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抬眼打量,一眼便看到站在床边的身影芝兰玉树的身影,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他迎着天外隐隐透来的光,身前沐浴在一片灰白之中,身后却投下一片亘古难变的阴影。“醒了。”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来。雨歇心里忐忑不安:“嗯。”师傅的婚礼快要开始了吧。“金蝉子我师傅”果然还是如此。他不该有所憧憬不该自大地以为,会有那么一刻,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的存在“雨歇,”他打断她,失望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我不是无心的。”她心里一跳,呆滞地不敢说话。“雨歇,你同他醉生梦死之际,可有那么一瞬想起过我”她讷讷:“我”“连辩解都不想了么”他自嘲一笑。不是不是这样雨歇摇头,可是究竟是怎样,她又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么连她自己都不懂,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感觉,要她拿什么告诉别人“你喜欢他,我一直知晓。”他的语气出奇地平静,“可我以为只要对你好,总有一日,你能够忘记他。偶尔回头看一看,便能够发现,我一直站在你身后。”“我有时会想,我是不是待你太好了,以至于你便那么理所当然地以为我对你的好都是应当的,不需要任何回报雨歇,我金蝉子从来不是大度之人,唯独待你,一直破例可是雨歇,我也是会累的。”“金蝉子”他转身,一步步地走向她,最终将她逼至床角。“魇兽只会蛊惑人心而已,利用的不过是人心底的所思所想。”“是不是我不来,你便真的与他这般”他嗤笑一声:“我不顾你的意愿,将你强行带来,你是否怨怪于我毕竟,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不是么”雨歇眼睛红了:“金蝉子”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这样侮辱言语,果然最是伤人。“你不信我”你不信我。你为什么不信我话说到最后,她却没了底气。他不信她,可是她,又有哪点是值得他信任的呢“想让我信你”他唇角微微勾起,带着点邪魅的味道,“那便证明给我看。”让我知道,我能信你。他欺身上来,一把攫住她的嘴唇,力道极大,咬得她的嘴唇疼痛发麻。雨歇生生地将抗拒压了下去,紧握着拳头任他为所欲为,并不是很长的指甲生生地掐进了手掌心里,她也没察觉疼痛。这便是他要的证明么她想哭,又想笑,心里烦杂难以理清情绪,一时间心头似有万般想法,等想要仔细一探究,却又似什么都没有。最终的最终,她缓缓松开了手掌,放弃了抵抗金蝉子却突然起身,点漆黑眸里意味不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金蝉子”她脱口而出的呼唤。他的身影顿了一顿,略嫌冷淡的一句:“我会保他无虞。”身形似乎有些踉跄。这话让雨歇心里漏跳了一拍,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双手紧紧抓着散乱的衣衫护在胸前,总有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慌忙将衣衫穿上,跑出门去。她想去追,可是又哪里追的上金蝉子紫竹林间,再无金蝉子的踪影。她似乎总是做错做什么,都是错。等她匆匆赶到花落轩时,曲终人散,为时已晚。尸横遍野,满地血腥。魔族进犯的规模,比她在辨天机里看到的,要大得多。金蝉子消散在她面前,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还无的微笑,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眨眼便成了飞灰,消失于这苍茫的天地之间。一个荷包落在了她的手心里。正面上绣着一幅歪歪扭扭的鸳鸯戏水图,绣工粗糙得很。一滴泪,缓缓滑落。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这不是她要的结局。她猜到了这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局,竟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收场。她一直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个旁观者,原来,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入了戏。金蝉子,我欠你的,我还。穷尽此生也无悔。