,是原清洲注进众的大将生驹亲正。清洲注进众本是织田信长身边的亲信部队,然而生驹亲正又是土田城主弥次郎的亲戚,土田弥次郎之妻吉乃的父亲。当他得知织田信长非但不去救援斋藤道三和明智氏,更参与了陷害斋藤道三的丑陋闹剧,便愤怒地挂靴离开清洲城,率本部人马进入末森城。在得到织田信行的援助后,又直奔明智领地。不远处的光秀,向生驹亲正点了点头。“生驹大人,还有信行大人,第三曲轮的防守拜托你们了。”“放心吧,一个斋藤兵也休想通过这里。”光秀和织田信行对视望了一阵。他们都没有忘记,几年前在稻生原上厮杀战斗的情景。那座被烧毁的安性寺,此后也经常在光秀的梦中出现。光秀不明白的是,为何织田信长不肯发兵,织田信行却肯进入孤立无援的明智城如果他有时间和织田信行促膝长谈就好了。上一次他们的谈话,还要回溯到两年前在末森城。可笑的是,如果自己没有在稻生原上打败对方,今天明智氏灭亡的命运是否可以避免呢等再去尾张,要停留在末森城好好造访一番,光秀心中想道。“那么一切拜托了。”言浅意深,也只能如此。光秀一扬手,一队明智武士跟着他离开了第三曲轮的阵地。第一百零七章 明智城攻防战四第一百零七章明智城攻防战四“这场攻城战,拖的时间太长了。”织田信长合上手中的书简。时值弘治二年,四月。织田信长所指的明智城堡攻防战,这场攻城而非围城的战斗,其持续时间创造了日本战史上的一个新记录。同时,交战双方力量对比之悬殊,也让它越来越受到各地大名的注目。清洲城内的织田信长,一直在关注这场战争。此时的他,心中需要过滤很多事情。首先,是自己的弟弟织田信行。那个稻生原上的败将,自己当时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然而几年过去,看似淡出政治舞台的信行,他对自己的威胁却似乎越来越大。这一次又进入危机中的明智城,他打的是什么算盘那些摇摆不定的家臣,会不会因为他的勇敢义行而再次考虑投靠过去其次,是美浓国的新国主斋藤义龙。这个高大的壮汉大概只会纸上谈兵,打起仗来没有预想中那么能干。弹丸之地的明智城,二万大军竟然猛攻了二个多月还不能拿下,他的能耐充其量就是对毫无防备的老父下毒手吧。这样看来,与他的秘密同盟有必要重新检讨一下最后,是明智光秀。织田信长想到这里,思绪窒息似的停顿了一下。这个人的结论,也许等到这场仗结束以后再作比较好。如果不幸战死,那么就没有继续探讨的必要了人民虽然喜欢悲剧般的英雄,而他却只计算能打仗的活人。总之,要看到这场仗的结果。反正任何战争都不会无何止进行,二个月,已经够漫长了四月十六日,织田信长等待的结果终于来了。明智城天守阁后面的一片空地上,女眷与孩童们鸦雀无声的排好了队伍。有些力气的女人,手中都拿着长长的薙刀。她们严肃的表情,好象准备立即上阵打仗似的。大家脸上的表情就象这阴沉的天气,这样压抑的情景之中,连最顽皮的孩童也吓得不敢大声出气。一名身穿软甲,手持薙刀的贵夫人站在队列的最前面。她的脸上有几条皱纹,不过其美貌与气质仍让人不敢直视。几名武士穿梭来往,都是目的明确的直奔到她面前。“主母,所有女眷都已经到齐了。”“熙公主呢”“到了。”小见姬点了点头。曾经是美浓国主正妻的她,在这个城堡里人们都以主母来称呼之。最近的国愁家事,让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但她的风韵魅力,仍让人不敢逼视。“那么好,让我们等候光秀的撤退信号吧。”有几个女眷随之交头结耳,轻声议论。