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颊线条很分明,像是一刀,一刀雕琢出来的,眉眼生得过分凌厉,斜眉入鬓,眼睛狭长,眸色又是极黑,还不爱笑,平日里那斜飞的眉毛压得很低,让人不敢逼视,一看便是不好相与的。唯一不同的是,便是眼眸深沉了许多。岁月能够改变记忆中的故人。一千年过去,有些人多了一双沉寂的眼睛,有些人少了一些张扬,多了一些稳重,有些人比以前更加落寞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她也是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狐狸说过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才是最幸福的。报应来得太快,挡也挡不住。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慕笙笙是直接臭骂了她一顿,虽然语气很重,但是至少能让她心里舒坦一点。傅惜年却是截然两种反应,不说不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也因此,相比于慕笙笙而言,她最怕见到的还是傅惜年。也许她就是传说中的欠虐体质傅惜年迎面走来,雨歇想躲都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低着脑袋当作没看到。正忐忑不安,却见他神情淡漠,好似根本就没看到她一样,就这样慢慢地与她擦肩而过。好吧,她还担心他会仇视她来着,原来还是一如既往无视她啊。雨歇叹了口气,这样也好简直就是再好不过。正打算离开去散散心,手腕猝不及防间被拉住。雨歇一惊,下意识想要甩开,少年淡淡的声音在头顶传来,“有空么。”这话里不容辩驳的语气她能说没有么雨歇乖乖点头。“那就好。”好好什么“跟我走。”雨歇:“”这绝对是他第一次主动邀她,她自然是没有道理拒绝的,更何况,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但是面对如此反常的他,雨歇缩了缩脖子,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一章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桃花林中,谁都没有说话,静得可以听清风在林中穿梭的声音。粉色的桃花瓣被风卷起,悠悠地落在了地上,满地落红堆积,踩上去是松松软软的一片。傅惜年走在前头,雨歇惴惴不安跟在后头,闹不明白他究竟是想要说什么话好吧,其实她大概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的。只是,宁可什么都不知道而已。一路纠结下来。傅惜年突然停住脚步,颀长的身躯站在盘根错节的古老碧桃树下,雨歇险险刹住脚步,一眼便看到他身后桃树下已经长了青苔的石碑,上头刻着“陶库”二字,字体遒劲,清晰可辨。陶库是青丘的藏宝之地,也是历代德高望重的九尾狐的埋骨之地。妖虽有远远超过人类的寿命,但毕竟不能永生,死依旧是必然的结果。狐死首丘,入土为安方是正道。还有一点,陶库是青丘的禁地也正因为是禁地,所以平日里少有人来。有什么话非得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谈真是令人不安呢。雨歇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上前还是退后。长久的无言相对,雨歇只觉得进退维谷,坐立难安。熬不住了终于想要开口打破这难言的沉默,要打要骂要宰要割全随他的便,只是不带这么冷冻她的“雨歇,我向来不喜欢你你知道。”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雨歇懵了一懵,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么美好的环境要不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就算是不喜欢,也不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啊实在是太失礼了雨歇默了默,“我知道,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除了慕笙笙那瞎了眼的还一直说傅惜年对她特别之外,稍微有长眼睛的都看得到。他对她的怨念绝对不是一点点的强烈,若是真要算特别的话,也只能说是特别歧视不,应该是无视。他慢条斯理罗列她的罪状,“你长得一般,并未有出彩的地方,资质差,偏偏又不肯努力,法力也不强,只想着得过且过,还时常惹麻烦,连性子都不是那么讨人喜欢。”雨歇沉默,你该是有多恨她啊傅惜年转身看着他,眼里有隐隐寒光,语气平淡。“我一直觉得你配不上他,他原本是那样的一个人而你的存在,只会拖累他。”