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听到了他的骂声,拐角外的声音一顿,隐约有人一声低呼,然后一个人影窜了出来。象疯子一样的瘦弱孕妇尖声叫着,直奔顾润而去。“官人”只叫了一声,来人已被顾润抬脚踹倒在地。“你个jian货,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口中喝骂着,顾润抬手就狠狠抬了那孕妇两记耳光。李玉娘默默地看着,不自觉地皱起眉来,而站在李玉娘身后的两个女人早已看得呆住。“这、这是小英”沈三娘干巴巴地问着,看李玉娘点头,不禁合什念了声佛号:“我的妈呀做人可是不能做坏事”紧紧抓着她衣袖的可儿点着头,身子一个劲地往后面藏。瞥了她们一眼,李玉娘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扭头看顾润还在打人,忍不住喊了一嗓子:“顾润,你再这样,我可要去报官了”顾润的动作一顿,趴在他脚下捧着肚子呻吟的小英便趁机爬起来,扯着他的裤脚哭道:“官人,我真地没疯,那女人是个妖怪,你不信就问李玉娘,我听到她们说秘密了。那女人说李玉娘知道她的秘密,真的,真的李玉娘知道那女人是个妖怪的”被小英和顾润扭头瞪住,李玉娘厌恶地皱起眉。还没说话,却已经有一个温和的女声接道:“什么秘密啊我倒想听听了。”自拐角处走出的孟倩柔脸上挂着温婉和善的笑意。后面还跟着一脸狠戾的女童花儿。这回倒好,顾家人倒是聚在一起了。李玉娘揉了揉头,听到身后沈三娘低语“这王八蛋,自己家都乱成一团了,看他还能不能伸手乱往外攀扯”时心中突然一动。乱成一团若是真的乱成一团,顾昱就没精神来纠缠顾昱的事了吧这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竟似生了根一般再也除不掉。冷眼看着巷子里的几人,她的脸色渐渐阴了下来。许家门前三人象看热闹一样冷眼旁观着,那头慢慢走过来的孟倩柔却是根本就没往她们这边看过来,只是看着顾润,似乎是强忍悲痛一般哀声道:“官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虽小英在我入门前就已经服侍你,甚至还怀了你的骨肉,可我可曾在你面前说过半句倩柔命苦,先夫早亡,揩女孤苦。如今能以寡妇之身再嫁官人,心里只有满心欢喜与感恩,又怎么可能象小英说的那样会害官人呢”抬手,执着帕子擦过眼角晶莹的泪光,她又哽咽道:“我是怎么对小英的,官人也是亲眼看过的。不敢说亲如姐妹,只因我这做妻子的到底是嫉妒她先得到过官人的宠爱。可,看看她住的屋子、衣服首饰还有那些吃食,又有哪样是比不上我们花儿姐的”在顾润连声称“是”细声劝慰和小英摇头低喃“你撒谎,骗子”的声音里,孟倩柔叹道:“无奈,我有容人之量,人无容我之腹。我孟倩柔虽然命苦,可也是有根有底的好人家女儿,被人如此诟病陷害,还不如就此归去”说着,已掩面拂袖欲去。顾润大惊,立刻上前拉住孟倩柔,花姐儿也扑上前抱着娘,大哭出声,一边哭一边叫:“娘,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顽皮惹得爹爹恼了你”她这一号啕大哭,顾润更是脑袋都大了,“花姐儿,你莫要哭,莫哭爹爹疼你,爹爹和你舅父一样疼你”见孟倩柔只是抱着花姐儿痛哭失声,并未挣开他抓着衣袖的手。顾润松了口气,狠狠地瞪向小英,“你个贱人,从前在我兄长处就惯会搬弄是非。我怜你孤苦才容你于身侧,你居然还不知感恩,一昧挑唆我和主母的关系,真是不知好歹”小英怔怔地看着他慢慢走近,怕得一径摇头,用手撑在地上往后挪着,又凄声唤道:“我没说谎,玉娘,你说,你告诉二郎,那女人是妖怪”在她大叫着“秘密”的时候,孟倩柔也扬声叫道:“官人,还是许我一纸休书,让我归去吧”在一片混乱里,李玉娘咬了咬牙,突然出声道:“再得一纸休书,你还能嫁得出去吗”仿佛是念出了一个魔咒一般,所有的混乱吵杂声突然间就消失了。一脚踢在小英身上,还要再踹的顾润脚上动作一僵,几乎栽倒在地。小英的尖叫只叫了一半便咽了下去,双目圆睁,一径低喃:“秘密我就说玉娘知道秘密,她是妖怪”细细喃着,她眼神发直地看着李玉娘,没有留意到自己身下有一丝腻红渐渐染红了裙摆。“你不要乱说话”止了哭声,孟倩柔狠狠地盯着李玉娘,厉喝出声。