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踹、踹我”耳尖地听到蒲万里的话,李玉娘的手一抖,有些心虚地眨巴着眼。突地高声叫道:“小蒲,你救他作甚恩将仇报以怨报德的混帐东西这满园子的人都看到你拼了命的救他了,他反倒好,还敢赖你还不如就这么把他丢进湖里喂鱼吃呢”蒲安哼了一声,沉声道:“本就没指望他还会说谢谢。象他这种人,喂鱼吃都太便宜了。就算要死,也得先让他尝过了我吃过的苦后再死。”李玉娘眨了下眼,不知蒲安到底是对这异母兄长恨得要死还是骨子里总有那么点亲情在。冷眼瞧着两兄弟四目相对,火花四溅、激情四射。她不禁撇了下嘴。管他们呢这世上不是只有相亲相爱的才叫兄弟,能有人和你斗得你死我活那也是种难解的缘分了。懒得再看他们,李玉娘走过去笑着和那武士首领打了招呼,便在被喊过来的高丽侍女引领下往房间里走去。“你”勾起嘴角,她忍下笑意,“要不要跟得这么紧呢”看看萧青戎,她故意抛了个媚眼,娇声道:“难道离了我片刻也要想念不成”她原是故意调笑,有些作弄的意思,却不想萧青戎竟笑望着她,点头道:“正是,离了片刻我也要想念。”看着萧青戎含笑的眼眸,李玉娘脸上一热,突然觉得有些羞怯之意。垂下头,她不再看跟在身后的萧青戎,一路沉默着跟在那侍女身后进了房间。纸的推拉门,榻榻米,矮几,小柜,就是太子别院的客房,也如普通民居,并未见特别的格局,不过是物件更为精致些罢了。捧着那侍女递于她的衣裳,李玉娘拒绝了那侍女的帮忙,自己一人忙乎了半天才算是把衣服穿上了。盘腿坐在矮几上,她对着铜镜,只觉自己颊上泛上粉红,未上胭脂竟也有着说不出的妩媚,就连眼睛也是水汪汪的似要滴出水来。分明就是陷入恋爱之中小女人情动的媚态,摸着脸颊,想想刚才那由死至生的一刹那涌上心头的温暖,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抗拒是多么的可笑。何必呢不过是一场恋爱,在这个还没有完全被朱氏礼教道理束缚的年代,象那些动人诗词中一样“人约黄昏后”“娇羞倒人怀”谈一场让自己开怀的恋爱,何乐而不为没有挽起头发,她站起身走到门边。看着映在门上的挺拔身影,她抿唇一笑,扶着门边,把额头抵在门上,她低低地唤着:“萧青戎”“我在。”萧青戎笑着应了一声。李玉娘垂下眼帘,仍是低唤:“萧青戎,萧青戎”仿佛只是这样唤着他的名字,就觉得有一股暖流窜过全身。萧青戎笑出声来,在她一声一声的低唤声里轻声回应。一声,一声傻傻的事,这时候做起来却竟是那样的顺理成章,丝毫不觉得肉麻。双目明亮如星,李玉娘轻轻笑着,只觉得有些好笑。有些傻气,却让人觉得怀念。在现代快餐式的恋爱里,这样傻傻的纯纯的情怀早已经在色 欲横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萧青戎,你真的肯象你刚才说的一样,对我总是千依百顺”她低声问着,心里却在想:何须你千依百顺,我又不是要个牵线木偶。门外,萧青戎已经低笑出声:“你可想要那作傀儡戏的偶人若你真想要,我倒不妨扮上一扮,可若是哪天演砸了,你却不要恼我。”目光一瞬,李玉娘低笑道:“要你扮偶人,又能扮上几个时辰”抬起眼,看到纸门上映着他的手,知是他的手抚在门上。浅笑,她抬起手在门里合上他的手掌,笑笑,自己先觉得这样子若被人见了定要被笑话。拉开纸门,她靠在门上,手臂垂在身旁轻轻地弹点着门边,头略微偏着,她脸上的笑极尽的柔媚。“我不要你做偶人,也不要你时时刻刻都呆在我身边。可是,在我需要的时候,你一定要在我身边还有,”她一伸手,拉着萧青戎的衣领,把他拉近,面孔近在寸许间,“你要记着。我不是个好相处的女人。你不要对不住我,更不要让我恨你。要不然,我不知会做出些什么”萧青戎勾起嘴,没有说话,目光却缓缓下移。李玉娘知道他的目光是落在自己的胸口。身上这件低胸高丽服,遮不住的光外泄。迎着他的目光,却没有回避,她反倒故意地挺起了胸。清楚地看到男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她便有些得意地坏坏地笑了。