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然静静的默了半晌。他的视线,凝在江雪玥淡然的脸上,眸色深了又深。最后,他转了话题道,“七月初七的花灯节,郡主可否与初然,一同去游玩偿”江雪玥微微抬起了脑袋撄。她放下了手,李初然看着她,却又道,“还有十几天的时间考虑,郡主不必那么快回答初然,且,花灯节一过,安平侯,大概也就回来了罢。”对,她的父亲,就要回来了。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提及安平侯,江雪玥的眸色,微微柔和了点。一直行驶的马车,骤然停下。江雪玥看了李初然一眼,便要掀开车帘,下车。李初然却是按住了车帘。江雪玥看他,他笑,讳莫如深的问。“其实郡主,没有失忆对么”江雪玥的眸色未变,李初然低沉的声音,仍在继续。“不管郡主假装失去记忆的理由,是什么,郡主亦应当明白,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郡主觉着,初然此话,说的可对”眉梢抬起,江雪玥缓缓笑开,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七月初七,帝京繁华街口,我们,不见不散。”江雪玥搬到容隐府里住,安平侯府果断闹腾了。只是,再多的闹腾,都禁不住一个不得抗旨。听竹想随江雪玥一同过去,却江雪玥拒绝了。她又不是长期在九王府住,不过只是暂住十几天罢了。待她父亲回来,她便会重新回到安平侯府。听竹身为她的贴身婢女,理应留在安平侯府。闲话已经够多了,她不能自己再添几条新闻。那两个侍从,江雪玥也没有带过去。就只是带了一个紫卉,以及一些换洗的衣裳。九王府素来偏静,紫卉将江雪玥的包袱,递与管家,并跟着管家去打理屋子。江雪玥则去了书房,意外的,容隐不在里面。她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除了书房,江雪玥还真不知,容隐会去哪里。品茶轩么她念头一转,便转身走向品茶轩。推开门,里面却也没人。江雪玥咬了咬唇,跑去了他们用早膳的凉亭边。容隐似是极为喜欢那个地方。环境优美,绿草芳香。桃红色的花瓣,被风轻轻一吹,在空中翩翩起舞,而后又缓缓落下。好罢,这种环境,她也是很喜欢的。只是,凉亭边也不见容隐踪影。江雪玥不由觉着怪异。没听管家说,容隐出府了啊。平素容隐除了这三个地方,还会去哪江雪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间发现,她对容隐的了解,原来真的很乏馈。不知为何,寻不到容隐,江雪玥的心,就好像被一团乱麻捆住一般。说是害怕罢,也不像,说是生气罢,也不至于。更像是医学里常说的,胸闷气短。江雪玥走在路上,随便拉了一个太监问,“可知殿下在哪”那小太监躬身恭敬回道,“回郡主的话,殿下去哪,只有千雾侍卫知道。”“那千雾在哪”“回郡主的话,千雾侍卫一般候在殿下身旁,奴才也不知道。”“”江雪玥竟无言以对。她挥了挥手,“无事,你忙你的罢。”小太监朝她躬身行礼,便转身退下了。江雪玥将耳畔旁垂挂下来的发丝,捋在耳后,双眼直视前方。又一直打转。忍不住东看看,西瞧瞧。容隐的卧室,她不敢去,便跳过了询问。在府里瞎转了一圈,最后她却是回了书房,随手挑了一本书,看了起来。看了半天,没看进一个字去。反倒晕晕沉沉的,就着桌子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却是容隐敲了敲她的桌子。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视线凝定在容隐身上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站了起来,面露喜色。“殿下,你终于回来了。”容隐忽然抬眸,眸色清幽幽的瞥了江雪玥一眼。“你在等本王”“对啊。”江雪玥点点头。“雪玥寻了殿下良久,都没见着殿下,殿下是去哪里了么”男人看她,不答反问,“你等本王做什么”江雪玥疑惑了,她道,“殿下若是不在,那雪玥该做什么”一直是容隐,安排她功课的。茶艺也好,茶道也罢。已经习惯了事情,突然就变了,她当然会感到不习惯。这话,她答的很真诚,男人的眸色微闪,有点无奈的笑了笑。他的面色清清淡淡的,眸中却是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柔和,“饿了么”他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点饿了。江雪玥点点头,“饿了。”男人垂了垂眼眸,细细长长的眼睫毛,遮掩住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想吃什么“随意。”江雪玥道了一句,似是想起容隐,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由又道。“殿下早些时候,是出府了么”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许是觉得容隐不想多谈,江雪玥也便没再追问下去。两人彼此沉默着,江雪玥净了手,坐下。容隐给她盛了一碗莲子汤。江雪玥也没多讲礼数,顺手就接过,还道了一声谢谢。