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他身边的游四海似乎更为难受,年少的脸已成青白,豆大的汗珠在滚落再看其他几十人,他们都已停止了原来的攻势,或弯腰或蹲着,还有的甚至抱住了头颅,塞着耳朵,窝着身子地在地上打滚他们也算是有点功力的头目们,但此时脸上的表情,全都是很痛苦、非常痛苦那让我记起自己曾在去医院探望生病的朋友时,路过产房附近,看到待产的女子在撕心裂肺地扭曲着脸叫喊时的痛苦而世上最痛的痛,也就是一个新生命来到这个世界时,从女子体内出来的那一刻而他们,似乎比那还痛天他们如此的反应,而梅无艳仍是云淡风轻有风过,他紫袍飞舞,发丝飞扬、手指轻动我看到,江怀突然扔下了戟,原地坐下,盘膝、横着合掌,紧闭双眼他在做什么像是僧人在打坐其他人似乎也才反应过来,俱都原地坐下,包括那在地上滚着的,也努力坐起,全都盘膝打起了坐。我想起了练武人的内力一说以琴为器,根本不会像我所看过的周星驰拍的影片功夫里那样夸张功夫里,是电脑制作的效果,琴音真正能杀人,是因为它以音发出的气,除了会贯破耳膜的那种尖厉外,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它是在用内力而发一个武人,必须得是内外兼修如果外功差些,没有内功,情况还不要紧,顶多就是花拳绣腿地走走招式但如果外功越好,而内功跟随不上的话,那久而久之,是会得内伤的。而现在,梅无艳却是在用内力催动琴音,他如此年少,内力竟也到了如此火候那是寻常人得用多少年才能修炼成的火候他的武功,深不可测而那些人,也只有用内力来抵抗他指下的琴音没有招式的互相拆解,只有内力的抗衡内力稍差的,已抵受不住,开始张开口,吐出血来血如注,让我避开眼,只去看那个江怀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不必再受这种苦;只要他愿意放下他的坚持和所谓的面子问题,他们就能解除这种压力,专心投入到与官府的抗争中去这时,我发现身边的清风与明月也都皱起眉头,席地而坐,同样地开始盘膝打坐。而她俩的脸色,已有些苍白。看来,她二人的内力也是极强的,才能坚持到这时才有了反应如果我没有吃下那颗药丸呢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恐怕早已吐血而亡刚才也明明看到那些人中有的也在试图堵上耳朵,避免琴音,却不见有效果,依然面孔扭曲看来,这其中,不只是听不听得见的问题,还有更重要的原因琴音在席卷他们的心神而我服下的那颗药丸,应该同时具有镇定心神的作用。梅无艳来之前,就已想到了这些,并已做好了充分准备我乱想着,看到此时江怀的额上,已渗出如雨一般的汗水,他身后的多人已吐血,并当场昏了过去我笃定的认为那些人只是昏了过去,而我不相信梅无艳就这样杀了人却不知这种笃定是从何而来游四海与楼山在此时,向前一扑,几乎是同时地从嘴里喷出血雾来,他们也似乎隐忍了很久,终于喷了出来孰强孰弱这时已看得分明,他们连清风、明月二人都不如,何况是梅无艳江怀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这时张开口,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说了什么。而在他的嘴合上的那一刻,梅无艳的手指停顿其余还醒着的人,在梅无艳手指的停下时,脸上都是松了口气的表情并且紧绷的肩膀开始塌下,个个都有气无力的样子。结束了吗一切的纷争结束了吗我望着那里,鼻间在这时嗅进了炮火刺鼻的硝磺味道。那是随着山风,从山下战场中飘来的清风、明月也已站起,并且能继续想到为我挡开那些飞来的碎石,又站在了我的两侧。我有手有脚,在她们打坐的那一刻,也是自己在闪躲,并且很成功,那些石块并不会威胁到我,而她们却是很尽心地护着我。江怀也已站起,捂着胸口,似乎在强忍着胸腔的血气翻涌,脸上很颓废,一脸的疲劳无力,楼山和游四海则擦擦唇角,趔趄地立好,腰背也有些伸不直了。而此时的梅无艳,依旧坐在那里,淡淡地看着他们。站好的江怀走到他面前,伸手抱拳,并且弯腰施了深深的一礼,脸上竟然有那种感激不尽的神色他为什么感激不尽前一刻还当梅无艳是个无礼的闯入者,此刻却是那种表情难道是因为梅无艳的手下留情我看得出梅无艳定是留有余地,没有下重手的,不然,江怀不会还站在那里。我也向前走去,见楼山与游四海也走了过去,冲着梅无艳抱拳,脸上是那么的无可奈何而其他山寨的头目们,很不幸的,刚刚还勉强醒着的,现在也倒下了见此阵势,江怀他们应该不会再犯傻了吧于是,我把手心里的那颗黄色药丸吞下而梅无艳从怀里掏出一个长颈的小瓷瓶,并对江怀说了两句什么,江怀便是一脸诧异地接过那个瓷瓶,他身后的楼、游二人则是不可置信地互相望着。梅无艳递给了他们什么江怀把瓷瓶接过手后,又给了楼山,楼山与游四海便转身而去,走到那些倒下的人前,开始从瓶里倒出些颗粒,喂服给那些人,包括他们自己也服了一些。那是治疗内伤的药吗应该是楼、游二人的不可置信,也应该是没想到梅无艳在他们认输后,还能给他们施以帮助我心里猜测,已走到近前。梅无艳此时也已站起,对着江怀又说了几句什么,表情依旧淡淡,我却看见江怀的脸色是猛然变成惊惧和不可置信然后,那楼、游二人也望过来,一脸同样的惊惧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有几句话,就让这几个草莽的寨主们,脸色是变了又变我也诧异,而梅无艳移动,用他独特而难以形容的步伐,来到了我身前,看着我微笑,并且伸出了一只手。