抓住她的肩头,萧青戎哑着嗓子沉声道:“如果有一天我让你讨厌让你恨了,不要让我的血脏了你的衣裳,一杯毒酒足以了结我这条命了。”“呸,当我真是毒妇不成”李玉娘轻啐着,一句话还未说完,声音便哽在他粗鲁地堵过来的唇间夜,便渐渐温暖起来。第一卷宅院 第九十三章 蚂蚁可撼大树否第九十三章 蚂蚁可撼大树否抵达开京后,一切事情都顺利得让李玉娘难以相信。果然。人脉的重要性,古今皆同。打铁趁热,经过商议后,他们的“三杭”商行建立了第一个驻外分行。事实上,这家分行根本就是他们的第一间商铺。只是这自然是不外露的机密,位于杭州的总行规模能说多大,就有多大。只差夸耀他们是百年老字号了。设立分行是经过郑重考虑后才决定的。一来,以后他们的商船运来货物后可以很快就载满早已收购的货物返航,很大程度上节省了货运时间;二来,有宋忘的关系在,他们的分行会很快建立并继续维护高丽的人脉网络,以后除了卖他们自己的货外还可以代表从他国运来的货物可谓一举数得。让李玉娘没想到的事,他们的分行还没开业大吉,就已经有人找上了门来要求合作。来者,正是泉州五大家之中的刘家二管事刘银库。虽然李玉娘对这刘家不甚了解,可蒲安却是熟知甚深的。而且在提及这刘家是五大家唯一没有和蒲家联姻的一家时,神情间颇有钦佩之色。虽然仍不能完全猜到这刘家人为什么会登门拜访,可李玉娘心里却隐约有莫名的兴奋,总觉得是要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或许,是因为最近的一切都太顺利才让她把所有的事情都不自觉地就往好处想了吧原本,这一次的会务。她并无意出头的。接待刘银库时她也不过是坐在一旁帮忙煮茶。因为高丽人不喜饮茶,新租下的铺子里请的伙计也是不通此道的。李玉娘这个半调子便也充了成手,派上了用场。含笑送上香茗,李玉娘正待退下,却不想那看似平庸的刘银库竟是笑着抬头谢道:“让李娘子这位大老板亲自煮茶,刘某真是愧不敢当了。”目光一闪,李玉娘抬头看着刘银库,不由在心里重新把这看不出多精明的商人重新定了位。“来者是客,小女子亲奉香茗原是应该的。”李玉娘淡淡一笑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咱们这间小小商行竟也能得刘老板青眼,实在惭愧”虽然没明说,可心里到底是生了戒心。这刘银库事先就摸清了他们的底,想来是有备而来了。目光一转,她和许山目光一对,已经明了对方的想法。管他到底是为何而来,总是要静而观变的。轻啜香茗,刘银库虽然是眼皮下垂,却早已将许山和李玉娘的互动看在眼中。就他的情报里,这李玉娘是三杭的大股东,可三杭大多数事情却都是由这许山出面处理的。而蒲安抬起头,刘银库笑吟吟地看着蒲安,道:“贤侄,咱们倒是许久未见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么小的年纪竟也能赚下这么大的家业。”原本还带着笑的蒲安立刻变了脸色,“刘老伯,虽然咱们在泉州城里没什么交往,可我一向佩服你们刘家的洁身自好。若是你看得起我,蒲安自然也会以礼相敬。可有一件需先当面说清:我蒲安生来便是有母无父之人以后刘老伯也还是莫要再说那些话了。”他这么一大小声。不只刘银库捋着胡子默然无语,就是许山和李玉娘也是忍不住轻咳了起来。既恨且盼,在蒲安心里,大概泉州蒲家还有那位无论是长子还是私生子都痛恨无比的蒲大家,就是永远都没法解开的心结了。刘银库轻轻扬起眉,顾盼之间将在场众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暗在心里道:“还是太年轻了。”不过,年轻正好,若是老奸巨滑一如蒲家那老东西,反倒大大不妙了。心里暗自盘算着,他笑问:“怎么竟不见萧公子”声音一顿,他又笑道:“我听那些高丽人叫得甚是恭敬,只不知萧公子府上是”说来可恼,底下人对“三杭”商行的其他人都摸清了底,却唯独那位在太子别院与太子左相甚为亲密的萧青戎完全打探不到风声。就是“三杭”的水手也只悄悄地说那是李娘子的夫君,除此之外竟是一无所知。