容隐这种给人端茶倒水的好习惯,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与他一同用膳的时候,她总是能额外的感受到,容隐是个极为平易近人的好男人。他的身上,没有像一些皇亲贵族一般的,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气质。虽然看似不好靠近好罢,他就是不好靠近。但,一旦接近之后,才会发现,容隐他,其实不大讲究礼法。高低贵贱,在他眼里,好像没多少差别。江雪玥用汤勺盛了一口莲子汤。她刚送入口中,便听身旁的男人问道,“昨日,怎么回去的”江雪玥咽下汤水。她抬眸看了一眼容隐,没有瞒他,“昨日,是代史大人,送雪玥,回的安平侯府。”“你们的关系,很好”男人问。很好么也不算罢。昨日算是刚刚达成共识,若是七月初七那晚,她能和他谈得拢,指不定日后,就是合作对象。江雪玥道,“关系还可以罢,日后有可能是朋友。”就按昨日,李初然废了心机,要她上他的马车,但他的目的,于她而言,却是好的。劝她远离皇室中人。能说出这种话的,怎般都不算是敌人。容隐一怔,眸光微微一沉,“你能为他,而误了自己的清誉,与他的关系,只是还可以”江雪玥莫名的瞥了容隐一眼,“清誉这种东西,自打雪玥归京以来,好像就已经没有了罢”她顿了顿,又道,“而且,雪玥与代史大人,曾经有点渊源,殿下也该是知道的,助他,不过只是举手之劳。”容隐知道她的事情很多。想来,也应该知道,李初然救过她的事情。容隐清冷的眸底较之以往阴沉,“若是,只能拿你的性命去救他,你亦会那般做么”“不会。”江雪玥很诚实的道。容隐眸中的卷起的黑色,慢慢的散了开来。江雪玥却又道,“若是日后,他与雪玥成了朋友,只要雪玥活着,那他自然也不会有事。”不过,她也只是说说而已。李初然的后台比她牢固多了。指不定还谁救谁呢容隐的眸光,忽然又涌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江雪玥又盛了一口莲子汤来喝。她望了他一眼,似是猜中了他的心思一般,解释道。“雪玥知道殿下想说什么,代史大人优秀,人长的又好看,追他的女人多了去了,但,雪玥不过只是,想默默的和他交个朋友,对他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还请殿下放心。”她当然对他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不过只是想借助他的权力,去达到自己的目的。救命之恩,在大观音寺的那一晚,她已经回报了。现在,他们彼此没有过多的交情,而李初然却主动邀约,不用想都知道是有目的地。目前,他们算是合作者,谁也不亏欠谁。他可以利用她,她自然也可以利用他。这是很公平的事情。却是不知为何,她在容隐的面前,说不出她想利用李初然的事实。或许,她从来不敢在外人面前,说出一些过于卑鄙的事情罢。容隐默了良久,忽然开口道,“之前你不是说,要与本王好好逛一逛帝京么,那就今日罢。”江雪玥微微一愣,随即应道,“好。”江雪玥第一次知道,容隐出门逛街,还是坐在马车里逛的。她就不明白了,坐在马车里的逛街,算哪门子的逛街且,这马车还一路狂奔不止,能逛了啥啊江雪玥掀起车帘,将马车外的景色映入了眼帘。她皱了皱眉头,看向容隐,她问,“殿下,不是说,要逛一逛帝京么”容隐淡声道,“临时改了注意,逛街就等日后罢,本王先带你去见一个人。”听他说临时改了注意,江雪玥的面色微微拉黑了一点。不过,他却说,带她去见一个人,见谁马车一路行驶出了城门。而后一路直走,在一处竹林口处停下。容隐下了马车,江雪玥也掀开车帘,跟着下来。千雾与容隐说了些什么,只见容隐与他道,“你留下来。”他看了江雪玥一眼,口吻略带清冷的道,“走罢。”江雪玥点了点头。两人便走进了竹林里的,那条小道上。也不知道容隐,要带她去见谁。毕竟,她没听说过,容隐的外族,是住在竹林里的。阳光异常明媚,透过密密麻麻的竹叶,散落下细碎的光点。有人曾说,竹林深处有人家。在这一片绿荫之中,有间茅草盖好的竹屋,赫然屹立在这片竹林的深处。江雪玥停下了脚步,她望向身旁的容隐,容隐没有看她,却是与她道,“本王带你见师父,若是师父问你奇怪的问题,你大可不必答。”她点点头,应了一声好。他推开小木门,走上了用竹子搭的楼梯。江雪玥跟在他的身后,在想该叫容隐的师父什么。容隐是她的师父。容隐的师父,那她应该叫太师傅上一世,她父母死的早,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承蒙师父收留,习得医术,但却从来没有过,那么麻烦的人际关系。她正七想八想着,男人却是将门推了开来。屋内酒气冲天,她这站在门口的人,都能很清楚的闻到。江雪玥心下诧异,敢情容隐的师父,还是个酒鬼容隐神色不变,他走进去,只见一袭灰色蓝衫,双鬓发白的老头,半躺在桌子上,左脚架着右脚,就这样直直的平放着。老头胡须一大把,皆是发白的。毕竟上了年纪,脸上有点皱巴巴的,但整体面部表情极为柔和,看起来应该会是一个很慈祥的老头。江雪玥眸色一闪。注意的却不是老头的外形,而是――他的躺资。他只有上半身是躺在桌子上的。双腿完全离了桌子,却没有垂下来,反而和上半身一样,保持水平。且,看老头打呼的模样,很明显已经熟睡。江雪玥眸有惊色,好深的功底。她是不知旁人能不能像老头一样,做到这般姿势,但她可以很肯定的道,她不行。