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扫而过,忙移开了目光,不敢去看她有些异样的嘴。听说吊死的人都是吐着长长的舌头,就是事后放回去也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惧,可白薇却是扑在苹儿身上痛哭失声。直哭得花容失色,泣不成声才哽咽着渐渐息了哭声。李玉娘在心里轻叹,伸出手去抚上苹儿的眼睛,却不想她的手刚一拿开,苹儿原本已经合上的双眼竟立刻又睁了开来。吓了一跳,她的手就有些发抖。白薇已经冷森森地开口道:“苹姐姐这是死不瞑目啊”扭头看着白薇抬手擦干了泪,异常冷静地唤她把刚才买的白衣取出来。李玉娘便也不言语,把包袱递到白薇身上,自已在屋里转了一圈,找到一个木盆就往外头走去。出了门,就看到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李玉娘也不说话,甚至连瞥都不瞥他们一眼,自去一旁的水缸里舀了水。刚要进屋,那吴蒙却拦住她,陪着笑脸道:“这位娘子,白小姐可是”他还没说完,一旁的汉子已经急着推开他问道:“白行首会替这小子还债吗”李玉娘挑起眉,哧地一声冷笑:“两位壮士莫不是开玩笑吗我们小姐和这男人和什么关系呢凭什么替他还债且不说还不还债,就单凭他卖妻逼死人这一条,也够他吃官司的了,你们啊,要想要钱还是痛快些吧,免得过一会儿官差来了,你们那钱可就要打了水漂了。”那两个汉子闻言脸色更难看,揪着吴蒙就打。李玉娘哼了一声,只作没听见似地端着水盆进了屋。蹲下身,看看白薇脸上还未干的泪痕,便推了她一下,轻声道:“小姐,先为苹小姐擦擦身,让她干干净净地上路吧”似乎被突然惊醒一般,白薇扭过头看了她一眼,便自袖中取出自己的手帕,亲自绞了帕子道:“我自己来。”水很凉,却不及指下那被阳光沐浴上温度的触觉更让人觉得心寒。“苹姐姐,还记得你从前帮我洗脸的事吗今天让小薇侍候你”听着白薇的低语,李玉娘也不说话,只是转身找了木梳过来为苹儿梳头,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手下擦去脸上污迹的脸上似乎隐隐露出一丝笑意。梳过头,她转了半天也没找到胭脂,也只好就这样为苹儿换衣服。两人刚给苹儿换完衣服,就听得院里又有了其他人的声音。目光一对,两人转身出了屋。果然,院中已经多了几个身穿差服的男人。目光一扫,李玉娘先就有了几分喜色。虽然没看到陆五,可是光是看到陈宽就让她突然觉得好象有了些倚仗是的。看到在陈宽的问话下,那吴蒙吞吞吐吐含含糊糊,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李玉娘便上前招呼一声道:“大人,可这人证物证俱在,这厮便是再狡辩,也掩饰不住他的恶行。”陈宽扭过头看到李玉娘,有些奇怪地偏了下头却识趣地没有招呼。反咳了一声道:“现在尸体何在先让仵作查看一下。”李玉娘反手指了指屋里,刚要说话,白薇却突然出声道:“且慢”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上前对着陈宽施了一礼道:“这位大人,若要仵作查验尸体,可否容小女在旁我家苹姐姐已经死得那么惨,小女实不忍再让人惊扰了她的亡灵。”陈宽挠了挠头,示意仵作进屋。李玉娘看着白薇面色冷凝地跟了进去,说什么也不敢跟进去。便和陈宽等人一起站在外面等着。“这位白行首和这死去的吴刘氏的关系很好啊”陈宽显然也是已经打听到一些情况,说话的时候还冲着李玉娘眨了眨眼。李玉娘也不理他,目光一转,看到有人自前面撩帘而入,却是陆五亲来。不禁心里更觉得安心。还未开口说话,那仵作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第一卷宅院 第三十七章 后事第三十七章 后事看到仵作出来,原本还要说话的李玉娘立刻禁声。陆五也转头看向那仵作。只见那仵作苦着脸过来对着陆五施了一礼。道:“禀大人,小的已经初步查验过,该名死者确是自缢身亡。”顿了一下,他又低声抱怨道:“那白行首象防贼一样紧盯着人看,小的实在是没法子进一步查验”又咕囔:“一个死人,谁还会有邪念行不轨之事似的”李玉娘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眼角瞥到陆五大步身屋里走去,犹豫了一下便跟了过去。