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工事;围起营帐,随之焚烧营帐。乐此不疲的奔波在这类看似幼稚的游戏里面,享受着无穷之多的乐趣。随后押解而至的林秀贞,对自己本阵的惨景却不置一顾。从明智武士冲入营帐,到身边最后几个护卫被乱枪射死,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武士们为争抢林通具人头而发生争执时,他的身子才轻微颤抖了一阵。“取下这样的人头有何意义向谁又能夸耀武勇呢”光秀这么说道,林秀贞才保住了性命。仅仅为了家门的存续而活,他的心恐怕已经随弟弟而去。然而林秀贞的战争结束了,稻生原上的战争却还没有结束。听得林通具战死、林秀贞投降的消息,织田信长难掩即将胜利的狂喜,在新筑的本阵中迎接光秀与斋藤利三。“不愧是美浓国的精锐部队,真是令人佩服呀”斋藤利三耸耸鼻子。在美浓国,有人赞明智氏美女倍出,可是没听过他们的部队有精锐之美名。事情上,精锐的只是自己那一百铁炮兵。“不敢当,都是利三大人指挥有方。俘虏的林秀贞,请信长大人处置。”光秀也道。信长最初的设想是让明智军牵制住林军,获得胜利实在是奢望。关于这一点,光秀也不是不清楚。不过他感到身心疲惫,已经没有力气向对方解释太多了。可是信长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光秀殿下,我军已接近胜利。连佐久间大学允也在其弟的劝说下,向我投诚了。现在仍在顽抗的,只有信行和前田利玄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那么恭喜信长大人,您可以开始着手准备庆功宴了吧。”“这个”光秀语带讽刺,织田信长假装没有听出来。其实,情况并没有他吹嘘的那么好。从一早战斗到现在的信长军,已经渐露疲态。与此相反的是信行军投入战斗未久,体力充沛。织田信长本打算在游说佐久间军投降成功以后,以猛烈的一击获得最终胜利。可是安性寺内的织田信行稳住了阵脚,前田利玄的小部队不断从侧翼骚扰,佐久间大学允盛重远远的静观风向,随时可能再次倒戈。若不是信长军连战连胜士气高涨,又缴获了许多军马,恐怕在明智军到达之前,信行军已经逆转战局了。“所幸光秀殿下大获全胜。桔梗军旗一旦出现在阵前,我就派人催促佐久间军尽快夹击安性寺。”光秀却轻轻摇了摇头。铁炮虽然是防御利器,却不太适用于进攻。而适用于进攻的骑兵,又因疲惫不堪而无法续战。“信长大人,让你的骑兵下来休息一下,我们改用火攻如何”“原来如此。光秀殿下的想法,和我一模一样。我想,您的军旗只要出现在阵前,就是一种强大的攻势了。”信长特地强调了自己的想法,随后他招招手,把林可成唤了过来。如信长所料,明智军旗的出现与林军覆灭的消息,彻底打动了犹豫不决的佐久间盛重。佐久间军从侧翼投入战斗,铁炮从正面压制住了信行军,火箭在天空划过美妙的弧线,直落入安性寺庙之中。不一会儿,整个安性寺就成了一片火海。前田利玄好不容易,才在呛人的浓烟中找到织田信行。“信行殿下,您赶快撤退吧。”织田信行站在寺庙的矮墙旁边指挥着战斗。铁炮轰响的时候,他命令士兵蹲下身子。等信长军冲上来,又下令放箭阻敌。凭着一道矮墙,信行军已经打退了无数次敌军的冲锋。织田信行身边的武士均都身经百战,是极为忠义的死士。战局虽然愈见不利,却并无一人慌张逃跑。“殿下,您赶快撤退吧。”前田利玄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织田信行回过头,看了一眼留在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位密友。“为什么要撤退”他满身灰尘,露出脱胎换骨似的微笑,“难道死里求生,不是我们所追求的光荣吗”这时候,信长阵中又是一阵铁炮轰鸣。未及俯身的织田信行肩头喷出一撮鲜血,身子晃了晃仰面栽倒下去。武士们慌忙抢上前来,将织田信行的身躯抱住。“你们几个,赶快将殿下扶下去。寺后已经备好快马,一定要安全的把殿下送回末森城。”