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qg。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iu旧有名。”长孙皇后红唇轻启,低吟着,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满脸怀念的转向身旁的李世民。“观音婢,”李世民也会以会心的微笑,眼中却闪过莫名悲痛,“你还记得啊,那是你刚产下兕子不久的春日吧,我们携手游春时,你写的诗呢。一转眼,兕子都已经这么大了。”长孙皇后点头笑道:“是啊,时光荏苒,我陪在二郎身边,也有二十多年了。兕子,你过来,以后陪在你父皇身边,要记得时时提醒他记得休息,不要一忙起来,就什么也不顾了。”明达静静的坐在长孙皇后身旁,睁着大眼望着她,由她拉着自己的小手细语叮嘱。“还有,你父皇有时候脾气不好,如果你在他身边,要记得安抚提醒他,不可太过冲动行事。”“观音婢”李世民倾身揽住长孙皇后单薄的肩膀,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二郎,我没事,我现在很好。”长孙皇后灿烂一笑,螓首轻轻靠在李世民肩上,轻轻柔柔继续道,“二郎,无垢很高兴呢,这样陪在你身边,看着孩子们都渐渐长大,真的很幸福呢。嘘,听我说。承乾是个宽善的好孩子,以后要多照顾弟妹们。青雀虽然聪明,但要记得凡事以你父皇和大哥为首。雉奴,你这孩子性格太软弱仁厚了些,不过有你父皇和大哥在,应该不至有事。”顿了顿,长孙皇后的目光转向低头侍立一旁的李蝶,怜爱道:“蝶儿跟了我许久,一向尽心尽力。我听说二郎你因之前的事曾责罚于她,作为补偿,你便赐她一个郡主的封号吧。算起来,蝶儿也是我李家宗室之女,出声亦很高贵。”李蝶小嘴微张,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儿女环绕、丈夫在侧,显得很幸福的长孙皇后。李世民却是看也没有看旁人一眼,只专注的凝视着长孙皇后,点头应道:“嗯,观音婢你放心吧,都听你的。”“母后”李承乾扑跪在长孙皇后膝前,双目含泪道,“母后,儿臣自请入寺斋戒祈福,愿意从此粗服素斋,母后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长孙皇后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如同他小时候那样,轻抚头顶道:“傻孩子,你是我大唐的太子,怎可如此行事上次你请为我大赦天下修福时,我不是已经对你说过,所谓生死有命,非人力所能更改,你又何须为此挂怀呢与其祈求那些莫须有的神佛,不如俭省自身,多行善举,宽厚待人。”“母后”李承乾悲声唤着,将头伏在长孙皇后膝上。长孙皇后温柔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又道:“承乾你是最年长的,要爱护弟妹。不只是兕子,雉奴他们也需要你多留心照顾,还有,作为太子,你要更加谦恭好学,多听听他人的看法和意见,不要仗着聪明任意妄为。”轻叹一声,长孙皇后又转向李世民,深情凝视他道:“二郎,你是无垢的夫君,是无垢的天。我们的孩子,能够有你庇护,我觉得很安心。”即使英伟如李世民,此刻也只能紧握着爱妻枯瘦的手,眼眶湿润。第五十四章 殇二更“二郎,你雄才大略,是古今难寻的好皇帝,便是比之尧舜亦不枉多让。只是,无垢始终有三件事放心不下,还请二郎答应无垢的请求。”李世民沉重而坚决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见长孙皇后笑容绽放,幽然长出一口气,直起身端坐肃容道:“谢陛下。臣妾有三请,第一,请陛下善待功臣直臣。妾闻玄龄因小过获罪,窃以为不妥。玄龄跟随陛下最久,小心谨慎,多有奇谋,曾屡屡为陛下效死尽忠,如晦已故,若无大故,还请陛下不要轻易加罪此等国之栋梁。”李世民听着长孙皇后的话,不由想起当年房杜二人为还是秦王的自己出谋划策、招揽人才,三人曾亲密无间的情境,心里也为自己前几天因忧烦长孙皇后病情,而迁怒众大臣而愧然,立刻点头应了。“臣妾的第二个请求,是希望陛下时刻谨记亲君子,远小人,万不可与外戚以重权。特别是臣妾的兄长,请陛下答应绝不令其独大朝堂。唉,其实,臣妾希望兄长能够永不入仕,但也知道这只是奢望。长孙家荣宠已极,只希望以后兄长不会为长孙家带去灾难。”“观音婢,你放心吧。只要有朕在一日,绝不让长孙家没落了”李世民坚定道。可是,二郎你也总有不在的那一日啊。长孙皇后在心底轻叹,也只能暗自祈祷长孙无忌在自己离世后,不要真的无所顾忌就好了。