她身边的花姐儿更是直接骂道:“臭婆娘,你肯乱说我杀了你”要不是孟倩柔拉得紧,这女孩就要立时扑过来了。饶是这样,还是象头小豹子一样狠狠瞪着李玉娘。似乎没有听到孟倩柔的话也没看到花姐儿的威胁目光,李玉娘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淡淡地道:“不觉得这和你在高家的时候很象吗啊,也不对,在高家那个妾生的孩子是你亲手害死的,那妾是你逼得自杀的,老太太也是叫你气得病倒的,可顾家不一样,八成不用你出手,顾二自己就会替你解决了眼中钉肉中刺了是吧”抬起头,她勾起嘴角一笑,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怪怪的让人觉得有些凉的阴沉,“不用求休书的,我想你就是把顾二杀了,谋了他家产,他也未必有胆子休你。谁叫他这没种的男人还想着求你家兄长保着他护着他呢想想,那栋宅子由顾改为孟,也没有什么不好啊至少,你比顾二那厮聪明多了”孟倩柔咬着牙,冷眼瞪着李玉娘,似乎是想就这么咬断她的脖子一样。可目光一转,她突然又哀声低泣起来:“官人,你莫要听这女人胡说,我怎么会害你呢我对你一片情深,怜你爱你还”她的声音被小英突然迸出的尖叫声打断。听到小英凄厉的大叫声,在场的几人不禁都把注意力转了过去。看到小英身下渐渐积起的一滩血,李玉娘立刻反应过来,回身先捂住了可儿的眼睛,喝道:“进院去”可儿还要犹豫,沈三娘也立刻推了她一下,“快进去,小姑娘家的不好看这些。”看顾润傻站着不动,只是茫然地看着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小英发呆,李玉娘立刻扬声大叫:“顾润,你要是想眼睁睁地看着小英一尸两命,也把她拖回你们顾家院里去,别污了我们门前这干净地儿”被她一语惊醒,顾润投来怨毒的一眼,却到底是动了起来。走到小英跟前,他蹲下身,伸了伸手却又似乎是不知道该抱还是该拖,忍不住又抬头冲着孟倩柔喊了一声。孟倩柔撇了撇嘴,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做出哀痛的表情扑上前去,“小英,小英妹妹,你怎么样啊撑着点,官人不能没有你啊,我们这个家也不能没有你啊”第一卷宅院 第九十九章 多少心酸泪第九十九章 多少心酸泪听得发寒,李玉娘打了个冷战。被沈三娘一拉便顺势随进了院里。听着外面凄厉的声音似乎远了些,她迟疑着问道:“要、要不要去帮着喊个大夫”“也好,”沈三娘搓着手臂,回头看着她,道:“虽然小英挺惹人厌的,可她这叫得我身上都直发毛女人啊,这生产就和过鬼门关似的”说着,她自己先打了个冷战。也不多说,李玉娘出了门径直往药铺叫大夫去。看到门前那一滩浓得让人觉得妖异的红,心里毛毛的。待把大夫带到顾家门口,帮着敲了门,听得似乎里面传来应门声,她便立刻转身走开,身后传来大夫诧异的低唤声她也不回头。“不关我事,又不是我害的。”低声呢喃,可不知怎么,心里就是定不下来。忐忑中,她回到许家,站在门前呆呆地看着那一滩血,只觉得这红,刺眼得让她不敢睁眼。匆匆冲进门去。她不理沈三娘的喊声,直接拎了一桶水出去泼在那滩血上。见冲不干净又返身回去拿了粗毛刷子出来蹲在地上用力地刷。“你在干什么啊玉娘,玉娘”沈三娘连叫了两声,看李玉娘根本不抬头,便皱眉低喃道:“嫌它碍眼,冲冲也就是了,这青石板路上,再刷也刷不干净的。”摇了摇头,她拉住要出去的可儿,“别管她,由她去吧要是愿意,再帮她打桶水好了”转过身又忍不住嘀咕:“还好要搬家了,要不然光是姓顾的这家人,就要了我的命了”似乎是没有听到身后沈三娘的话,李玉娘只是蹲在地上用力地刷着染血的青石板。看血色渐淡,她心里就觉得稍微好受了点。只是,不知怎么的,鼻子却渐渐酸了起来。“玉娘”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手中的动作一僵,还未回身,已有一双手臂自后抱住她。熟悉的气息如同他的双臂将她环绕,让她安心。“萧青戎,”她低唤着,丢下手里的刷子,猛地一个转身,就这么扑进身后男人的怀里。猛烈的冲力让也蹲着身的萧青戎几乎就这么仰倒在地。“不用怕,不用慌。我在这儿”用一只手撑着地面,萧青戎就这么抱着她,另一只手不停地抚着她的头,轻声低喃。