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一直流到纤长的脖子。她充满嘲弄地盯着知羽,“你醒醒吧,你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明了一切,你在我的塔里,而且你现在就失控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知羽近乎呢喃。赛莲饶有兴味地看了看他,“我想让你看清楚你自己,看在老朋友的份上,这不也是你一直想要的么再说你刚才的想法让我觉得被冒犯了,我可不是收集眼泪的怨妇啊”“那真是对不起。看在老朋友的份上这么说我该谢谢你,谢谢你所做的一切”知羽苍白地笑了笑,他提醒自己,在任何时候,幽默都是美德。“这是什么意思”赛莲微微侧了侧脸,“你难道真要我把事情给点透我该不该问问你,进入和离开沙雨萌的镜子阵的时候,为什么要走十年间隔的镜子你们离开时走的镜子里的映像又说明了什么齐年的空间星阵里那些小怪物到底是什么还有你的米烟,你也许不会知道它到底带给了齐年什么感受。”她的声音越发洋洋得意。“你这么博学,我早知道米烟这样的平常东西难不住你看来你也学会了很多,比如故弄玄虚”知羽的内心已经乱成一片,张口间却如是说。“还是不认账也罢,这才是我认识的陶知羽。”赛莲冲他眨了眨眼,这时候,那苹果已经小下去,而鲜血将她胸前的衣襟浸染得触目惊心。“不过,你以为自己已经找到攀登时间之塔的窍门了吗我来告诉你,你这个想法很有趣不是对不对,而是有趣,仅仅是有趣”“”“这是时间之塔,我在时间的长河中肆意游走。我在这里,可以看到一切,你要明白什么是一切。这不仅仅是你经历的事情,还有你些亡灵经历的事情。他们的世界可比你的要丰富,在同一个时刻里,你永远不要指望比他们看到的还要多你知道他们看到什么了吗你知道他们感觉到什么了吗”赛莲的笑得越发诡异,“你知道他们后来都做了什么吗你当然不知道,你只顾着走你自己的,你不知道有的事情看上去无关紧要,却有可能让你以后寸步难行,这是多低级的错误啊说到底,你,陶知羽和别人又有什么区别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太多了太多了多了了”回音响彻中,赛莲将苹果核抛在地上。知羽忍不住低头去看,那苹果核焦枯畏缩着,如同一张风化的脸,冲他意味深长地笑着太眼熟了,不是吗那是沙雨萌的脸,不,是齐扬的脸等等,应该是秦墨昭的脸是欧阳穆列的脸不对不对这冷汗湿了衣服,也在浸蚀知羽的意志。他忽然间倒了下去,赛莲的身影已经随烟雾飘散开,那些从角落里冒出来的回忆如同饥渴中的野鬼,重又扑了过来知羽看到那双流血的手,女孩指尖的茧子慢慢变成了褐色,又轻轻地震动起来,很快,一只只小巧而绚丽的紫红色蝴蝶破茧而出,振翅而去。她们都太美了,因为她们都是被鲜血滋养过的。知羽下意识觉得那里面也有他的血,只是这血不是来自指尖,而是来自胸口,来自那个夏天,来自那串烦恼,来自那声重响之后的平静陶知羽,那个白衣少年,就要象大鸟一样起飞之前,他的血,和女孩的血流在了一起。白衣少年曾经很佩服地听女孩讲述刚开始学吉他时,磨茧的经历。白衣少年能掂量出那代价,他很高兴女孩挺过来了。后来他才知道,神把乐器王子送到女孩身边,女孩要付出的代价远不止四个茧子。神要让她流血,指尖的血,那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在学校的楼梯上,白衣少年目睹过唐主编的决然,那是很可怕的一次,但不是最可怕的一次,也不是唯一的一次。女孩不能把吉他藏在家里,因为哥哥随时可能来翻她的房间,她把乐器店老板的吉他托给别人保管,自己一直弹那种最廉价的,二手三手的琴,她在城市的角落里寻觅藏琴的地方,如此一来,藏住便好,丢了就马上再买一把。只是这一次又一次丢琴的空隙间,她并不是总能马上买到哪怕破得一塌糊涂的琴。穆列实在是躲不掉的,且不说他本来就极其了解女孩的脾气和风格,单说唐主编对他的偏袒,随他犯了什么错,只要能说到女孩身上,女孩就会马上走投无路。偏偏他又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此一来女孩只能把已经稀少得可怜的零用钱奉上,买自己一点点不担惊受怕。女孩经常吃不饱饭,如果要把钱省下来买琴,那就要很多天不吃饭。