她与长孙无忌兄妹相依,对自己的哥哥哪里还有不清楚的幼时的颠沛流离,让长孙无忌心里对为人上人有着可怕的执念,现在有自己压制着总算还好,但自己就快要不行了。待自己一朝辞世,凭借皇上的爱重和兄长自己的才华,哪里还有人能压制得住他呢目光在自己几个孩子身上扫过,于明达身上顿了顿,终归还是只能顺其自然了。“陛下,臣妾的最后一个请求,是希望在臣妾离去后,不要厚葬。”“观音婢”李世民心猛的一跳,剧烈的疼痛自胸口蔓延开来,好像要撕裂开一般。虽然早发现长孙皇后今日之言,如同交代遗嘱一般,但李世民还是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说长孙皇后只是因为生病,所以难免想得多。但现在,长孙皇后如此平静的微笑着说出要自己不厚葬她,李世民只觉得那原本拼命抗拒的赤红潮涌,终于再也无法阻挡,将自己吞没。而在赤浪的那一头,却是渐渐下沉的长孙皇后,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阻止不了她的凋陨。“二郎,答应我”长孙皇后笑容越来越透明,原本端坐的身子,也开始歪向李世民,“大唐基业初成,若开厚葬之风,则难免掀起朝臣骄奢之风。臣妾去后,只需因山而居,无须棺椁起坟,以木瓦之器俭薄送终既可。我们的儿女亦不用参与送葬,免得他们哭泣难禁,徒乱人意。”“母后”李承乾为首的一干皇子,再也安奈不住心头悲痛,扑到长孙皇后软榻边,泪水横流。长孙皇后爱怜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流连,待看到站在榻旁眉头紧皱一脸哀戚,却没有流泪的明达时,长孙皇后突然笑了笑,伸手拉过她的小手,轻轻摩挲着,柔声道:“明达还是个孩子呢,母后多想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穿戴凤冠霞帔,明艳幸福的样子啊。兕子,我的兕子,你要好好的长大。母亲,会一直守护着你们的。兕子,我现在要去见另一个兕子了”明达瞪大了眼睛,傻傻看着长孙皇后。她慈爱的看着自己,然后那只冷冷的手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无力的自自己温暖的小手中垂落下去。而那双明睿慈爱的眼眸,也渐渐失去了光彩,慢慢合上。四周一片哀号痛哭之声,明达却是好像没有听见一般,耳边不住环绕着长孙皇后的最后一句话。那句轻柔得只有最靠近她的明达勉强听到的话,却好似一道惊雷,劈得明达不知所措。她,她知道我不是她的兕子她知道明达神色呆滞的看着长孙皇后,六月明媚的阳光温暖灿烂,树荫下安详微笑的长孙皇后好似睡着。但这一睡,却是再不醒来了吧。李世民、李承乾、李泰、李治,这四个贞观年间最具权势的男人,这四个对大唐走向产生重要影响的男人,此刻却都失声痛哭,那曾经争夺的和以后即将争夺的,都不再存在他们的心中。只因,他们最最重要的人,妻子、母亲,就在这片斑驳树荫下,撒手离去了。啊,一定是这凡俗再不能牵绊她,一定是天上的神明思念她了,于是将她召回去了。刹那间,满院阳光暗落,整个皇宫悲伤蔓延。明达浑浑噩噩的被宫人送回寝宫,任由青绡为自己脱下外袍长裙,取下发饰披散长发,拥被坐在华贵宽敞的大床上。白天的一切,让明达再次生出恍惚不真实的感觉。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融入大唐,这时才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多少还是带了几分淡漠,偶尔还是会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因为这样,所以虽然几次模糊想起长孙皇后会在这段时间不测,却总是就那么任它轻轻掠过,甚至是有些刻意回避。但是,没想到,长孙皇后竟是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可她却什么都没说,依旧对自己那样温柔和善。这一刻,明达真的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大概是愧疚和难过的吧她是那样美好的女子,平和公正,严明中不失温柔,总让人如沐春风。所以,每一个都会不自觉的亲近她喜欢她。但是,真的只是这样吗心底深处那好似要冲出来的那种痛彻心扉,又是为什么呢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李世民悲哀而温柔的看着如同熟睡的长孙皇后,指尖轻柔的自她额头、柳眉、美目、秀鼻、樱唇一一拂过,好似深怕一不小心就惊醒了她。