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起,如果能和白衣少年一起看一次这样的夕阳,该有多好哪怕一次还有太多的路没有走,还有太多的故事没有结局,还有太多太多想拥有的回忆,现在只能让一切安安静静地停在空中,因为你,不在了。有你的日子依旧不快乐,但那不快乐因为你的存在,也变得珍贵。我从不遗忘,尽管总是经历凄凉,不愿遗忘其它是因为害怕自己在遗忘中变得残忍和麻木,而不愿遗忘你则仅仅是因为不愿,单纯如水。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能牢记女孩愣愣地站在那里想了很多,渐渐有些晕眩。她甩了甩头,打算再看一眼夕阳就走。她一抬头就是一声惊呼在远处,在暮色的笼罩下,依稀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高佻而略有淡薄,长风而立,雪白的衣衫被夕阳映出艳红那是夕阳吗还是,血,少年的血那人默默地看着她,那样远,但女孩能感觉到他的眼神。“知羽”女孩在心里喊着,视野已经被泪水沉溺。那人还站在原地,还看着她,女孩感觉到一阵风的温暖,正在将她的泪水拂走,很轻,一点一点。然而,等到女孩能看清楚一切的时候,那个人影却不见了。知羽听到一声呼喊,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熟悉的声音。他没有睁开眼睛,那声音就一遍一遍地响起。知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冲撞着喉咙,他在寻找。他在寻找他所不知道的一些事情。这些事情都在他的心里,它们蜷缩在角落里,平时默不作声,却悄然影响着他的决定。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这样的事情。它们象寄生虫一样无声无息的潜入你的内心,它们在连你自己都不忍碰触的柔软之地安营扎寨,肆意狂欢,它们将你的喜怒哀乐尽收眼底,它们象诅咒一样把握了你的命脉,操控着你的行为。它们让你疯狂和绝望,你却不知道它们的存在。穹麻菊,就是和这些寄生虫,和这些诅咒的一个交易。知羽想到自己刚刚听到这种说法时的心情。当时他并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化石一样的秘术,但他还是记住了这些离奇的故事,他知道,其实他也害怕。知羽的心里也有寄生虫和诅咒。往事里关于赛莲的一切又开始翻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生动。赛莲,你不用修什么时间之塔,于我,和你相识已经是难逃的劫难。有你存在,我的整个少年时代只剩下夏天,有你存在,我的生命永远停留在夏天不管这里还有什么秘密,至少我已经知道,回忆是秘密的一部分。知羽沉下气来,既然如此,那至少可以从回忆开始剖开一切。小棉他们的交谈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浮起,知羽感觉不出时间的存在,他只是尽力凝神。“你怎么啦”这是小棉的声音,“他怎么啦”“这个,不好说,是不是受了风了这个地方风很大。”“那怎么办呢他好像不怎么舒服”“不要紧的,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呢,也是这个样子。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不适应环境。只要慢慢调整,最后会好的。”知羽猛然睁眼,正盯住那人的双眼。“可惜我们并不打算在这里呆太长的时间,也不打算被一点一点吸干脑髓。”那人竟然没有瞳孔,只两片呆滞的眼白翻在眼眶里小棉正不知所云,知羽一把提住她的领子,“想想那个沙漏,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你想留在这里吗就这里”小棉猛地一怔,如同从梦里醒来,再看向那人的时候,只一声尖叫昏了过去“米新,”知羽的双眼明亮得生威,“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样子,还是不能面对你自己,就算是被蚕食了灵魂,也还是这么自以为了不起其实当年我比赛莲更早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天女孩晚上,女孩做了一个梦。这是一个女孩经常做的梦,梦里依旧有夕阳,依旧有白衣少年。她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这不该是他们的城市,女孩也不愿意这是她的学校,她不愿想这件事。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白衣少年和她之间隔着一小片水洼,他们面对着面,却又被隔绝。