这期间无法练琴,手上的茧会松散,时间再长一些,就有可能脱落。重新磨茧当然会比第一次磨要省时间,但很少有人知道,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地重新磨茧,会让手指承受开列出血的危险。那是因为原来磨的茧不可能完全消退,还留着一层硬皮,重新磨茧的时候弦给指尖重压,失去弹性的这层硬皮很容易被割开。于是女孩的手就开始一阵一阵地流血。这流血还不能让家里人发现,不然唐主编会猜到她在干什么。女孩只能忍耐。忍耐饥饿,忍耐疼痛,忍耐惊恐,忍耐失落,忍耐忍耐本身。白衣少年慢慢知道一切,慢慢和她一起忍耐,慢慢发现女孩的处境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好转。当然,女孩不会和他说这个,她只是时常沉默。但是白衣少年看到了一切。他看到了女孩的窘迫不是用他一个人话语就可以抚慰的,他看到了女孩的艰难不是用他一个人真诚就能消解的,他看到了女孩的急需不是用他一个的力量就能得到的。白衣少年尝试着做过很多。在女孩介入他的生活以后,他要思考的东西一下子变得很多很多。他想不明白,这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与年少轻狂无关,他陷入真正的迷茫。从前他抱怨,他叫嚷,但在内心深处他从未真的对生活产生哪怕一点点的绝望,那是因为一切真正的罪恶与残酷都是那么遥远,遥远到象故事或者野地里的山猫。而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就发生在他的眼前,白衣少年觉得自己的信仰在碎裂。上部 亡灵高塔回忆第三十二章 血更新时间 20100424 09:35:00 字数 3389一些小虫子从信仰的废墟里慢慢爬出来,白衣少年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感觉到了绝望。他是真的真的想不明白一切,他是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这就是现实,女孩和白衣少年都是羊羔,只是女孩已经在屠刀下,而白衣少年则看着这血淋淋的一切,近乎崩溃。在一切的慌乱中,一个声音从心底幽幽而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做羊羔手上握住屠刀的感觉,难道不是更好吗若不然,就闭上眼闭上嘴直直地往旁边一站,索性变个树桩子,随便别人摆布去,也伤不到自己了”这声音越来越多地在他耳边缭绕,常常让他从梦中惊醒,跟着就痛苦无比自己怎么会拿起屠刀呢而那树桩子树桩子是什么难道不是屠杀羔羊的案板吗这样的时候,白衣少年猜不出女孩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敢猜还是不能猜。总之日子在一天天过去,高考越来越近。两个人之间不再谈论太多,更多的时候只是并排走过大街小巷。他们都知道,选择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这选择也许能让他们开始崭新的生活,也许会给他们的心上狠狠地来这么一刀。白衣少年想的都是女孩的手,流血的手,做数学题的时候练习册都慢慢洇出怯怯的红色。这红色让他头晕目眩。这红色并没有影响白衣少年的成绩与白衣少年后来真正经历的相比,影响成绩实在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段时间里女孩对白衣少年说过一些话,白衣少年永远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住。有一次,她说,“其实有朋友还是比没朋友好,我觉得老天对我也不算最糟的。”还有一次,她说,“这世上是事谁能说得清楚呢我不能想太多,不然会疯掉。”又有一次,她说,“其实咱们班的这些同学都不是坏人,只是对有些事浑然不觉罢了,人,还不就是这样吗也不用怨什么,谁知道是谁的错”那次女孩体力不支,在课堂上睡着了,被老师叫起来当众训斥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在咧着嘴笑。