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铮放开她的手,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便直接走到一边的小竹林里,不一会儿便拿了一个竹制标枪出来,一头装着亮晶晶的金属,尖利到可怕。另一头却挂着一个竹篓。他看着林霁一脸疑惑便笑:“这是我自己做的。”说着便把竹篓扔到一边,自己站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瞅准了机会,讲手中的标枪一抛,林霁只看金属在眼前一晃,那标枪已经插到水里去。林霁看过去,杨铮微微一笑,似是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他将那标枪一抄,林霁已经看到两只很大的鱼已经被穿透了。他笑:“还不过来帮忙吗”林霁这才醒悟过来,把竹篓放到他的脚下,然后那鱼拿了下来,那两条鱼还在竹篓里乱蹦。她低声问:“这几年,你在香港怎么生活的”杨铮轻描淡写,说道:“都是余飞给我安排好了,我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她知道他只一味的避重就轻,便走到他的身边去,握了他的手说道:“你说给我听听好不好”杨铮却说道:“都还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干嘛”林霁知道他不肯说,一时之间也逼迫不得,强忍心酸,转了话题说道:“如果艾达也在,就好了,她一定爱死了这个地方。”杨铮呵呵一笑:“果然是像我的脾气,真想早一点见到她。”林霁也顺着他说道:“如果你见到她,就会知道她多麽难缠了,一点都没有女孩子的样子,我每次见她说话滔滔不绝的样子,都奇怪了,都不知道她这一点像谁”说到女儿,杨铮自是心情大好,林霁便一点一点从艾达小的时候说起,虽然林霁极力淡化其中的辛苦只拣一些轻松愉快的事情来说。可是六七年的生活就算再怎么样避开,还是会露出一些形迹来。当杨铮听得他们从旧金山搬到波士顿去,孩子还那样小,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林霁却说道:“幸亏小新和小琴在我身边,我自己轻松了不少。”两人一边聊天,转眼之间竹篓的鱼已经快满篓了。林霁急忙说道:“够了,够了,已经好了。”杨铮便说道:“等一下,叫你尝尝我的手艺如何”林霁微微一笑,歪头说道:“我没有尝过吗”想起那个时候,他们结婚不久,杨铮也时常下厨的。他眼前的林霁一副男子的打扮,更是多了几分俏皮的味道。眼下的气氛好容易轻松了一下,他自然是不敢提的,是他用单臂做饭的手艺。他只笑了笑,重新把那标枪放到竹林里去。然后提着竹篓和林霁回到了小屋去。那屋子狭小,林霁本来想为他打下手的,谁知道杨铮却是不依,他是分明想让林霁放心的意思。她只好看着他动手,果然他虽然只剩了一只手臂,动作却是极为利落,并且他自己也做了很多小的工具作为辅助,手起刀落之间,那鱼已经被一片片剥离开来。他一边做,一边淡淡说道:“亏得余飞,我治好了伤,便被他抛到一个小岛上不闻不问,为了活命,我也只得自己开始慢慢学着做了。”林霁一阵心痛,却故意略去不提,说道:“余飞吗这人真是古怪的很。”杨铮说道:“他就是面冷心热,人倒是古道热肠,现在这个世道,这种人已经很少了。”林霁只是点点头。杨铮果然做得一锅鲜美鱼汤出来。林霁低头尝了一尝,便极力称赞,杨铮笑笑看着她,在这样寂静的山谷里,难得经过这麽多磨难之后,两人还能坐在一起,这是老天眷顾了。他曾经以为,她和他当真如杜甫说道的那样:“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两人吃过午饭,只是絮絮说着别后种种,林霁只是依在他的怀里,也觉得难得的很,两两相望,便生出无限的无限的欢喜来。也是这样的安稳,林霁却便生出困倦之意来,六年的时光,已经跋涉了太久,依着他,一颗心才踏实下来。她闭着眼睛,慢慢进睡了过去。他起初并没有觉得,只以为她在听,只是静静说道:“静姝,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许久也不见她回应,他低下头来,才见她眯着眼睛,呼吸绵长而沉静,真如一个小女孩一样。他侧着脸,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仿佛她是这世间唯一的珍宝,而她的确是的,于他而言。他一只手托着她的身体,慢慢把她放到那简易的床上去,只是放到枕头上的时候,一只手,到底有些吃力,放下的时候,便用手肘一撑,却不小心压倒到了她的头发上,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却仍旧熟睡着。杨铮一动也不敢动,过了许久才觉得胳膊又酸又麻,他心里突然起了一阵怅惘,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他如此的渴望还有另一只完整的手臂。这个时候,林霁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微微抬起脸来,凝望着他,那目光如同温柔的溪水,让他沉溺其中。他们之间隔着那样长的时光,那样长的路,可是到底还是走在了一起。她的脸上洇出了红晕,她的呼吸娇娇弱弱地吹在他的脸上,只觉得微微发痒,却是一种极致的诱惑。可是他却不敢动,只晓得是像是梦里的情景,一睁开眼睛却是什么也没有了。可是她终于抬起脸脸来,吻住他的唇。这梦是如此的美丽,他竟不舍得醒过来,在一瞬间,没有现实的一切折磨,没有独臂的难堪,也没有毁容的怅惋。只有这一刻,唯一握住的这一刻,他放纵了自己。他俯下头去,吻住了她,然后把她箍住自己的怀里。她的唇角终于于绽出甜美的笑容,她看见他明澈的眼睛里只有她的倒影,就像是许多年前一样。这世界只剩了她和他,也只有他和她。这样安静的日子就像是上帝不小心遗落的珍珠,而他们只是两个恰好捡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