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的合上折扇,蹲身背对她。萧冷儿附上去攀了他脖颈,心中满足难言。两人不紧不慢走着,不时轻笑。“楚你知道,我想陪你庆生,陪你洗衣做饭,陪你开心和不开心。”“嗯。”“我也想让你陪我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让你、嗯,让你唱歌给我听,让你只许对着我一个人笑。”“”“你说好不好”停下脚步,他重重应她:“好。”搂紧他的脖子,她呼吸深深埋在他发间:“我们私奔,好不好”“想去哪里”“想去听说这时节天山的雪莲都会开花了,我从没有见过盛开的雪莲花。你陪我去,好不好”“好”“然后我们可以去泰山看日出啊,古人都说登泰山而小天下,想必是非常壮阔的精致。我们还可以去关外,听说那里的那里的一切都肆意得很,没有边界。风吹草低见牛羊,远处的羊群和天边的云都连在一起,是不是那样的景象蜀中啊,我们虽然去了几次,可是都没有机会好好玩,听说四川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好。你说什么都好,我都会依你。”“真的”“真的。”“真的”不停流出的眼泪潮湿了他的发,她只觉自己从未在他面前哭得这般狼狈,却又庆幸他是背对自己而立。他脚步不知何时又已停了下来,她却只是惘然不觉:“你说怎么办好,我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听你一句句答应下来,还是觉得开心觉得满足,就好像它们真的会变成真的。我明明知道,你不可能再答应我任何事,我”庚桑楚回头,硬掰起她的脸,她只是哭,哭得满脸都是涕泪纵横。心中有如被巨石重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那时候我在楼心月掌下,眼看着就要没命了。我正想着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结果你又出现在我面前。那时我心里真是高兴极了,又得意又嚣张,我想着,去他的中原去他的武林,都见鬼去吧我在你心里,总算也胜出这些乱七八糟一回。你把我看得比那个天下重要,我真的,我真的我知道你没有后悔,可是我也知道,只有一次,只有这唯一的一次。”两人相对,她唇畔浮出笑意,似连满面泪珠也跟着发亮起来,可是她口中出说的话却那样叫他心碎:“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想你的两难,想你一次次对着我的心力交瘁,想你一次次对着我是淡然的模样,可能转过头,比我更难受。其实,你早在认识我之前的许久,已经决定以后要走的路,我为什么要纠缠说你是个好人或者坏人,有什么资格妄想你为我改变。原来在我们两个的感情中,一直以来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所以,我想说”吸一口气,她双眼发亮,也不知是因为笑,还是早已被眼泪清洗得太多:“你仗着自己是个有几分姿色的绣花枕头,成天跟我嚣张。整天甩了我,让我只能跟着你的决定走,让我难过。我啊,我可是最人见人爱无所不能的萧冷儿,怎么能受你这样的委屈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先开口。”退口两步,她清了清嗓子,“现在我正式宣布,绣花枕头,如果跟本大爷在一起,让你觉得辛苦。那大爷我也懒得受这份气,现在我就正式甩了你,你以后、以后可以去追寻你的幸福,也可以、可以忘了我。”萧冷儿一直在笑着。心里仿佛被针尖密密杵过,半晌庚桑楚终于也笑出声来:“难得萧大小姐扬眉吐气一回,怎能少得了诗酒相喝”萧冷儿笑着张臂:“还是你背我,我现在就要喝酒”接过她手,庚桑楚笑靥灿灿:“知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最大的愿望是什么”萧冷儿偏头望他:“什么”背了走了半晌,他淡淡开口:“希望我背着你走的这一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再长的路,终究也会有尽头。萧冷儿心中并没有那样奢华的愿望。但即使在此刻,庚桑楚愿意这样跟她说,她依然觉得高兴。两人行到华山派门口时,天色早已发亮,众人都已在大厅中等着。