高三的生活多么枯燥和压抑啊白衣少年听了这话,愣愣地看着女孩很久,那是错讹是惊讶还是辛酸谁知道呢之后的恍惚之中,知羽看到更多东西,但都如走马灯一样,飞快掠过而已。这一次不是他经历过的,这让他有些诧异。这一次是一些他到地府以后发生的事情,那时候知羽当然已经和人间没有瓜葛了,但是很多事他还是想知道,所以就去看了,就是这样。知羽看到自己的房间,还是那么凌乱不堪。只有知羽自己明白这其中的秩序,只有知羽自己知道他需要让混乱为他遮蔽一些东西比如焰湖龙珠,比如血琉璃。谁也不知道这些只属于传奇的宝物是如何进了知羽的房间,当其他的冥使津津有味地谈论着那传说中的紫色妖物,谁也不知道那东西和他们只有几步之遥。这就是血琉璃,传说中圣人和魔鬼的血焦灼在一起,留下的一方神奇。它沉积着令人恍惚的妖娆,一条条纤细婉转的凝丝从镜子一样光滑的暗紫色上舞过,用一个人的手绢擦一擦,琉璃的表面就会浮现手绢的主人,她在干什么,和谁说话,在想什么。知羽有一块赛莲的手绢,他一直保存得很好。是的,放下一些事情是需要时间的,这样的一段时间,是血琉璃陪伴知羽度过的。知羽第一次看到血琉璃,就想起那年夏天格外的潦草,知了在树上疯了一样地叫。报志愿之前,知羽围着那片街也疯了一样地走,汗水从额头一直流到脊背。怎样的速度都逃不掉那一双流血的手,一双熟悉的眼,很多种声音在耳边响着,他只有听,只有听“陶知羽,咱们学校的情况你知道的,你能是极少数能上名牌大学的学生之一,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论是为学校还是为你自己的前途,你都该报考和你水平相当的大学”“小羽,从小到大妈妈一直尊重你的意见,这一次也不例外,妈妈只求你能想清楚再做决定。你这一个决定可能会影响你的一生啊你想想,现在人才市场竞争还不激烈吗你以后想为一日三餐费劲周折吗”“小羽,有的事情没有那么重的,其实完全可以放下。精神上的东西其实是很空的,也很容易让人后悔的,你要想想你会不会后悔。”“还想什么想啊清华北大未必任你挑,但是武汉大学,南京大学,你还不是想去哪去哪。别想了,这有什么可想的,人往高处走,多简单的道理啊”不论有多少人说,最后出现的都是赛莲的声音。“我的志愿已经定了,从第一志愿到垫底,我报的所有的学校都在那个晴州就是那个发展起来磨磨蹭蹭的小省会。那里很远,我想除了远,我已经不能要求别的了”当赛莲的声音第七次出现的时候,知羽忍不住问:“去了晴州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人扛得下来吗如果有不顺心的事,谁帮你如果适应不了环境,你怎么办”赛莲的眼睛变得异常清晰,“知羽,你不用这样。有的东西我是注定要学会去承受的,你又何尝不是这样你在我身边,这几年我心里轻松不少,但是谁又能陪谁走到底呢还不全是运气。如今你这么照顾我,如果把我惯坏了呢如果我的心承受不了我该承受的,又怎么办呢”“那真的是你该承受的吗”知羽大叫,“你做错什么了吗”“不要。从今往后这样的问题只要放在心里,不要问出来。这个世界从来不问你做了什么,只问你能得到什么,不是吗”这个世界从来不问你做了什么,只问你能得到什么晕眩在知羽的脑中爆发,他看到前面一片闪烁,跟着是一声巨响。当他看见天空中红莲争相开放的时候,并不曾想到血,只觉得那颜色太鲜艳。他想起赛莲的双手,尽管流着血,但那是怎样一双美丽的手啊白衣少年死了。那个夏天女孩居然发挥得不错,最后考上了晴州最好的大学,那学校名义上是重点,曾经辉煌过些个时日,现在也不过是死而不僵罢了。但是不管怎么说,那是个重点。唐主编难得有了点好脸色,当然这个好脸色也是相对于以往的。和哥哥比起来,女孩仍然什么也不是,穆列这一年考上了这座繁华城市里最好的大学,而且他考上的这个专业在全国高校的类似专业中排到前三。其实穆列是可以上清华北大的,唐主编感觉有些遗憾,穆列就伏在她膝头,一双大眼睛水灵灵地望着她,说他舍不得往远处跑,他想要一直陪着妈妈,清华北大又怎么样,清华北大又不是他妈。于是唐主编在自豪中又生出无限的幸福和迷醉,转脸看见坐在远处的女孩,又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个丫头果然是个不该疼的,大了就往外面飞,一点不知道感恩的。如此看来,往日没太娇惯她倒是很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