“利玄殿下,您”“我,”前田利玄凄凉地笑了笑,“我来完成殿下想做的事情。如果因为能力不足而未能成功,请代我向殿下谢罪。”几个武士再不迟疑,用布巾裹了织田信行的伤口,抱起来俯下身子向寺后逃去。铁炮弹丸不断在头顶上呼啸而过。信长阵中有人喊叫,劝告前田利玄投降。听到这声音,抱着织田信行的武士们步伐又加快了。前田利玄向前紧走几步,站在信行先前立定的位置上。“喂,”他随便指了一个身边的武士,大声说道,“你来向对方回话。对他们说前田家的次男利玄已经英勇战死,叫他们不要再叽叽喳喳的叫唤了。”烈焰继续在安性寺上空翻腾。到了黄昏的时候,整个寺庙被烧成一片灰烬,信长军终于攻了进去。光秀随织田信长进入安性寺,只觉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庄严肃穆的佛殿已经变成一堆瓦砾,木造的佛像只剩下台座尚存。春风拂过,四处只有烟尘滚滚。战死的尸体倒在火中,尽情散发着烧焦的臭味。军士们一路小心前进,逐一杀死尚未断气的敌人。一些身子倒在火中却尚未死去的人,他们惨绝的叫声令人恻目。也许对他们来说,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吧。织田信长停在一具还在轻微挣动的尸体前面。军士们要走上前去,他伸出手来挡了挡。这尸体身披阵羽织,是侍大将的穿着打扮。虽是濒死之躯,头盔却穿戴得好好的,可见平日对自己的外观形象也是极为重视。只可惜满脸污泥,已看不清楚他的长相,更不知道是哪家的将领。总而言之,这是个背上插满羽箭,又吞下了无数铁炮弹丸的死人。因为对人世尚有迷恋,所以象条被斩成两截的蚯蚓般不肯停止蠕动。他的胸腹之中,许多污秽之物漏了出来,在地上拖出一道细长的、恶心的红黑色痕迹。“看来是哪家的武士子弟。来个武士,把他了结了。”信长阻止一般士卒行使权力。前田利家应声走了出来。无论如何,让一般军士来处死武家将领,确实是非情之举。为了炫耀枪法,前田利家的长枪在空中舞了个花招。他的身材高大,舞起枪来特别好看,所以有枪之又左的异名。在一串花招之后,他既准又狠的朝那人腹部刺去。长枪刺穿身体,如图钉串起它的标本。前田利家持刀上前,准备割下那人的首级。他脸上的表情兴奋而陶醉,也许他觉得这样能更好的表达对织田信长的恭顺和敬意。“利家”那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在断气之前吐出两个字。声音如若游丝,不仔细分辨本来很难听得清楚,然而拔出刀来的前田利家,耳中却如同响起了雷鸣涛声。他先是愣了一愣,陶醉的表情随即消失,双腿一颤咚的一声就跪了下去。“二哥”光秀不太明白地望过去,可是他很快也醒悟过来。那人是前田利玄。看来前田利家是注定要在一生中,超越各位兄弟而升官发财的。父亲前田利昌死后不久,前田利家又强夺自己亲生大哥的家督之位,将前田利久、前田利胜赶出荒子城;无数年后,在四方原之战中未开战先逃,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佐胁良之当时德川家的重臣。各位兄弟一个个被其超越,前田利家最后出卖的是结拜兄弟丰臣秀吉,他也因此成为万人敬仰的百万石大领主。死后被朝廷追封从一品官位,大名远扬千秋第三十章 稻生原之战终第三十章稻生原之战终稻生原上的战鼓停息了,大火熄灭了。不过负伤回到末森城的织田信行却仍不投降。他闭城死守,继续顽抗。织田信行的居城末森城,本是一座不大的城堡。然而信长军围城数日、苦战疲惫,拿它却毫无办法。劝降的使者去了几批,就被赶回来几批。织田信行决心要死守到底,这倒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织田信长怕的是如此耗下去,家臣团内摇摆不定的人又会站到弟弟一边去。现在谁都看得出来,虽然织田信长取得了胜利,可也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战事只要拖上几个月,那一切都还难说得很。这一天,一批新的媾和使者又进了城。