一见萧冷儿人影,立时纷纷迎了出来。萧佩如当头便斥道:“你如今这身子骨,可经不住你这般折腾。”笑着从庚桑楚背上下来,萧冷儿转头望他忧色一闪:“你放心,我答应过你,我不会死,绝不食言。”“也不许半死不活。”庚桑楚追加。萧冷儿笑着颔首应下,两人相对,却是无言。半晌萧冷儿道:“既是如此,你便走吧。”一向洒脱不羁的玉衣少年,站在原处,却是一动不动,神采飞扬的眸子,也难得失了笑意。摊开手掌,萧冷儿举至他面前,银色的发丝在初现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我最大的希望,是你二十岁是二十岁的模样,三十岁便是三十岁的模样。希望韶华,不会从你身上提前溜走。”握住她的手,庚桑楚轻笑出声:“我最讨厌向别人承诺什么,然而这讨厌,似乎总在你身上失了用处。”“彼此彼此。”萧冷儿眨眼笑。“不是说要喝酒么。”庚桑楚放下她手,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莫非萧冷儿说的话,也可以不作数”不待萧冷儿应声,萧佩如已有些气急败坏道:“她身体这般模样,你还叫她喝酒,不想要命了么。”“可不是我要她喝。”庚桑楚指了某人直笑,“是有人自己想喝得不得了,却硬要逼着我开口。”萧冷儿大笑,亦望向众人:“谁拿酒给我们”无人动作,半晌两个人同时转身进门去,却是洛云岚依暮云二人。萧楚二人对望一眼,同声失笑,想法却也差不多,当真是这两人性子最对他们胃口。片刻洛依二人一人提了几坛酒走出来,一人扔了一坛给庚桑楚和萧冷儿。依暮云率先拔了酒塞,举向庚桑楚,两人砰一声响,各自提着酒坛便是咕噜咕噜一阵饮。饮罢依暮云随意举起衣袖拭去腮边酒渍:“庚桑楚,这一口,敬你三番两次救冷儿性命。我与她之间情分比亲姐妹还深,你这般爱护她,我心里当真感激。”再抱着饮上一口,依暮云续道,“可是你和她既然不能在一起,就请你干干脆脆跟她明说,断了她的念想。老实说,就算不谈雪珞,即便是圣渢,对冷儿的心意也比你来得爽快。”灌下两口,庚桑楚抹嘴笑:“你们甚时见过萧大小姐做亏本生意来着这一回可是她明明摆摆的跟我说,她不要我了。”众人一时诧异,各自望向萧冷儿。那厮却也正抱着酒坛子跟洛云岚喝得痛快,半晌打一个酒嗝,萧冷儿随手扔去空坛子,高歌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从地上提起一坛酒,再是一阵狂饮。洛云岚斜睨她笑道:“没想到你还真能狠得下心,不枉兄弟我向来当你是个知己。”“好兄弟”拍拍他肩膀,萧冷儿这才举手向庚桑楚,“咱们干。”与她对饮,庚桑楚笑道:“我真不明白,这是陪你发的哪门子疯。”“仗着咱俩现在还有些交情,总要多喝两口。省得日后你死我活的,多伤感情。”萧冷儿曼声道,“你的本事小爷我心中清楚得很。就算丢了这一次机会,总也阻挡不了你。接下来你去干你的大事,我也自尽我的责任。欠下你的,迟早有一日,我也会还了给你。”眸色一深,庚桑楚淡淡道:“你不欠我。”“是个人都知道我欠你了。”萧冷儿笑道,“你甫才救了我性命,我却恩将仇报伤你的心。还不是对不住你么”庚桑楚闻言反倒笑出声来:“这可都是你自说自话,从头到尾我可一声没吭。”不待萧冷儿说话,依暮云已自跳起来:“庚桑楚,你莫要想耍赖”“你向来都专制惯了。就算让我专制一次,却又碍着你什么”萧冷儿喃喃道,“你这人,真是天下第一霸道,连一点面子也不肯留给我。”庚桑楚看着她道:“那一次我被困洛阳,事后你赶来找我。我所说的,你可还记得”此生牵了她的手,便绝不会再放开一句话让她从此刻进了骨子里,但世事何曾会给人留下半分情面。“我早已经忘了。”萧冷儿静静道,“你之前所为,也早已把那句话抛在脑后,此刻却又有甚立场再来要求我”“我不忘,也绝不会让你忘”他咬牙。退后三步,萧冷儿转身看身后众人:“今日这里站的,都是中原武林的翘楚,我个人廉耻,早已抛却不顾。庚桑楚,我当着这所有人面前说,只要你肯放弃一切跟我走,我就算被所有人唾弃至死,也绝不会有半分犹豫。你可愿意”她灼灼望他,目中火焰腾升,周围的晨曦在这眸光中尽数黯淡了光辉。两人相望,庚桑楚却是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她的目光让他心颤,他不是无法拒绝她,唯一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答应她。