后面那吴蒙也跟过来,却被陈宽呼喝着在门前止住脚步。李玉娘跟进屋里。只见白薇正跪坐在苹儿的尸身前,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了一眼,眼中却尽是淡漠之色。陆五向白薇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便转过去走到梁下仰起头看梁上还未及取下的绳子,又轻身飞到梁上细细查验了一番,这才跃下来走到尸身前。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白薇立刻现出警惕之色。陆五却并不看她,只是向尸体深深一礼,道一声“得罪了”,便伸手去掀覆在苹儿脸上的帕子。看过面容,陆五挑起苹儿的下巴,仔细看尸体颈部那道淤痕。白薇在旁瞪大了眼看他,似乎只要他的手再往下探三分,她就会立刻扑上去。还好陆五只是看了看那道淤痕便收了手。起身走到门边。看着紧张地扒着门的吴蒙淡淡道:“你是死者的丈夫,究竟吴刘氏到底是为什么上吊的是不是如街坊所言,是你逼死的”吴蒙脸上现出惊慌之色,却还是凄厉地喊冤:“大人莫要听那些混蛋胡说八道,他们分明就是嫉妒我娶了个好娘子才胡乱攀扯的。您也知道我们穷人好不容易娶了个漂亮娘子,又怎么会逼死她呢小的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啊”原本背对着他们跪坐的白薇“腾”地一下跳起身,扑到门前指着吴蒙破口大骂:“好个无耻小人,分明就是你贪图姓周的钱,起了邪念想要卖妻才逼死了苹姐姐,如今竟敢昧着良心说假话,你、你、你不得好死啊”抚着起伏不平的胸口,她又转向陆五,“这位大人,就算这混帐不讲真话,可那姓周的派来的人还在外面,事实如何您一问便知。”陆五看她一眼,抬脚迈出门去。看向那两个面带忐忑之色的男人。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那两个汉子便有一人强笑道:“这位大人,这案子可不关咱们兄弟的事”李玉娘在旁冷笑一声:“你们现在人还站在吴家院中,怎么会不关你们的事呢”两个汉子面面相觑,还没开口,那吴蒙已经扑了过来,仿佛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嘶声叫道:“是他们,是他们逼死我家娘子的。要不是他们这两个王八蛋以我的性命相逼,我家娘子又怎会舍得离开我呢”说着,已经掩面号啕大哭。饶是知道这人无耻,可现在亲眼看到这生得外表老实的男人蹲在地上哭得象个孩子一样伤心。李玉娘和白薇还是看得傻住。那两个汉子闻言大怒,瞪着吴蒙骂道:“你个混帐东西,当好汉爷和你这种想吃软饭的小人一样不要脸吗”说着,已经对陆五抱拳道:“大人,您莫听这混蛋胡说。这刘苹儿分明就是这厮自己逼死的,可不关咱们兄弟还有我们周大官人的事儿。”他这头开口,那头吴蒙已经哭嚎着道:“怎么不关你们的事,那周大官人仗着财大势大,硬塞给我一百两银子要强买我家娘子。也不想想我光赎回我家娘子就花了五百两,几乎倾家荡产。如今夫妻恩爱,怎么可能”他话还未说完,白薇已气得忍不住喝骂道:“你这厮凭地无耻之极,苹姐姐赎身的钱分明就是她自己出的,与你何干还好意思说什么倾家荡产”另一头那汉子也愤声骂道:“呸,哪个要强买了分明就是昨天你这厮在酒楼吹嘘自己娶了个天仙似的女人回家。我家大官人听到你提及苹小姐的名讳,因之前相熟搭了两句嘴,你便起意将苹小姐出卖。还说什么一百两明明就是和我家大官人索要了千两纹银,现在还赖着那百两订钱不还”陆五偏了偏头,看着面如土灰的吴蒙,平声问道:“那百两纹银如今何在”见吴蒙涩缩了下不曾答话,他又道:“不管是他强塞给你还是你自行索要的订钱。那百两纹银总是在你手上的。如今可是在你身上”吴蒙缩了下脖子,“输、输、输光了”好不容易冒出的一句话似乎耗尽了他的气力。他瘫软在地上,突然放声哭道:“我也不想的,都怪赌坊的人太黑了。