终卷第一章第三卷终第一章山中无甲子,世上已千年。雨歇一身站在一树灼灼的梅花树下,清风吹过,梅花花瓣飘下,落在她的肩头。恍惚间,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这非我所求,便是成佛,我也不会欢喜。”“你总是自以为是地安排我的命运,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却从不曾问一声,我可喜欢这样的安排若真是为了我好,你为何不肯问问我的想法雨歇,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宁愿快活地死去,还是这样孤寂地活着活上千年万年,直到作古”“这并不是真的为我好。若你真心为我着想,便该考虑我的意愿。”“十七年前你做错了一次,如今,你可还要再错一次”“雨歇,我等你等你来寻我。”前头是巍峨壮观的雷音寺,后头是苍茫的红尘俗世他独自立在欲与戒的中间,踩着一地紫陌。雷音寺中樊钟响起,悠远深长。金蝉子在雷音寺前停下,悟空回头,逆着光,看到他颀长的身躯立在那里,唇角微微勾起,眉梢露出几分陌生的神色,全然不似平日里那个冷清的师傅。“她来了。”紫竹林小剧场1紫竹林小剧场壹金蝉子这么堂而皇之地拒绝封佛,拽着她“私奔”绝对不是件小事。两人虽然隐居在紫竹林,雨歇也不是一点忧虑都没有的,毕竟这回得罪的人来头太大,不是她这种一点名堂都没有的小妖能够开罪得起的。午夜梦回之时,也会吓出一身冷汗。她当时怎么就一时抽了呢明明原先好好的,她怎么就一时冲动跑到雷音寺去把人家的好徒弟给拐来了呢明明十四年前她做出的是截然不同的选择,怎么十四年后就不能一如既往了呢想破脑袋没有想明白那时的心态,雨歇无奈之至。不过很快她便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顾惜眼前才是正经,将来的事情,还是将来再说吧。何必要将还未发生的事情拿到眼前来自添烦恼呢何况,看着金蝉子那副模样,便是心里再怎么纠结,也该放下了。“怎么坐在这里发呆”金蝉子眉眼温润,一袭白衣,手上却提了个竹编的篮子。“哎我没事没事。只是有些无聊而已”她看了一眼那篮子,里头装着几个裹着棕灰色壳子的笋,登时一愣:“你去摘笋了怎么不叫上我”金蝉子笑道:“我出去时你还睡着,想让你多睡一会,等晚膳备好之后再叫醒你。”雨歇的脸莫明红了一红,“晚上吃这个么”“对你的身子有好处。”雨歇低下头,脸上有些烧:“嗯”“你到屋里呆着,我去准备晚膳。”说罢金蝉子便抬脚往厨房走去。雨歇连忙起身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还是我去吧,怎么能让你下厨”“无事,我习惯了。”他还是江流的时候是经常动手下厨的。雨歇术业有专攻,只会烤肉,别的方面的厨艺可委实不怎么样,江流在那种环境下被逼出了一手好厨艺,在后山住着时也时常是江流做饭她蹭着吃。那时候并没觉得怎么样,她适应的绝对不是一般般的好。但是对象换成了金蝉子,雨歇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虽然是同一个灵魂,但终归是有不同的。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当初的金蝉子,也不像是原本的陈江流或者玄奘,他更像是一个新的个体融合了金蝉子和江流产生的新个体。“那我帮忙”她伸手接过那篮子的笋,“反正呆着也没意思。”金蝉子看了她两秒,突然浅浅一笑:“也好。”雨歇:“╮╰╭”家庭妇男化的金蝉子让她说不出那滋味啊。日子过得轻松自在,她很久没有这么自在过。两人同住在小竹屋里,雨歇住内间,金蝉子住外间,一日三餐,权照着凡人一般的过活。金蝉子打猎,雨歇煮饭,金蝉子酿酒,雨歇摘花。因为是打算长期住在这紫竹林里了,是以雨歇也想着好好布置这处,毕竟这地儿美则美矣,却毫无人气,并不适合居住。雨歇花了些时间在屋前开辟了一小块地种了些小青菜,又从凡间带回了一些小鸡仔小鸭崽回来养着。至于那间小竹屋,小是小了些,但胜在温馨。雨歇便也没打算动它,只让金蝉子帮忙在屋子旁边另辟了一间小屋,充作厨房。生活很繁琐,但是充实。金蝉子知道雨歇的意思,虽未明说,但却在后山栽了许多花花草草紫竹林里灵气浓郁,花草很快长成,开得娇美无比。每日晚饭之后雨歇便跟着金蝉子两人去后山散散步,顺手摘些果子边啃边吃。日子很平淡,几乎没什么波澜。不过虽如此,雨歇还是觉得很习惯相比于之前孤身一人游走在天地之间却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现在这样的状态反而是她所喜欢并一直向往的。果然她一直都是个没什么大出息的普通人,非常地甘于平凡呢。所谓的绚烂之极归于平淡。“嫁给我,可好”同样的一个黄昏,同样是在散步,在经过一片开得繁华的茶花花畦前,金蝉子摘下一朵艳红的茶花,插在雨歇的发髻里,突然便吐出了这么一句话。雨歇有一瞬的呆滞,抬头直直看进他的漆黑的眼里。金蝉子经过在凡尘的一番洗练,面容更多了几分沉静,一袭白衣衬着身后火一般荼蘼的茶花,少了往日几分不可捉摸不可触碰的仙气,倒有点像个真真实实知悲欢伤离合的人了。