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如丝缎般流泻滑落。他清寒如玉的脸上缓缓泛起一个柔和的笑容,继续出言蛊惑然而,他清介的眼底却是一片至诚。“茱儿我的孩子,你是为爱而生。爱,是你来到这个世间上唯一的因由、以及宿命“生生世世在每一个轮回里,你都是为了寻觅它,而不惜历尽艰辛、受尽苦难如今,它就在你的眼前,你为何,还不肯把握住它呢”“不”然而,这一次,冷汐昀再没有丝毫的犹豫,几乎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决然打断了他的话语。少女的声音嘶哑而尖锐,“你不是他不是我的文彬你更加不是那个人他是永远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不,你错了,”柳千寒淡然微笑道,“我拥有洞穿过去与未来的能力,继承了许文彬与那个人的一切记忆我即是许文彬,即是那个人。“我甚至比许文彬更加了解你坎坷多舛的十八年人生,比他更懂得你内心每一处微小的喜乐与辛酸“只要你愿意信我”柳千寒再度缓缓向她走近,低头亲吻她柔软的发丝,“我会给你梦寐中都无法想象到的、最极致的快乐“这十八年来,纵使有他在身边,你也一直感到很寂寞、很绝望、很恐惧、很寒冷吧因为在你深心处,始终埋有一道坚硬的壁障,是那个贵族少年的心永远无法真正介入、他的温暖永远无法照耀到的。“那么,来吧来我这里,我会让你忘记那一切忘记所有的痛苦与孤独。”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眸子里仿佛浮动着微光,衣上沾满了烟云水气,犹如一个普度众生的神祗。“不我不是你的孩子”随着他这番梦呓般轻柔的情话,冷汐昀惊觉自己心中那份莫名的悸动已越来越强烈,似乎那些生生世世缠绕在她灵魂与血脉里的情丝正在烈烈燃烧起来,几乎快要将她融化在被他的笑容彻底蛊惑之前,冷汐昀再度捂住了自己的双耳,双眼通红,如欲喷出血来。就见她轻轻摇着头,微微冷笑道,“大智大通的先知柳先生啊,难道您真的以为您能够取代他么您以为您真的完全了解我对他的感情、以及他对我的感情吗不,您不是我的文彬,这个世上,也绝不会再有第二个许文彬“我们之间整整九年相知相伴的感情,又岂是您这尊完全没有人性的神,能够懂得的”她快语连珠,飞速地吐出这串冰冷的话语后,对面那个人似乎骤然陷入了沉默中。空气里一瞬间静窒得仿佛能听得见窗外的微尘在屋檐上破碎的声音。那短短的一瞬,竟漫长得犹如一整个世纪。在那一世纪的流光中,他寒潭般的眼底似乎有某种常人无法解读的伤感在沉淀,却在浮出水面的一刹那碎裂为杳昧的幻影,再难分辨。他缓缓开口之际,声音依旧是清冷而淡然的,仿佛这尊神祗原本就没有凡人的七情六欲,也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情感与软弱。“是的。我早已不是人,没有凡人的七情六欲,更加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情感与软弱就如同,七千年前,那个伤透你心的无情的祭司”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唇角闪过一个不知是嘲讽还是惋惜的笑意,“茱儿,你难道不是应该从很早起,就已经清楚了解这一点了么”“”他此语仿佛雷霆般劈落在少女的心头。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如春风拂过冰河、悄然划过她心头,顿时开启了许多已被尘封的往事那些记忆里的景象是那样的杳漠而熟悉,宛如轮回之前的浮光残影。或许是一瞬间,又或许是一世纪的对视中,她甚至可以听见星河恒沙、风中微尘碎落在寂静穹野里的声音最终,她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却恍如失去了焦距一般,茫然没有着落。“你,是否已经找到了,我们生活在此世的那其余五位同伴”良久后,冷汐昀终于渐渐重新凝聚起视线,目光却似乎穿透了对方的身体,投落在虚空里的某一处。不待柳千寒回答,她便翕合着唇,茫然问道:“既然你的双眼可以透视过去与未来,那么,可否提前告诉我那个约定之刻,究竟是什么时候”柳千寒淡淡摇头道:“这,你不需要知道。”