宋平那厮明明说他们赌坊的庄家最近手背,连输了几日了,可谁知轮到我竟转了运”突然听到宋平的名字,李玉娘先是一愕,立刻就恼了起来,“呸”了一声骂道“俗话说得好,十赌九骗,你连赌坊闲汉的话都信,活该你输到倾家荡产不要脸的东西,输没了钱怎么不卖你自己苹小姐又不是你买来的,你算哪根葱也好意思去卖她”吴蒙抬起头眨着朦胧的泪眼,脸上竟仍带着几分无辜的表情,“左右她也是卖惯了的”白薇气得浑身发抖,死盯着吴蒙看了半晌,突然嘶声笑了起来,笑声未歇又哭道:“苹姐姐,你死得好冤枉为什么竟为这种男人想不开呢若你泉下有知,便化作厉鬼来日日夜夜折磨这无耻的贱男人”又转向吴蒙哼道:“你这眼皮浅,没见识的男人,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就要卖苹姐姐。我要你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说着,她已经把手中小箱猛地掀开。阳光披洒而下,映照着箱中闪闪发亮的首饰,珠光宝气,金灿夺目,几乎在一刹那就勾住众人的目光,几欲夺去人的心魂。吴蒙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那箱珠宝,眼中现出贪婪无比的光芒。白薇捧着宝箱,随手取出一只珠钗,“你可知这珠钗值多少钱且不说这颗珠子,就是这通体镶钳的宝石就价值不菲,少说也要卖到三四百两银子;还有这条南海珍珠项链,当年那富商送与苹姐姐时曾说过这条项链值得百亩良田;还有这”她一件一件拿起箱中首饰,随口道来,件件都值个几百两银子,粗粗一算,那箱中宝物少说也有个五、六千两银子。就是李玉娘听的都觉得这苹小姐果然是颇有家资。就连姜淑云,若不算那奁田都未必有苹儿富有。更何况吴蒙只听得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最后竟爬在地上往白薇这边跪行而来,“白小姐,多谢你送来苹儿的遗物。我定会好好珍藏,不枉我夫妻一场”白薇气急,转手把箱子递与一旁的李玉娘。抬脚踹在吴蒙直起的朐口上,“你也配提什么和苹姐姐一场夫妻想拿到苹姐姐的财产你别做梦了告诉你,我就是让这些宝物长伴姐姐于地下,也不会让你这厮多看半眼。”吴蒙也不反抗,顺势倒在地上哭叫:“白小姐,你就算不可怜我,也要可怜可怜苹儿现在还暴尸于人前。没有钱入土为安啊可怜苹儿这般命苦,竟连姐妹都要贪着她的钱”指着吴蒙的手指微微颤抖,白薇恨不得扑上前与这无耻之徒拼命。恰在这时,李玉娘上前一步,拉住她,在白薇惊讶的目光里,朗声道:“吴蒙,你莫要胡搅蛮缠,别说你逼死了苹小姐,就算不是,苹小姐死后嫁妆也是要返回娘家的。与你何干”说完又转向陆五,施了一礼道:“陆都头,可怜苹小姐遇人不淑,枉送性命。如今案情大白,还请大人开恩许我等收殡苹儿姐,让她早日入土为安,也不枉我家小姐与她姐妹一场。”陆五看了她一眼,终于点了点头。吴蒙见状还要大闹,早有陈宽上前抓住他,铁链一甩,喝道:“厮那囚犯,已经自身不保还要贪人钱财莫不是被铜钱糊了眼连良心都没了”李玉娘安下心来,转目看着白薇问道:“小姐,且莫去多想别的,先安葬了苹小姐再说吧”怔怔地看着不顾衙役拉扯,仍往回挣着身子的吴蒙终于在陈宽等人的拉扯下被带出了门。白薇忽然一声轻叹,抬手拭了拭泪水,点头应下。曾经办过一场葬礼,李玉娘也算是略微知道一些风俗,便腿脚勤快地跑去买棺材、香烛之类的用品,又亲自去城外请了道士。待回到吴家时,已经天近黄昏。不知是不是疑心太重,总觉得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有异。索性又请人去请了陆五和陈宽过来坐镇。对白薇的责怪她只婉转地提醒一句“财不可露白”。虽然仍然相信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却不能不警惕利益诱人犯罪。没了主人,这间简陋的小屋更显萧条冷清。虽然已经点了全部白烛,可风摇烛影,仍觉出异样的凄冷。陈宽低声咕囔,对这趟夜差颇有抱怨。跪坐在棺前,往火盆里添纸钱的白薇便扭过头来瞪他。愤愤地解下钱袋丢过去,“这些该让你能闭上嘴了吧”陈宽一愣,旋即冷笑起来。一旁的陆五抬眼看了白薇一眼,走过去拾起钱袋在白薇的冷眼注视下走到她面前,“白行首,咱们这次过来守夜,一是不想再有惨剧发生;二则是因为李娘子相求不便推辞。与你的赏钱并没干系,所以您还是把钱袋收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