“李道长,”李世民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朕拜托你,一定要想个法子,救救皇后朕不能没有她,大唐,不能没有她”一直静静立在他身后的青衣道长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抬头望向头顶墨青色的苍穹,目光闪动沉思。第五十五章 夏去秋来节日快乐哈一代贤后与世长辞,举国同哀。李世民遵照长孙皇后的遗愿,葬礼庄严肃穆却并不铺张,一应陪葬用品以木瓦制成。甚至皇后在九峻山的元宫香陵,也仅仅是动用了百余人,在短短两月内修筑而成。但同时,李世民让人在元宫外的栈道上修建了起舍,命宫人居住其中,如侍奉活人一般侍奉皇后。众大臣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却终究没有人站出来说什么。就算是魏征,也深深敬慕着长孙皇后,对她的蓦然离世也感到哀痛遗憾,对皇上这些许失当之举,也就只做不知。整个夏天,因为长孙皇后的离世,皇宫都笼罩这一层淡淡哀愁。明达甚至没有感觉到夏日的炽烈火热,秋天就已经翩翩而至。俯身拾起一片落叶,明达朝身边三岁多的小女孩微微一笑,道:“衡山,你知道秋天为什么叶儿会落下来吗”衡山公主,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最小的女儿,也就是以后的新城公主。大概是因为她到来的不是时候,让长孙皇后病情加重,所以李世民对于这个女儿基本上是视而不见的,更别提什么宠爱。以至于直到长孙皇后逝世后,明达才直到有这么一个小公主的存在。相比起自己来,衡山公主真是可怜多了。也因此,自那以后,明达便常常将衡山公主带在身边。听到明达的问题,衡山公主垂下头轻轻摇了摇,悄悄抬起眼角朝明达望去,眼中满是担心,好像一只害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狗一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明达摸了摸衡山的小脑袋,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呢。不过我猜,那是因为树木生长在大地上,所以叶儿们也对大地充满了眷恋感激之情吧。”衡山有些迷惑,不过听到明达说她也不知道,到是放心不少。她很担心,如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待自己很亲切的皇姐会嫌弃自己。明达牵起衡山的小手,朝着庭院中间的八角玲珑亭走去,一边道:“衡山,你看,那边的景色是不是很漂亮那些金黄色的叶子是银杏树的,那些火红的叶子的枫树的,等过一段时间,哥哥们不那么忙的时候,就让他们带咱们一起去哪里好不好对了,还要叫上城阳和金山。唉,如果临川姐姐和清河姐姐也在,那就好了。”“兕子,你可真偏心呀。既然都叫那么多姐姐了,为什么不叫我们呀”两名素衣女子自玲珑亭内走了出来,正是长乐公主和豫章公主。刚才因为离得比较远,又有纱笼帐幔挡着,竟没有发现两人在亭内。“长乐姐姐好,豫章姐姐好。”明达乖巧的向两人行礼,虽然见过的次数不多,不过这两位都是长孙皇后一手调教出来的,风姿仪态都深深烙上了长孙皇后的印记,心性也都纯朴真挚,所以明达到是很喜欢她们。“二十一妹,你也出来玩呀怎么不叫姐姐呢叫了姐姐给你礼物哦。”两人中性格更活泼一些的豫章,看见紧紧握着明达手,拼命想隐藏自己的衡山,不由笑着逗弄起她来。明达闻言,低头对衡山鼓励一笑,道:“衡山,快和两位姐姐问好。她们都很喜欢你呢。”衡山抬头飞快的瞄了一眼,正看到长乐淡淡疏离的表情,心中一瑟,将头垂得更低了。明达无奈的暗叹一声,抬头对长乐公主笑道:“长乐姐姐,最近常常能够在宫里看到你们哦,真是太好了。这次你们又给我们带什么好玩的来了”长乐公主瞟了一眼垂头可怜兮兮的衡山,心里也是一软,但随即想到已经故去的母后,又狠下心继续视而不见。她是长孙皇后和李世民的第一个女儿,未出嫁前深受帝后恩宠。而她也很争气,将长孙皇后的沉稳温柔学了个十足。对于长孙皇后,她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因此对于衡山,她也有着和李世民近似的看法,觉得衡山的出世是长孙皇后病情加重的重要原因。除了衡山公主之外,长乐对于其他几个同母兄妹到是很亲近,对明达更是特别喜爱,笑道:“兕子,你也已经受封晋阳公主了,皇姐想了想,觉得应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