冷汐昀蓦地冷笑起来:“既然我是你的同伴之一,我为何无权知晓”“过早了解到命运的流程,只会徒然增添痛苦而已。”柳千寒微微苦笑着,将右掌缓缓抬起,抚向自己左胸的心脏部位然而,那里却没有丝毫的起伏,仿佛里面早已空无一物。他的声音平静而轻缓:“只要,你还记得那生生世世铭刻在你的骨肉灵魂中、融化在你每一寸血脉里的誓言”冷汐昀娇躯一震,刹那间如蒙电击。是啊,那誓言那永生永世的轮回啊,在天与地都失去色彩的地方,七个祭司的声音穿过了时空的滚滚洪流,清晰地回响在她脑海里那一幕幕投射在她脑海中的影像,犹似木槌击打着皮鼓那如同战鼓震动般轰鸣不绝的声音,竟是久久无法平息,仿佛对一个背叛者的严厉提醒与叱责。一个种族的重生吗不,它将迎来的是另一个种族的灭亡吧不可以不可以这样一万多年的时光过去了,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稚拙的少女祭司她是冷汐昀,是来自朱曜纪的冷汐昀是这片苍华大陆上一个渺小而平凡的生命;而即便只是这样的渺小和平凡,她也有自己的情感坚守、她与这片大陆上成千上万的人类一样,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那个誓言,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那个声音,却是如此的强烈而又坚决仿佛在敲撼着她灵魂的每一处;逼迫她、依照他们的意志去行动吗一股凛冽的寒意自足底腾起,疾速涌遍了她的全身。她微现迷乱的目光也在渐渐冰冷下去:屈服么决无可能“不”残烛在桌前明灭颤动,映得重伤初愈的少女衣影单薄如翼。然而,许久的挣扎之后,她终究只是虚汗淋漓地抬起头来,目中神色渐渐平静,间歇地喘息道,“那已经是”柳千寒漠然打断她的话,目光冷冽如严冰:“那是我们曾对王和圣女立下的誓言。”“不阿修罗族已经覆灭了几千年了,我们是人活生生的人啊”少女的容颜此际苍白如雪,只听她垂眸恸声道,“何况一旦那座幽冥之城上的人,代替阳世的人、而成为这个世17、五 梦中人下界的主宰那么,七千年后的一切,是否便形同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么,我算什么文彬又算什么我们将要何去何从”“从你降临于这个时空的那一刻起,你的命星便也一同被拉扯至这个时代如今的你,已经完完全全是这个时代的人了,这点你不需要顾虑。”柳千寒顿了一顿,缓缓叹息道,“至于他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因为我的灵魂尚活在这个世界,所以他永远无法继承我的力量无法,完全觉醒”冷汐昀再度冷笑起来,似乎在强自按捺着内心翻腾的怒火,然而紧咬的牙关却在微微发颤:“呵所以,他对于你们而言,便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他是死是活,对于你们而言,也都不那么重要了是吧”迎着这个少女愤恨而讥诮的目光,柳千寒眸底再度浮起一丝悲悯之色,轻叹道:“就当作那是一场梦吧就当他是你梦中的人,从不曾真实存在过这样,他也再不必经历凡人的生老病死、经受爱恨离别之苦。”“不你住嘴你不配提起他你这个无情的人”然而,他话音未甫,刹那间,少女便仿佛爆发般地厉声狂喝着、打断了他,那平日清凌动听的声音此刻听来竟然犹若鬼泣狼嚎一般,令人不忍卒闻。他那温和而清虚的目光仿佛暗藏无数无形的冰凌,一瞬间将她的心死死冰封令她几乎窒息。“我不会帮你的死也不会”她用生平最冷漠的声音丢下这样一句,便蓦然间推开了房门,转身疾奔出去她奔逃得那样急、那样的快,就仿佛身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恶魔在追赶着她一样。“冷姐姐”守在门外的禁凌雪见状,面色登时一变,立即纵足追了出去。柳千寒站在窗前,默默看着那二人的身影渐渐模糊为屋外凄迷夜色中两个微漠的黑点一阵料峭的夜风从窗外迎面拂来,吹动起他瓷青色的衣袂。“柳先生”在这犹如时光凝滞般的寂静之中,封无痕疾步抱剑入屋,在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然而,青衣的先知竟仿佛没有分毫的觉察一般那一瞬间,封无痕清晰看到:这位神通无量的先知唇角无声地牵起了一个苍凉的笑意。