还是先前那个手势,看向他的眼,他是要带我离开了。我看着他笑,说了三个字:“等一等。”便走向楼山而去,我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不敢说得太多,那种天聋地哑的人,往往正是因为听不见,才不会说话,而我会说,但在听不见时,也是一种没底的感觉。走到楼山近前,他与游四海已给那些倒着的人喂完了药,看到我来,站起。我将腕上血玉环摘下,递过去。他的脸色不太好,还没有恢复的样子,嘴角还挂着血迹,此时有些意外地看着我,然后摇了摇头,不肯接,并且说了几句话。他不知我听不见吗还是刚才清风同我说的耳语他们确实没听见,所以不知道我的现状又或是,知道了,也仍然要说我无奈,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瞪着眼看他,他则很坚持的摇摇头,那摇头间的神情,让我突然觉得这个人,此刻是多么的落寞。仿佛一个英雄,突然之间失去了万丈豪情心里泛起些不忍,他这个人虽然强逼着我做了我不喜欢的事,却没有真正的伤害到我,而那个玉无双又曾经救过我一命,虽然是他把我掳来才导致我坠崖,但玉无双与他是两个个体,是我的救命恩人。楼山此刻似乎又在说着什么,眼神突然专注地看着我,而那表情竟然是一种诚恳。在他那飞扬跋扈惯了的脸上,竟然出现了诚恳只看见他的嘴在一张一合,我却什么也听不到。但他那表情,让我十分好奇,他最后几句话到底是在说什么等他闭了嘴后,他的眼里是黯然,没有了斗气。一个梅无艳的出现,就让他如此颓丧他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吗有人走来,是梅无艳,他拉过我的手,将那玉环又套回我的手腕咦他为何又给我套上他应该这道这不是我的东西,却仍然这样做,是因为楼山前面说的几句话起了作用楼山到底说了什么我没有反抗,任他将血玉镯又戴回我的腕上,因为他比我更清楚怎样做才是合宜的。此时,我看了看山下战火,那里的情景是我在影视剧中看过了无数次的。而战场上,会少不了无数生命的陨落。为什么要打呢我转对那一旁的江怀,用我自己也听不到的声音说:“大寨主,如果贵寨真有什么比打仗更好的退路的话,希望你不坚持什么面子的问题,而是能更多的想想全寨上下那么多弟兄的安全,如果能退就退,能冲破重围就冲破重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扔了这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说了一段,却搞不清自己到底说对了没有,听不到声音的情况真是很难受,也在这一刻充分理解的那些聋哑人的境遇。江怀听了我的话则是面露惊讶,没说什么,似乎在沉吟。而我,如果不是玉无双对我有意思,如果不是发觉他们还不是那么坏,我不会啰嗦地说这么多。现在,话已完,他们的前途由他们自己去想,而我,希望离开这里。山下是攻门的炮火和乱飞的石阵,我已不去看那山下,那里只会有血肉模糊。我看向梅无艳,他也正望着我,眼神里是淡淡笑意,似乎在说:“走吧。”而我的眼神也告诉他“似的,可以了。”然后,跟着他转身的一刻,才发现,清风、明月不知去了何处,已不见踪影。她们难道走了这么快有无打招呼我听不到,脑后也不长眼,不知是不是梅无艳让她们走了我,跟着梅无艳,走了一段,发现不是下山而去,而是往山上走梅无艳要带着我去哪里为何不下反上他来的时候从哪来的我再回头,看身后,那些吐血倒下的人,也渐渐地爬起,那位大寨主与楼山已不见踪影。他们应该是去山寨门前看情况去了,那个玉无双一直未出现,应该也是在山下带领着人在抵挡官兵的入攻吧手突然被握住,是梅无艳,他返回来,握着我的手,向前走,也是往山上走我没有问什么,因为信任他。而我们走得很缓慢,仿佛身边并没有那些到处在飞的石头,倒像是跟着他在后花园中散步般地从容我心里很安定,跟着他,是安全的。每走一段距离,我的听力便恢复一分,在走到一处山崖前时,我听到了震耳的隆隆炮声和千军万马般的呐喊声但我不明白,梅无艳为何带我来到这处山崖前这是后山,没有前山的兵戎相见,只有陡峭的山石林木而这处,与我上次坠下的那出直直的崖不同,是一个很大很长的坡,呈八十度角的向下斜伸却同样的陡因为无路,也因为山石突出所以官兵没有在这儿驻守队伍,就是看中了这儿是上不得,也下不得的所在但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梅无艳清雅的声音传来:“红尘”又来了,我的心跳了一下,看他。“你可相信我”他问,眼睛盯着我。我不相信他,还会相信谁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中,最相信的一个人。于是,点点头。在头点下的那一刻,我发现了自己已腾空然后,是感觉他在抱着我,而我因为突然的失重,反手环住他的脖子,惊地喊了出来在他面前我不介意喊出来,他不会笑话我,而我也是不得不喊因为我们在下落因为他抱着我跳下了山崖我闭上了眼不往下看“红尘,睁开眼,看看那夕阳”是他在说话,我被他揽着腰,又挂着他的脖子,脚下没有了那么严重的失重感,而且感觉不到快速的下坠他的声音又低沉、柔和、细腻、清雅于是,在他缓缓的诱导中,我睁开了眼咦我发现自己与他确实不是在像石头坠地一样的飞快下坠,更没有要碰上那突出岩石的样子而是像乘风的鸟,张开了羽翼的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