眸光如潮水般迅速褪尽,萧冷儿咬牙:“既然如此,你今日便给我一句干干脆脆的话,从此你我,互不相干。”良久庚桑楚淡淡道:“这天下我志在必得,却也不会放弃你。”失笑,萧冷儿手指了他,后退,摇头:“你走吧,明知你我之间到现在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你又何必再说这样的话。”她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出来,便是不再给自己留丝毫可以后悔的退路。为了她也好,为了他也好,这样无休止的磨蹭着,她真不知要到哪一天才是尽头。离他们初识,那些个笑看风云、指点江山的日子,如今也不过再短短一年,然而她想起当初的信誓旦旦和即使百折也不悔的决心,却觉出那时的天真。她和庚桑楚,前无出路,后有追兵,既然如此,她宁愿果断的放手。至少希望在她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他的幸福。庚桑楚亦退,折扇摇开:“丫头,这一次我离开,之后绝不会再对你留手。还有圣君但愿你心中有所准备。”“我明白。”萧冷儿颔首,指一指身后众人,“我们武林盟,却也并非吃素。”庚桑楚深深望向扶雪珞:“扶盟主,经历这许多事,想来我如今已经能够把你当作一等一的对手,好自为之。”扶雪珞抱一抱拳:“多谢,殿下好走。”向众人一笑,最后看萧冷儿一眼,庚桑楚淡淡道:“你要记住,我一生绝不说将来会反悔的话,也绝不会做反悔的事。”他最后一个字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众人俱还沉浸他那一笑的惊艳当中,萧冷儿看他背影渐远,心底到底还剩一丝甜意想道,他话中之意,却是终究不愿与她分离么甜意散去,剩下的就是无尽的惘然。扶雪珞上前一步道:“冷儿”“我该说的该做的该疯的都做尽了,诸位心中有什么不满,也不妨与我或者与燕帝和盟主直言。”萧冷儿淡淡道,抬步向前走去。“你胡闹也该有个限度,这又是要去何处”萧如歌终究发话。萧冷儿停步道:“我兄长只怕即刻就要离开,我去送送他。”回过头有些讥诮望他,“燕帝娶的是楼心圣界的上届圣女,此事天下共知。不会还要我交代怎会有个兄长吧”说完不理会众人,已踏步前去。心中暗叹,洛烟然道:“她身体还没好,我跟着她一起。”匆匆追上去。站立良久,萧如歌负手道:“佩如,你老实告诉我,我女儿如今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颇有些踌躇,萧佩如道:“日前老爷子曾传信于我,便是与我交代上一次冷儿回山时的病况。师傅若想了解清楚,我回房拿了那信给你吧。”萧如歌颔首,向众人点点头,虽萧佩如一同离去。扶雪珞萧泆然几人对望两眼,也跟着前往。余下的众人各自相觑,却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疾步下山,临到山脚之时,庚桑楚却缓住身影。只因那里早有一人在等着他。蓝衫的姑娘衣襟如画,见他身影,满目的等待即刻化了笑意:“你来了。”庚桑楚上前笑道:“不管走到哪里,有人等着自己的感觉真不错。湄儿,多谢你。”原镜湄一笑:“你们怎么样”心下到底有些忐忑。“不怎么样。”庚桑楚淡淡道,“她虽受了重伤,但好好调养,想必没有大碍。”只因他也明白楼心月那一掌毕竟还是为她留了生机。原镜湄咬唇,她心中真正想问的,他不是不明白。但既然他如此说,想来心里仍是没有改变注意。半晌庚桑楚道:“湄儿,通知各堂主与坛主随时侯命,准备行动吧。”原镜湄抬头。“配合圣君的人马,助他拿下各大帮派。”第六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与圣渢道别回来,院子里早已有人负手而立,看模样已等她多时。那等清朗似满月尊崇的风姿,天下何人能出其右停下脚步,萧冷儿张口欲言,却委实不知自己和他能说些什么。倒是萧如歌率先开口道:“自你从四川回来,我们父女二人,甚至没有好好说上三句以上的话。”满心都是涩意,萧冷儿勉强道:“大家都忙,况且你我之间有甚好说。”“忙到说上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萧如歌喟然叹道,“还是在你的心里,始终不肯原谅我和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