合了下眼,李玉娘突然用力捶在萧青戎胸前,“混蛋谁让你这么晚才回来的”这一下,她没有留半分气力,是实打实打中的。萧青戎咧了下嘴,却仍笑道:“先生留我住了一夜而已,你就这么想我吗亏我把你夸得那么好,要是明个儿带你登门他才发现你没我说得那么温柔可怎生是好”“登门”捕捉到他话里的含义,李玉娘有些慌神,下意识地就去捋头发,“要去见解学官吗我什么都没准备,我”瞥见萧青戎脸上的笑,她挑起眉,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呶起嘴来。萧青戎却是笑着拭过她的脸颊,柔声道:“不用准备,我的女人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又哄人”李玉娘娇嗔道,笑容未展开便已敛去。只是。摸摸心口,似乎没有那么发闷了。眨了下眼,一抹清凉滑过脸颊。她刚要抬手去拭,萧青戎却已经又快她一步轻柔地拭去她颊上的泪。“萧青戎,我”她涩声低喃,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把事情说出来,身后便传来一声低咳。她还没回过头去,萧青戎已经笑着挥了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里是街上吧”不满的声音是清朗的少年音。李玉娘扭头看着眉头拧成川字的蒲安还有掩唇轻咳的许山,有些尴尬地笑了下,正待爬起身来。萧青戎已经就这么抱着她一跃而起。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经过这么一闹,李玉娘倒是心情缓和许多。在之后沈三娘感慨着把事情说完时也能平心静气地听完。“萧青戎,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不是象三娘姐姐说的一样是一时气愤说漏了嘴,我是故意的。我只想着顾二那厮要闹,那就闹好了,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要他好过”“你有没有看到刚才顾昱的表情,甚至连饭都只吃了几口。我想,他可能担心小英的我知道他很恨小英,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之前他曾把小英当成是姐姐一样,也不会那么恨了不是吗”“萧青戎,你说小英会不会就这么死了她要是死了,算是我害死的吗不是我根本就没害她她就是死了真成了鬼也不成缠着我是不是”寒冷的冬夜,寂静如水,天空却是极蓝,星星很亮,就那样一闪一闪的好象是一双又一双的眼睛这样躺在屋顶上看它们。会觉得它们亲近得好象是要和你说些什么。李玉娘絮絮叨叨地念着,身边的男人却是一直沉默着。只有温暖的怀抱将她拥得越来越紧,让她在这样的冬夜也不觉得冷。“萧青戎,”她低声唤着,在微光里仿佛看得到自己哈出的白气。低声一叹,她侧过脸在男人的怀里缩了缩肩,脸颊在他的胸前蹭了下,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我说,你真地有一直在听我说吗不是,已经睡着了吧”男人低笑出声,用手指绕着她的发丝。“不管你说多久,我都会一直在这儿听着,哪怕你说到头发都白了,满脸皱纹,我也会陪着你的”人,总是喜欢听诺言,尤其是女人。这样的星夜,无数依偎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细细低语,说着一些在别人看来可能极其无聊的情话,都以为是永远,却不知这世界从来都没有永远清晨醒来,都是新的一天。又过得两日,便是搬迁的日子。虽然小家小业。可拢在一起的大小箱笼,却还是足足堆了四辆马车。虽然许山一再说“旧东西丢掉就是,回头再买新的”。可沈三娘收拾来收拾去,丢了再捡,到最后搬家的时候竟是一件旧物也没丢掉,就连厨房里用了许多年的砧板都没落下。“你别看东西小,可丢了哪样都得棘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可儿发笑:“怕什么,许大哥不是说买新的嘛再说了,三娘姐姐,你以后也不用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