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云的头皮有些发麻。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小的壁灯,晕黄的透光,隐隐透着红色,那红色一直延伸到他的脸上去,平白多了几分狰狞。他当着她的面,只弄得那手枪轻微地“咔咔”响了一下,林依云的眼睛瞄过去,满满的子弹。他重新把手枪装在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抬起眼睛来,看了一眼林依云,低低说道:“我得走了。”林依云忙不迭地点头,那样子仿佛有些避之不及。邵宇峰此时也顾不得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来拍拍她的脸,转身而去。那门终于阖上,林依云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来。她抱住棉被,缩起了身子,还是觉得有些冷,看了一下外面,叫了一声“丁香”丁香应了一声,走了进来,林依云瞅着她,怔怔地只是出神,良久才说道:“你去睡吧,我自己一个待一会。”丁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便直接回到外面去。阿辉伴着林霁回了潘家后,便不见了踪影。林霁并不去管他,阿辉这样的人如果能杨铮身边才能叫她更加放心。林霁与潘家夫妇相处地更加融洽,潘家夫妇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份,待她恭敬而亲和。林霁也自然把他们当做家人一样。这一天早上,他们吃过早饭。林霁便上了楼,她打开窗子,向外面一看,清冽空气迎面而来,也许是刚下过雨的关系,一场秋雨一场寒,凉意只浸到骨子里去。那弄堂里人并不多,过了一会她在上面看着潘家爸爸出了门,她觉得有些不好,便直接关了门。她在屋子里百无聊赖,环顾四周,只有空空墙壁,连一本书都找不到,更觉时光难以打发。其实她本来还觉得自己有些事情要做,比如再去看舅舅,或者去和依云谈一谈,可是眼下却什么也不能做。她向来谨慎惯了,舅舅和依云和邵宇峰都有来往,万一出了叉子,影响到杨铮,那该如何是好。她虽然不知道杨铮在筹划什么,可是却也隐约猜到是生死攸关之事,万万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她只能困在这里,眼睁睁瞅着。她在楼上待了半晌,眼看着快到中午了,潘家爸爸却还没有回来。她有些担心,便直接下了楼。潘妈妈也很担心,只在门口张望。很快,别家传出了炒菜的声音,她们等得脖子都长了,才见得潘家爸爸一边揩汗,一边快步走着,仿佛像是有人在后面追。带着几分惶然无措。潘家妈妈迎上去,问:“这是怎么了”潘爸爸低声说道:“赶紧,赶紧的回家去。”说罢便探出身子,四处打量。然后才关了门,和她们两个回到屋子里去,说道:“今天碰上了封锁,所以回来的晚些。”潘妈妈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叫你买的东西呢”潘爸爸说道:“哪里还记得买东西,都要吓死了。今天出了一件事,你不晓得”林霁也全神贯注地听着,那潘爸爸说道:“说是一个什么会社的社长被人杀了。现在街上全是日本兵呢”潘妈妈说道:“是日本人吗”潘爸爸说道:“就是,说是一个日本的商人,被人割断了喉咙,吓死了。”潘妈妈冷淡说道:“死了就死了,别大惊小怪的。”林霁突然心里有所动,她问:“那日本人是什么会社的社长”老潘说道:“我不知道,知道听周围的人说,他姓什么宫本。”林霁大吃一惊,说道:“宫本”老潘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说道:“就是这个姓,我没听错。”林霁急忙问:“潘爸爸,你还知道什么”潘爸爸说道:“具体地我也不知道,那地方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外面的几个人闲聊我才听来一点消息。”林霁站在那里陷入到沉思里去。三个人吃过午饭,潘家夫妇便自去休息。过了许久,林霁下楼来一看,听得那夫妇二人已经睡着了,发出长长的鼾声。林霁便上楼去,换好男装,照例盘起头发,戴了一顶破旧礼帽,手枪还是藏在原来的口袋里,她确定一切稳妥之后,便出了门。林霁隐在一棵树的后面,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望着远处打量。那边却是穿了制服的人来来去去。林霁不敢靠得太近,只怕引起注意。一辆车子从她的一边过去,这车子十分熟悉,林霁在饭店见过这辆车子,她的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她没有想到邵宇峰也回来,可是转而一想,她曾不止一次的见他和宫本庆子在一起,他过来当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邵宇峰和日本人林霁叹了一口气,只好转身离开。她默默走出这一条街去,发现了一个卖报的小贩,走过去,买了几张报纸,浏览了好几遍却没有半点吧那宫本死亡的消息。她悻悻地卷了报纸,继续走路。只顾着走路,连路标也没有注意。好容易走到马路上,她跟着人流走到对面去。那对面走来一对男女,林霁满腹心事,并未在意,和那女人撞在一起。那女人打扮得十分有风情,紫色的绸缎旗袍裹着凹凸有致的身体。脸上也好了转,那眼睛眼尾斜斜吊起,自然带了一种风情。林霁急忙弯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那女人冷冷哼了一声,并不买账,似笑非笑说道:“对不起你已经撞了我,再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林霁一愣,一听她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难缠的很。她有些着急,不由看向一边的男人,只盼着他能说出一些话来。可是这一打量之下,便有些发愣,那男人竟是邵青竹。邵青竹也在打量她,满脸的疑惑。林霁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低了头认错,周围早有人把目光聚到这里来了。她觉得有些难堪,那女人却有些不依不饶,尤其她早已看出林霁是一个冒牌货,分明就是一个女人。而一边的男人看得有些发呆,她心里更加大怒,连想也没想,直接出甩出一个耳光去。这一巴掌力道极重,林霁猝不及防,倒退了几步。那帽子早就被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