或许可以,但却也绝对熟睡不了。容隐似是在沉思,随后,他淡淡的唤了一声师父。老头睡的依旧昏天黑地。丝毫没有动静。容隐随手拿起一个酒瓶,从老头鼻尖晃过。老头像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朝容隐手中的酒瓶抓来。容隐退后了一步,老头的手,却已经稳稳的黏在了,容隐手中的酒瓶上。那单薄的身子骨也跟着起来,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也不知容隐,是否是在顾忌着什么,一直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的侧脸倾城如画,眸色却是极为淡漠,“师父,容隐带了上好的梅花酿来。”前一秒,老头还紧闭着眼眸,下一瞬,老头立即睁开了眼睛。江雪玥能够很清楚的瞧见,老头眼里那一抹兴奋的光芒。只见老头身子一旋,整个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容隐被迫松手,酒瓶便被老头夺了去。老头扬手一瞧,酒瓶空空如也,顿时火冒三丈,“臭小子,上好的梅花酿在哪”容隐声音清雅冷淡。将江雪玥拉到自己的身边,他回道,“这不就是梅花酿”老头语塞。一双灵动泛着精光的老眼,在江雪玥的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江雪玥低下头,拱手。容隐的动作过于突然,她这脑回路还没有反应,便已有了动作。“雪玥见过前辈。”老头眼神闪烁不定。又见江雪玥乖巧行礼,丝毫不同于容隐那叛逆的小子,心下微微有了一丝欣慰。他将手中的酒瓶往旁边一丢,酒瓶在地面上打了个圈,而后稳稳立住。没有破碎。完好如初。江雪玥的眸色更深。住在尼姑庵里十年,她根本没有机会,去接触江湖上的人士。亦不曾见过多少高手。只是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老头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便叫她大开眼界。真不知,老头是何等的功力。老头往前走了一步,他俯下了身子,去打量江雪玥的容貌。江雪玥的姿态放的更低。老头却是突然哈哈大笑。他看向容隐,笑声微顿,“这丫头一瞧,便知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臭小子,日后有你受的。”言罢,他又继续哈哈大笑了起来。江雪玥,“”容隐神情平静,清冷的双眸宛如小溪淌水,除了淡,别无情绪。“这一点不用师父明说,先帮她瞧瞧罢。”“你这小子,”老头嗔怒了容隐一眼,然后又嬉皮笑脸的,拉过江雪玥的手臂,到一旁坐下。江雪玥不知所以然,只听老头道,“丫头,把手给我。”江雪玥依言伸出手。老头扬着两撮眉毛,搭上她的手腕,渐渐安静下来。他的表情极为丰富,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缓,而后又皱起。若不是江雪玥,对自己的身子底有个了解,怕是容易被老头糊弄了去。江雪玥的眼眸微转,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竹屋。屋内的陈设实在是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便连一张下榻的床也没有。不太像是久住的地方。老头看了看她的面色,又道,“换只手瞧瞧。”江雪玥便又换了只手。视线再转之际,却是身旁的容隐,微抿着唇的神色入目。她微微怔住。这边,老头却已然松开了她的手腕。他沉默着,又或者说,是在沉吟着什么。江雪玥不由将视线收回,重新落在老头身上。打算听听他会说些什么。老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容隐,面色甚是纠结,却又是欲语还休,耳根子微红。江雪玥心下疑惑。按理说,她的身子该没出什么问题才对。不过就是中了蛊毒,较为麻烦罢了。大病,该是没有的。老头为何是这幅表情一副沉重的,甚至是痛苦的表情。她张口欲问,身旁的容隐却先她一步开口,低声唤了句“师父。”若是江雪玥没有听错,容隐的语气,绝不是担忧的唤了一声师父,亦不是,恭敬的唤了一声师父。而是,警告性的唤了一声师父。没错,是警告。江雪玥觉着好笑这天下,还有徒弟警告师父的。然,老头的反应,更让她觉得好笑。只见,老头怒哼了一声,臭着脸色与容隐道,“便宜你了臭小子。”便宜她的身子,与容隐有何关系江雪玥听的一头雾水。老头看着她,“丫头来月事的身后,可觉着疼”江雪玥耳根子微红,点了点头。为了压制蛊毒,她练的是至阴至寒的功夫。来月事的时候,自然会受到反噬,疼的她近乎动弹不得。老头又问,“你与容隐那臭小子,还没有圆房是罢”江雪玥差点被口水呛着。她脸颊刷的一下滚烫起来,下意识的看向容隐。见容隐的眸色未变,就那般淡淡的望着她,江雪玥稍稍理智了点,她道。“前辈误会了,殿下只是雪玥的”老头哎了一声,打断了江雪玥的话茬。“虽说这是闺房之事,但老头还是要劝你,早日解得情蛊,你便早日少受一点罪”totgttotgttotgttotgttotgtto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