白衣少年也变了,变得几乎比她更疲惫,比她更悲凉。他说:“今非昔比本来不应该这样的,但是我想了想,还是要来找你。”女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曾经告诉过我,希望对有些人是奢侈品,你还告诉我,要防范别人,这不是对一个人没有信心,而是对人类没有信心。”“是我说过很多次的。”女孩苦笑。白衣少年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说:“是我错了。”女孩本来还算平静,听到这句话却神经质地咳嗖起来,她弯下腰,眼泪直接掉到地上。白衣少年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那个时候,我总是驳斥你,总是嫌你把人想得太坏我说不过你,你知道的,但是我心里并不服气。”女孩感觉到白衣少年的靠近,但她倔强得不愿直起腰身,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落泪。“我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怎么看我们那时候的争论,我只希望有一天你永远不用再想这些事但是现在看来,我们都逃不过也不知道是现实还是命运“不能再说了,我只想告诉你,一定小心照顾自己,有的事,我们无法预计,有的人,我们无从判断,有的责任,我们无以承担”女孩从梦中惊醒,耳边还回荡着那些话,白衣少年第一次如此苍凉地与她交谈“有的事,我们无法预计“有的人,我们无从判断“有的责任,我们无以承担”这个时候,正是午夜的十二点。女孩平静下来,小声说,“又有什么关系,”她说,“又有什么关系看得见的可以躲避,可以绕行,那也不过是躲一次,绕一次。谁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何况有的事已经说出去了,哪还有反悔的余地”女孩望着在黑暗中滴答的钟表,“我们可以放弃别人,又怎么能放弃自己我只能做我应该做的,信守承诺,就算没有结果。”没有结果,还是好的。女孩的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埋怨,她不做声,把它压了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清楚,那个声音正预言着她新一轮难以面对的困窘。上部 亡灵高塔回忆第三十六章 乱更新时间 20100428 09:42:18 字数 3711半晌寂静。“你是谁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知羽不理会米新的敌意,继续说,“你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人才,是个英雄,是个热血青年。你一直自视很高,你觉得自己会有一番别人没有的事业,你觉得自己会成功,你觉得你就是该拥有别人所没有的东西。”“是。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我不觉得自己对自己的评价有什么乖张。”“曾经你就是这样坚信你的自我评价,”知羽冷笑,“直到她的出现,那个时候她不是个有恶意的人,但是她让你看到了自己构架给自己的假象。”“你说的是谁”“你从来以正义自居,却害过一个无辜的人,你知道她是谁。”知羽一字字说出,他留意着米新表情的变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很难受。”米新的脸色不好看了,是那种带着病的不好看,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你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想一想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知羽笑了笑。“我来这里当然是因为这里需要我。”米新慢慢说,“我这样的条件,本来可以有更好的机会。”“说下去。”“我在阳台上”米新的话戛然而止,一会儿,又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但是底气越来越弱知羽带着小棉退到了一边。又一阵风吹过,远处的米新就象透明的一样,显得越发虚无。他只是个影子,单薄无比,奇怪的却是他并不在风中摇曳,倒显得和磐石一样稳固。知羽坐下来,旁边是不知所云的小棉。小棉怯怯地问,“怎么了嘛”怎么了知羽看了小棉一眼,心想我告诉你干什么,你个蠢丫头。“坐着等着吧,仔细周围的变化。”穹麻菊,其实是一种麻醉剂,不,是一种辅助麻醉剂。真正的麻醉剂是人心。