在心里把那消息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刘银库听着李玉娘不着痕迹地避重就轻竟是不曾提及萧青戎的身份,就更觉得神秘难测。他屈了手指,食指和中指徐徐地揉搓了良久,终于抬头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几位也不要嫌老夫唐突。实话说,今次来访却是要与几位商量一下大事的。”目光一闪。李玉娘笑笑没有说话。许山开口笑道:“刘老伯说笑了,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哪里有什么资格与您共商大事呢”嘴上虽然是在谦让,可从“刘老板”到“刘老伯”的亲近,却无疑是表明了一种态度。“海上豪富,泉州过半”刘银库眯着眼笑道:“不是刘某夸口,蒲贤侄同是泉州人,自然知道咱们泉州是如何繁盛。虽然始终未曾设立船舶司,可天下的大海商却多是泉州人。而这其中最大的海商便是蒲家”精神一振,李玉娘屏住呼吸望向刘银库。知道今次会务的戏肉终于要来了。眼角瞥见许山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虽是表情没什么变化,可眼底却是隐隐有什么跃动着。一旁的蒲安却是瞪大了眼,盯着刘银库,连拳头都捏得紧紧的。“蒲家算是泉州首富,且不提他横贯东西的航线,西洋各国的人脉,单只是泉州城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就够让人乍舌的了。可是,树太大了,未必就会一直茂盛下去。年头久了,树也会从根子烂的可是,”抬眼看看几个年轻人,刘银库的声音压低了两分,却更充满了一种古惑的意味:“哪怕根烂了,可那棵老树却也不会立刻就倒下去。总还是要人去动手推,它才肯不情不愿地倒下去几位,可敢与我刘氏一起做那个推倒老树的勇者”他充满鼓动性的喝问,如同晴天炸雷,轰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与李玉娘目光一对,许山飞快地按住一旁激动得无以自抑的蒲安。而李玉娘则淡淡地笑道:“刘老伯莫不是在和我们这些小辈玩笑作耍吗您都说了。蒲家是大树。我们三杭呢不过是大树底下的小蚂蚁罢了。就算大树的根烂了,我们这些小蚂蚁又如何能推倒参天大树呢我看,刘老伯是找错人了。”目光一瞬,刘银库轻笑道:“蚂蚁不错,若是从前,老夫大概也要笑你们这样只有一艘船就莽撞闯到海贸这一行的年轻人是蚂蚁了。可是现在,在你们成为在高丽最得势的宋商之后,还有什么人敢说你们只是蚂蚁呢”望着李玉娘,他做出诚恳的表情,“李娘子,我们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必多说,自然都知道推倒蒲家会得到什么好处。坦白说,我们刘家近几年一直想往西洋发展,只可惜有蒲家压着,所获利益远不及南洋。大海,就是无尽的财富源头。而海贸,不是一家两家就能吃得下的。蒲家已经腐朽不堪,你们光看蒲家下一代的继承人那灰溜溜离了高丽的蒲万里,就该知道蒲家大势已去。只要你我现在揩手拿手,何愁他日不雄霸海域”李玉娘浅笑无语,眼角却是瞄向许山。许山目光一敛,抬头笑道:“既然刘老伯把话说到这份上,那我们也不好再说别的。承蒙刘老伯看得起。竟视我们这些小辈为合作伙伴,虽然有愧,却也不敢不郑重考虑。如此大事,还请刘老伯容我们三思后再回复。可否”刘银库捋须一笑,并没有拒绝。事实上,当许山说出考虑这句话时,他心里已经有数,这事情多半是成了。接下来的无非是些合作细节又并那些利益分配。这世上原没有那么多正义公道,就是打着正义的名头做事的,也少不了那些或有形或无形的利益。刘银库所想的没错。事实上送走他之后,李玉娘等人便迫不及待地于房中进行了密谈。撇开了按捺不下兴奋与激动。整个人都沉溺于幻想之中的蒲安不理,许山和李玉娘本着借人之势,自我壮大的原则,不消半个时辰就已经确定了与刘氏合作的方针。只是方针虽然定了下来,那些细节问题却仍要细细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