整座庐屋以及屋外那大片空荡荡的竹林,仿佛灰茫茫的大片荒芜的沙漠,将他的眼神也映照得苍凉而荒茫,宛若一片没有颜色的雪。他的双眼可以洞穿过去与未来,洞悉所有人内心里的秘密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过他,他也从不允许有一个人真正走入他的生命。然而,这样的人生,是多么的寂寞呵七千年前,那棵胡杨树下、那个夜夜听他吹箫的少女的容颜依稀还时而在他眼前浮现那个孤寂而深情的少女,用她的纯洁、用她的爱与生命,钤印成了一个无形无质的诅咒,让他竟是生生世世、都无法规避与解脱那才是他毕生最深的魔障。1818、六 潜流上庐屋外,天色已然黑透,整个夜空犹如被化不开的浓墨层层浸染,那漆黑的墨色浓滞得似要滴下来一般。许是错觉吧那一线残月深深隐没在厚厚的墨云之外,又被青郁森翳的幽篁遮蔽这是片竹海,不知位处于中陆的何处,竟仿似广阔得看不见边际;内中暗影重重,看去仿佛有无数厉鬼悄然蛰伏一般。六月的夜风在茫茫竹海间梭梭穿行,篁叶在风的煽动下相互摩擦出尖锐的吟啸声,听去竟犹若鬼泣一般,令身处其间的人都不自禁地不寒而栗起来。冷汐昀沿着竹林间的石径一路疾奔,那个男子清冷的声音犹在耳畔吟响,竟是比遍布四周、那些诡异的声响更令她不寒而栗。狂乱的奔逃之中,足下无意间绊住了一块石头,她重伤初愈的虚弱身体竟不堪躲避,一个踉跄间,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她浑如虚脱了一般,竟是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径自匍匐在冰冷的、碎石铺砌的小径上,似乎已然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与寒冷,只是怔怔地仰起脸,遥视着头顶那片被竹枝割碎的、没有月光的夜空,明亮的眸光愈渐惝恍迷离,仿佛心魂都已慢慢脱离了这具空虚的躯壳当所有的誓言都已破碎在风中,所有的回忆都淡漠成灰白的影像,宿命倾覆了人世所有的爱恨悲欢她生命中最后记得的,或许仍是关于那个名叫“许文彬”的少年的一切罢“这位是你们的新同学,她叫冷汐昀。汐昀过去,你的座位在那边。”那一年,她还未满七岁吧作为孤儿院无父无母的孩子,由于抽签时出乎意料地抽到了一支好签,她从而得以进入这座被喻为全市最好的学府中读书。在老师的介绍声中,她背着那只小小的书包,迎着同学们种种异样的目光,用一种平和而淡漠的神色,径直走到那个属于她的小小座位上。“你好,我是你的同桌,我叫许文彬你以后可以叫我文彬。希望我们能够互相帮助、成为好同学。”那个眉目清秀、面向斯文的男生朝她伸出手来,用温和而略透着几分稚气的声音自我介绍着,脸上始终溢满了亲切和善的微笑。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那个男孩的笑容,竟是温柔得如同初春第一缕明媚的曙光。虽然顺利进入了这座学府,然而这座由贵族豪绅一手缔造、充斥了政客与富商子女的高级学府,又怎会从真正意义上接受这样一个毫无背景、衣着寒碜的孤女老师们歧视她、从未正眼看过她;同学们排挤她、在背后嘲笑她甚至连和她一同被分配到这所学校的、那个同为孤儿院出身的同班男生,也由于她成绩处处比他优异,而在背后造谣、抹黑她。对于一个时年仅有六岁的孩子而言,那是一段多么压抑而憋屈的岁月啊然而,在这个人情淡薄如纸的环境里,却有一个宛如五月阳光般的男生,闯入她的生活,照亮了她那段困顿而迷惘的晦暗长路那些倥偬如萍的岁月里,这个男生时常给予她温柔细致的帮助从生活用品、到学习用具、及至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微小的细节都是那样无所不至地照顾周应。“汐昀,你在这里,过得好吗”那是在她脱离孤儿院的生活、被一户有钱人家领养的一年后,在许文彬的多次请求之下,她终于推诿不过,便领他去自己的新住处“参观”。然而,望着那个四周充斥着呛人的烟味与酒气的狭小房间,贵族少年便不由眉心微蹙,关切地探问她的生活近况。然而,她却是想也未想,便淡淡答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他们虽是黑道首脑,在这个时局动荡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