织田信行没有立刻把来人赶走,因为领头者是明智氏的家督,光秀。明智氏不止是信长之妻归蝶的娘家,土田夫人的父亲也是明智家的老臣子。信行在母亲的规劝之下,也只好和光秀见上一面。初次见面,光秀和信行都有点吃惊,不仅为了双方几乎相同的年轻。“光秀殿下也是首次上战场吧。”信行首先问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怎么说”“很难解释。这么说,这具肉身是第一次打仗,不过另一具肉身还算经常上战场。”织田信行想了想,笑了起来。“您是想说,这辈子是初上战场,上辈子却是战场老将是吧。说也奇怪,我也有这种感觉。打起仗来,一切人生悲苦都抛到脑后去了,脑袋里只剩下了春天。”“春天”两个人都在打哑谜。不过织田信行猜得不对,光秀却猜到了些端倪。光秀望向廊下的内庭,那里满院的樱树都已经凋谢,花瓣撒落遍地。也许这位被迫退下战场的青年,心中正在为春季如此快的落幕而感到悲哀吧。光秀不禁幽幽的叹了气。织田信长有着文学家的纤细神经,所以要说服他开城投降,是一件有非常难度的事情。“光秀殿下为什么要帮我哥哥来做说客呢”织田信行突然问道。“这个嘛,您知道我是为归蝶而来尾张国来。因为不想再卷入攻城的战争,如果您早点投降,我也好完成任务”“啪嗒”织田信行手中的扇子掉到了地上。“您的解释,会不会太直率了点”“是吗对不起。”“不过最少不虚伪,比前几批劝降的人好多了。”两人目光相聚,相视大笑。“所以说,信行殿下现在不要执着于胜负。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樱树总有一天,会再次开花的。”织田信行缓缓走到门口,他扫了一眼满地花瓣的庭院。那些漂亮的花瓣,好比为自己光荣牺牲的忠臣武士。因为过于悲壮的散落,樱树现在显得意外的凄凉和孤独。“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吗”他怔怔地问道。这一天,末森城城门大开。后来的历史学家,用各种眼光来评论这场稻生原之战。不过光秀却觉得,稻生原之战是一场只有胜者、没有败者的战争。没有人失败,却有人成功这么有趣的事情,恐怕连已经阵亡的将士也要从棺材里蹦出来大笑几声,才肯重新安息呢。几天后,织田信长在自己的居城那古野设下庆功宴会。这场宴会更加证明了光秀的想法,因为列席者大多是前不久还信誓旦旦要取下信长人头的家臣。这些人的嘴脸虽然可恶,但不让他们列席宴会却也不行。一来战前站在织田信长一边的重臣几乎没有,二来织田信长也需要笼络他们,以免有人再生异心。“臣等恭贺主上大获全胜。”坐在大殿主位之上的织田信长,洋洋得意地接受着家臣们的祝贺。这些话从一班战败之将口中说出,让他倍感乐趣。叛乱的主谋者织田信行也参加了宴会,这可能是整场宴会中最为滑稽的部分。他之所以参加,也许是织田信长想借机羞辱他一番,让家臣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尾张国主。当然实际上达成效果并不理想。至少在光秀看来,这对兄弟的气质谈吐固然有很大区别,傲气和不服输这一点却依稀相仿。信长年长弟弟两岁,目光威严而有杀伤力。信行则显得温文尔雅,流露出书生般的俊傲,虽败不屈的儒士节气。他们两人的视线在家臣们脸上停留,那些家臣都会同样低下头去。不同的只是,面对信行他们眼中更多的是惭愧。按照官位和领地的排名,坐在大殿前面的是柴田胜家、林秀贞、佐久间盛重这几个人。再往下,光秀还看到了因劝柴田胜家投降成功而刚刚升了官的前田利家。他突然想起最初离开明智城时,一个武士曾说过的话:“天与地之间的关系永恒不变,就好象属下对大人的忠心一样。”象在品味,光秀端着酒碟默然斟饮。“光秀殿下,您怎么一个人自斟自饮呢。请允许可成来帮您斟酒吧。”光秀抬起头,只见走过来的人是森可成。算起来,他是跟着信长从头奋战到尾的功臣。可是不论官位还是俸禄地位都比不上柴田胜家那些败将,因此被排挤到了末席。大胆靠近光秀的座席,看来他是有点醉了。光秀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