一个人不愿意打开自己内心的阴暗,就会给自己打麻醉剂,让自己忽视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可是麻醉剂是打给人的,不是打给阴暗的,所以人醉了,魔鬼还醒着,人就变得身不由己。穹麻菊就是魔鬼的兴奋剂,穹麻菊和魔鬼有一笔履行了千百年的交易。穹麻菊给魔鬼一个最佳空间,魔鬼就在这个空间里尽情折腾,他们都不再沉默,因为可以无所顾忌。知羽并没有听说过穹麻菊的破解之法,他只是按照正常的思维去推断。既然人是因为不能面对内心才变得可怕,那么如果一个人面对了内心,直视魔鬼,这场阴谋就被拉到了阳光下。一切从人开始,也要从人结束。天空开始变幻颜色知羽抬起头,他看到从天际开始涌动起血丝,一开始是星星点点的,慢慢地舒展开来,再慢慢扭曲和蜿蜒。那些巨大的石块也开始发热,知羽和小棉连忙站起来,耳边响又低又闷的隆隆声,不断有烟雾从地上和石块的缝隙间冒出来。这个地方在震动和摇摆,巨大的变化就要来了,知羽拉住小棉,屏息等待可是,米新呢米新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个问题从知羽的脑中闪过,不安从心里升起天色变化得越来越快,先前的血红已经变成紫色,在天空中勾勒出一瓣又一瓣妖冶的花朵。云朵开始堆积,越来越多,越压越重,知羽觉得自己好像一伸手就能拉下一片,而那紫色,也如要倾泻下来的血水,潮湿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来气。石块一个接着一个碎裂开来,黑色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小棉惊叫着躲闪。不一会儿,满地流的都是这种黏糊糊的东西,知羽眼快,拉着小棉爬上最大的一块石头。这块石头本来也已经嗡嗡作响,眼看着就要爆开,知羽从怀中拿出一支似香非香似烟非烟的东西,顺手点着了就往石头上戳,一阵比地上冒出的热气还要咄咄逼人的味道一下子将两人笼罩起来,小棉几乎要晕倒。好在这气味散得很快,等气味散去,巨石表面也凝结出一层发黄的晶体,巨石在包裹下竟然不动了。两人刚刚舒了一口气,抬头只见周围已经是望不到边的一片黑色,那从石头中流出的掩体已经将周围淹没,黑色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拍向两人立足的巨石知羽越发觉得不对了。他知道破解穹麻菊一定会让这个地方变得混乱和可怕,但他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知羽说不出,这恐怕只是直觉,是对危险的直觉果然,他听到赛莲的笑声这声音很近,知羽一下子慌张起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忽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多年前女孩的声音,还是现在时间之塔主人的声音他从不觉得赛莲变成了另一个人,但他也从没想过从前的那个女孩会变得如此可怕那笑声太真切了,知羽的额头上已经暴起青筋。“知羽,我知道会这样。你又要从回忆下手,这一次恐怕是不行了,我告诉过你的,只怪你自己不会听。你也不得不承认,你也有做不好的事你也有做不到的事。你还是原来的那个知羽,还是那么简单的脆弱,你可以摆平一切,却和米新一样,有无法摆脱的回忆”这是什么是赛莲又在对他说还是他又想起了什么这一切到底是因何而来回忆又蜂拥而起,就连那些最支离破碎的画面也从知羽的心上划过就在这个时候,知羽听到小棉的尖叫划过天空一大片白色的影子从远处飘过来,这景象,远远看去就如同成千上万的鬼混趟过忘川。知羽强压住心头的混乱,试图去分辨,看到的却仍然只有无数白影。那是米新吗这些都是米新吗或者是幻象或者一切都是幻象只针对他陶知羽的幻象知羽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一把抓住小棉的双肩就喊:“你是谁你有没有看到你说我是谁”小棉似乎在费力得解释着什么,知羽听不见,小棉的面容原来越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变地无从分辨,只有回忆是抑制不住的生动赛莲的声音又响起,真切得不容置疑“知羽,你太冒失了。你如此轻率地把米新推到了最能令他疯狂的记忆前。你已经看出这是穹麻菊的秘术,就应该知道,身处其中的人心志是有所相通的,让他面对他自己,就是让你面对你自己。如果你们两个如果都能过自己这一关,那自然没的说,如果有一个人够强横,能和自己死抗下来,另一个懦弱些也不见得怎样,可惜啊把你们逼入绝境的,并不是米新,而是你陶知羽”知羽苦笑,“我早该想到,我唯一的懦弱,就是不愿忘记如果早知道”“这世上不是一切都可以预计,每个人都是赌徒,很多时候成功只是一种幸运你以为回忆只是你饲养在心灵角落里的猫吗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