凌晨时分,光秀向城内所有人下达了准备撤离城堡的命令。尽管成功的守卫了两个多月,可是现在明智城的外城墙、第二曲轮、第三曲轮的一部分,还有各处防御工事都被破坏殆尽。整座明智山上,几乎快要找不出一块未被战马踏过、未被铁炮击中过的石头。甚至可以说,自古到今从来没有人见过如此惨烈的攻防战。确实到必须撤退的时候了。然而,在二万敌军的眼皮底下逃走是如何困难,这是毋庸多说的。而光秀所设计的撤退信号,首先就令人跌破眼镜。光秀指示的撤退信号是:明智军胜利的高歌与敌人失败的悲鸣。天空云卷着云。地面旌旗招展,桔梗军旗满山遍野。斋藤义龙自称是土岐氏的子孙,因此他不得不使用土岐氏传统的桔梗军旗。然而不幸的是,明智氏同样是土岐一族。因此有的时候,战场上会出现敌我难辩的情况。明智军有时借用这种形势,主动发起过几次逆袭,给斋藤军造成了不大不小的伤害。斋藤义龙觉得,这种情况不能再持续下去了。这一天,斋藤义龙的马印出现,让攻城方军士士气激扬起来。斋藤义龙前进到了离第三曲轮防线二百米开外的地方。再近一点,就是敌人铁炮的射程。然而二百米的距离,是绝对安全的。“主公,长井长安的骑马队退下来了。”“主公,不破军的长枪队上去了。”母衣兵走马灯似的一个接一个来来去去,斋藤义龙却只不理不睬,一昧的望着天空。如果自己的运气能好一点,哪怕只是一点,都用不着他今天亲自出阵督战的。可是为什么,小小的明智城到今天都不能攻破而这令人绝望的天气,到今天都不愿意下一小滴雨点呢斋藤义龙绝非一个战争庸才。为攻打明智领地而调动了所有的战力,也证明他的用兵远非其外表般野蛮粗犷。当然,明智氏的铁炮队之精锐让人有些吃惊,可是在长良川畔明智军的主力已失,如果那个明智光秀没有即时回城,他仍可以在当天攻破城池。此后,只要这二个多月内天公作美一天,他也能在当天攻破城池。只要下一天的雨。不,只要一个时辰就行了。铁炮无法在雨中使用,这是战争赏识。他鄙视那个明智光秀,那个人只会用铁炮一种战术。守城的明智军要是没有铁炮,他们在自己面前还不是一群单指可以捻死的蝼蚁可是,为什么老天二个月不下一滴雨点老天为什么要帮助敌人是因为自己犯下了弑父弑君的罪孽二个月来,自从斋藤义龙弑父成功,他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每天晚上发梦,梦里都是斋藤道三切腹自尽、脑袋在地上乱滚,一双眼睛却仍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情景。不,自己所犯的不仅是弑父之罪。为了得到杀死父亲的大义名份,他更是把祖宗也出卖了。斋藤义龙对外声称,自己并非斋藤道三的儿子,而是前国主土岐赖芸之子。此后,被斋藤道三赶出国去,流浪在诸国间的土岐赖芸欣喜若狂,给斋藤义龙修书请求回国。斋藤义龙当然不会傻到答应。好不容易得手的国主之位,难道要自己拱手让给非亲非故的土岐赖芸最后,斋藤义龙不会忘记,土岐氏的家纹也就是明智氏的家纹。斋藤义龙觉得,自己必须要立即完成两件事情。第一,消灭父亲斋藤道三的家纹;第二,同时消灭明智光秀的家纹。这两件事情如果都完成,自己弑父的大义名份便无人敢于怀疑了。明智光秀死后,谁还敢嘲笑他不是一国之主的材料“主公主公”斋藤义龙正想到得意之处,却闻得周围惊慌的呼喝声。什么事情斋藤义龙茫然的向第三曲轮的方向望去。不破军的长枪队在向下败退,可见第二次冲锋也失败了。除此之外,并无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