被一刀戳中死穴,雨歇软趴趴地低下头,语气瞬间弱了下来,“我也不想”他显然不想听她说那些无用的话,毫不客气打断她,“当年的那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因为你的缘故,他付出了太多。而那一些,本不是他该承受的。”雨歇很丧气,“我知道”慕笙笙告诉过她。傅惜年盯着她,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慕笙笙告诉你,他为你毁了野水涯,是么”雨歇盯着自己微微翘起的靴尖,“是”他冷静地问她,“那她可有告诉你,他为何会去毁了野水涯”雨歇的身体僵了一僵,只觉得浑身发凉。他收起眼底的一丝嘲讽,语气咄咄,“你可知野水涯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不管不顾毁了它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你可知他分明有上百种方法解除那禁制,为何偏偏就选了那最极端的一种”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嘴巴张了张,发不出一个音节来。“那你可知他分明那般担心你,为何会在那种时候抛下你独自在妖界不管不顾”“我不知道。”第一次觉得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这样的辩解连她自己都无法信服。他靠近她,眉眼锐利异常。“你难道不想知道”雨歇无意识地后退,浑身微微颤抖。她不是软弱的人,但是,此时却是畏惧了。真相被血淋淋地揭露在眼前那一刻的感觉从来都不是令人愉悦的,她已经害怕了。“傅惜年,你别说了”她在恳求他。他却无视她的示弱,踩着她的痛脚不肯松开,“你害怕你在怕什么你有什么可怕的”她浑身都抖了抖,声量不自觉提高了一点,“傅惜年,别说了”他步步逼近,下了结论,“雨歇,你在逃避。”他冷冷地压低眉梢,“你莫不是以为,你真的逃得了”雨歇被逼得节节败退,直到退无可退,双手碰到那长着青苔的石碑时,她才恍惚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之间,与他对置了一个方向,被他活生生逼到了死角。她深吸一口气,拨开他的身子。“傅惜年,我该走了。”她没有走成,傅惜年并没有想要放过她。他握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可以将她的肩胛骨碾碎。“你从来没有想过吧。”他冷冷地说,几乎要将人冻成冰块,“即便你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也从来不愿意去想是么对于那些不相干的人,即便是死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根本就不会在乎,不是么”他的语速并不快,几乎可以说是缓慢,那一字一顿像一把把小锥子,一下一下地敲进她的心里,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回荡。怎么会不在乎怎么会不在乎雨歇终于是被逼得红了眼,无患在体内嗡嗡挣鸣,“不要逼我”她不是受虐狂。如果不是心里已经认定慕笙笙傅惜年是她的朋友,如果不是因为确实是她有错在前,理亏在先,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真的关心那人,有足够的立场来为他鸣不平她断然不会这么委屈自己。除非她心甘情愿,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让她受委屈的人。她太爱自己。他轻嗤,缓缓松开她,站直身体,“你果然无情,懦弱又可悲。”雨歇闭眼苦笑,“我是懦弱可悲即便你如今这样逼我,我都不敢动手让你闭嘴。傅惜年,你不是慕笙笙,你比她更狠,更懂得伤人。一千年前,你就想这样说了吧,何必要等到现在才说出来你压抑了很久了吧这又是何苦。你憋得难受,我等着这一天,心里也闹得慌。”他直言不讳,“我只想看看你还有没有心。”雨歇弯了弯唇角,有些自嘲,“现在看到了你觉得我有心么”“有,”他难得肯定了她一回,“但远远不够。”雨歇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我一直为他觉得不值。这世上比你优秀的女子大有人在,他为何独独选了你”雨歇面无表情地开口,“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他挑眉,“我问过他,你可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她不想知道。“他说她们再好,不及你万一。”傅惜年垂下眉眼,“他那时的表情,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会”雨歇的手在衣袖之下握成了拳,“够了”傅惜年压低眉,视线凌厉地扫过他,“雨歇,他不需要你的愧疚。”可她除了愧疚,还能给什么他突然收回目光,“收起你的表情,我不是他。”“傅惜年,那样恨我的话,你大可以直接杀了我。