她可以触摸到他。雨歇表情很是复杂,惊讶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逃不开的那便顺从吧,何况如今的她已经不想再逃。她低了头,轻声道:“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这种具有暗示意义的话让她这么脸皮薄的姑娘说出来,还真是不好意思啊雨歇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烧,心中暗骂自己矫情啊矫情,可是还是忍不住矫情起来虽然没有到最后一步,可是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不该摸的也都摸了,如今还有什么好矫情的哎不管是在她眼里,还是在外人眼里,自她那日不管不顾地跟着他离了雷音寺,他们就是一体的了。所以,其实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吧金蝉子抬起手,为她撩起垂落在脸侧的一缕乌发,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是在一起了,可还不够。”他轻轻地将她拥进怀中,吻了吻她的唇瓣,“我想要的更多,这样远远不够。我要你完完全全地属于我,嫁给我,雨歇。”都这么说了,那就嫁了吧。雨歇答应嫁了之后,金蝉子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是看得出来是极高兴的。因为他高兴,倒是感染了气氛,雨歇原本忐忑的心情被他这么一影响,反倒安定了一些。没什么好怕的,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她现在过的就是婚后生活,嫁与不嫁,说白了也就是多那么一道仪式而已。婚期定在十天后,婚礼办得很简单。其实在这种尴尬的时期,雨歇是一点都不想办婚礼的。当年还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时或许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人老了,反倒没这种想法了。她说了自己的意思,立场很明确,绝对不想在这种时候再拉仇恨值。金蝉子沉默了一会,搂过她的腰,亲亲她的鬓角:“那便随你吧。你喜欢热闹,我便以紫盖香车,凤箫龙管,当着天下人的面来迎娶你。你若不喜,我们便这样,拜了天地。我不想委屈了你。”雨歇觉得眼角有些湿,这句简单无比的话不知怎么就戳到了她的泪点,“好。”婚期定下来之后,金蝉子对雨歇的态度越发亲密了些,毕竟原先只是搂搂抱抱,如今却时常亲吻她,亲昵得连她这种脸皮的都会脸红。这种事情,一开始还真是不习惯。每每他将她抱进怀里的时候,她总会有点控制不住地僵硬,不自觉地便想起被强迫的那几次。好在他很温柔,并不迫她,那种温吞的吻并不激烈,但是缠绵,同样让人面红耳赤。并不是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金蝉子用行动彻底打翻了雨歇心中对这种事情认知。她渐渐地便接受了,不再从心底里抗拒相反,她还觉得额,有种说不出来的期待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雨歇原本颇有些忐忑,但是也做好了婚前做那事的准备,甚至每晚回房之后都开始不落锁,态度很隐晦意思很明确。不过金蝉子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这让雨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提心吊胆。如果现在那什么的话,洞房花烛夜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同理亦如是。雨歇本意是不想请人来的,但是婚前几天,还是陆续来了些人,有她认识的,也有一些不认识的。虽不多,办个小宴热闹热闹还是足够了的。这让雨歇有些意外,毕竟这不是在计划之中的事情。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毫无疑问肯定是金蝉子瞒着她做的了。不过既然来客人了,雨歇自然也得开始准备准备准备些材料办个酒宴什么的实在是很必要的。总不能让这些客人就这么喝西北风吧。“金蝉子,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紫竹林里埋了几坛桃花酿还在么”她以前住在紫竹林时也亲手制过几坛子桃花酿,全部被她埋起来了。可惜慕笙笙成亲那会被她挖起来喝完了。否则如今拿来应应急也好“不用担心,我酿了很多。”“很多”雨歇抬起眼睛,眼里星光闪烁,“很多的意思是”金蝉子笑着亲了亲她的嘴角:“意思就是,应付这些人足够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