你这样有意思么”“没意思我原本是想杀了你,送你去陪他。”他说得很直白,“可不管他在哪里,还是不是他,都不会希望看到你受到伤害。我不会违背他的意愿。”雨歇无力地看着他,“傅惜年,我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我一开始便知道会付出这样的代价,我”“你便是知道了又如何你会放弃当初的选择,眼睁睁看着你的师傅去死”他冷然看着她错愕的表情,“雨歇,不要欺骗自己了。遑论在你心里,他至始至终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即便是相干的,谁又能比得上你的师傅”雨歇倏忽抬头,声音克制不住有些发抖:“你你那天也在”“倘若我不在,便不会知道这真正的缘由雨歇,是你和司命一起害了他。”“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雨歇闭上眼睛,掩住满身疲惫。“傅惜年,你想要说的我已经明白了。你若是觉得这样伤我能让你痛快点,你也已经做到了。我累了,今日,便放过我吧。”她从未想过要害他,但是最终,他却是毁在她的手上。这样的触目惊心,她的心里又何尝不难受肉做的心是会疼的,她也不是铁石心肠,那人这样对待她,若是一点都没有感动,那也是不可能的。便是因为那一点感动,那一点愧疚,还有那个他用命换来的承诺,这一千年来,他不好,她又何尝惬意过做一只没心没肺的小妖不好么她是多么希望回到从前,回到那段被瞒在鼓里无忧无虑的岁月。情爱最是伤人,不管是爱的,还是被爱的,统统在这场棋局中被伤得体无完肤。她不是圣母,她心里有怨可是,她能怨谁多希望自己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可她偏偏不是。既不敢爱,也不敢恨。错的那人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她连找一个怨恨的对象都找不到。真是可悲得荒凉无知的人,果然是最幸福的。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二章每个人都有过无知的时候,当她开始怀念的时候,那便是真的老去了。雨歇从没有像此刻那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真的老了,不再复如当年,也再回不到当年。可是,即便再让她选择一次,她又该怎么做是将一切都看在眼底,不留下一点疑惑还是继续过她懵懂无知的生活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知道越少的人越快活,活得也越久。这世上知道得多,还能快快活活活下来的,要么就是太强大的世外高人,要么就是狐狸这种超脱于世的变态。她感觉到自己向狐狸又靠近了一点点她面无表情瘫着面孔看着傅惜年。不是因为生气不快,而是真不知道此时该做一副什么表情才合适。傅惜年回看他,声音低了下来,也似陷入了回忆之中。“雨歇,当初我并不看好你们,也没有人看好你们,包括你自己。你看着最傻,其实谁也没有你聪明通透也没有你无情。自始至终,唯一一个苦苦挣扎,想要就这样走下去的的,便只有他自己他太累了。今日我伤了你,日后你便不再欠我,我们两清了。至此以后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再干预。”“但是雨歇,欠了的总归是要还的不要忘了那日你对司命说的话。这一次,别再让他受伤。”“惜年惜年傅惜年,你在哪傅惜年,你快出来。”娇美清澈的女声从重重桃花之间传过来,并不突兀。傅惜年的脸色变了一变,有些许的无奈。这是雨歇第一次瞧见他露出这样子温暖的表情,想必来人是那还未露过面但已经让人如雷贯耳的小凤凰。他看了雨歇一眼,转身就走。雨歇这才察觉自己已经有些虚软,几乎要站不住,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傅惜年蓦然回头,他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只望你能无愧于心。”无愧于心这个世界,不管是妖怪还是凡人,谁又能真正做到无愧于心谁不曾在现实面前低过头,违过心她是有心的,若是无心的话,慕笙笙也好,傅惜年也罢,敢这么欺负她,她即便打不过,也一定要给他们下绊子让他们尝尝教训若是无心的话,她对狐狸的纵容又是为了什么明明狐狸曾经那样对待过她若是无心的话,她又愧疚个什么劲这些年来,拼命弥补又算什么她对那人并非毫无情意,否则也不会想要还债。若真是一个陌路人倒也罢了,她根本就不用去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即便那人是为了她而死的。她是有心的,只是那心太小,恰恰只装得下几个她在乎的人,其余一切都被她拦在心外头。她可以对在乎的人掏心掏肺,也可以将不在乎的人视若无物。她不是圣母,甚至不是一个好人她只是一个妖怪。谁能要求一只妖怪有情有义慈悲心肠不也太可笑了可她现在在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