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知青都是因为家里成分不好、才被强制性送过来劳动改造的。就比如说,戚善珍是因为父母都是大地主、大资本家的后代他,听说也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才会受累的。所以说,即使到了适婚年纪但戚善珍完全不敢提这茬儿,他也不敢。但是,七八年三月的一个晚上,他跑来告诉她说,他可能要回北京去了。在那一刻,戚善珍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高兴是、是挺高兴的。他本来就不属于这儿,能回去、回到他应该呆的地方,这是好事儿不高兴是,也是有的他走了,那她怎么办以后两人天各一方、从此不再相见就在戚善珍忐忑不安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对她说道:“珍,我能带你一块儿走吗”震惊中,戚善珍瞪大了眼睛“如果你不愿意不不,你不能不愿意,我、我的意思是你可得好好想清楚,千万别急着拒绝我”他低声说道,“我也不想瞒着你,其实,在我来这儿之前,家里给我安排了一门婚事,但我”“你、你已经结了婚啦”戚善珍紧张地问道。如果他一早就已经结了婚,那她和他这两年的相处又算什么她的一颗心儿被吊得高高的。他解释道:“并没有,是在筹备婚礼的时候我父亲出了事儿,然后我妈进了牛棚,我也被打发到了这儿我、我那个未婚妻她、她已经嫁人好几年了。”听到这儿,戚善珍松了口气。他又道:“我的意思是我妈比较认可我那个前未婚妻,也不是啦她都已经结婚了,我是说我妈肯定会拿你和她来比较,所以如果你真跟我走了,可能我妈那一关是有点儿难,但我会努力保护你的。”戚善珍面上一红。所幸黑暗中,料他也看不见。她声如蚊蚋一般的说道:“我不怕我妈已经没了,我、我会把她当成我的亲生母亲一样孝顺的。”黑暗中,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戚善珍心如撞鹿。知青站里响起了就寝铃声。两人只得各自离开。离开时,他交代戚善珍说,这几天让她在知青站里低调一点,他明天就准备递材料,一是向组织提出和她结婚的申请、另外也要追加携带家属一起调离的申请戚善珍点头,回到了她和妹妹杏珍的宿舍。可是也不知怎么了,杏珍一整晚上都没回来戚善珍有点儿着急,拿着手电筒到处找天快亮的时候,杏珍回来了。她面上红扑扑的,一脸的得意。“你上哪儿去了我找了你一晚上”戚善珍气愤地说道,“这么深更半夜的,你”杏珍突然抱住了她,喜滋滋地说道,“二姐我告诉你我马上就能调到北京去了等我去了北京,我一定想法子把你也调去二姐,你就等着吧我不会让你一辈子都呆在农村的”戚善珍一呆,问道,“什么”杏珍松开了她,用手捧住自己发红的面颊,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娇羞万分地说道:“二姐,你还不知道吗郗文华马上就要回北京了我刚才已经、已经委身于他了”戚善珍惊呆了她心底的信念轰然倒塌可杏珍却兀自说道,“你都不知道,知青站里有多少女人在打他的主意还好我下手快二姐,只要我怀上他的孩子,他就必须娶我等我嫁了他、他还能不带我去北京等我去了北京以后”戚善珍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转身就跑。“哎二姐二姐”杏珍莫名其妙地叫着她戚善珍一口气跑回了知青站。晨曦中,郗文华正站在知青站的门口,浑身上下都沾染着一层淡淡的金色阳光。只是,他满面铁青。这还是相处两年多来,戚善珍头一回与他面对面站着,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彼此。“我以为她是你”郗文华喃喃说道。戚善珍怔怔地看着他,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滚出了眼眶。郗文华继续说道:“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像,我、我”戚善珍深呼吸,“祝你们幸福”她转身就跑一口气跑回宿舍,她趴在床上大哭了起来。杏珍匆匆追了回来,拼命问她,“姐二姐二姐你干什么啊二姐”戚善珍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呜呜地哭着,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人也不想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像是发了狠似的,不跟任何人说话、只是一股劲儿的拼命做农活她甚至觉得,如果在做农活的时候出点儿什么意外、让她死了的话,那再好不过了无缘无故的,戚善珍发起了高烧她被烧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到,好像有人背着她去了医院当戚善珍清醒过来的时候,病床前守着一老一少、两个乡下男人。年长些的,是邻近的武家村村长武友全;年轻的、刚是武友全的儿子武向东。少年武向东和她差不多年纪、大约比她小个一两岁他虽肌肤粗糙黝黑、其貌不扬,但很有朝气、眼神很热烈。见她醒了,武向东笨手笨脚地给她削了个苹果,然后面红红地转身出了病房。武友全看着儿子的背影、骂了一声“怂货”,然后亲切地对戚善珍说道,“善珍啊,以后要还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别自个儿一个人扛跟叔说一声,要不、跟向东说一声也成你啊,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年轻的时候呢,还得好好珍惜一下自己的身体,不然以后老了就不好办啦”没有人像武友全这样关心过她戚善珍顿时泪如雨下哭过以后,戚善珍也很清楚武氏父子的意图。两年前,早在她父母过世的时候,就是武友全帮着给一手料理的后事儿。后来,武友全也总是差了他儿子武向东过来给戚善珍姐妹送点儿东西,有时候是点儿吃的,有时候就是一块香皂、一些碎布片什么的,绝不贵重、却也让人无法拒绝人家凭啥那么惦记着她以及武向东看向她的眼神,是热烈的、也是闪烁的,更是羞怯的、情窦初开的。可是戚善珍再三犹豫,最终还是找了个机会,婉拒了武氏父子。武友全也不着恼,依旧把她送回到知青站,但为她打点好了一切,教生产队优待她这个病刚好的知青。而这时,距离杏珍与郗文华那个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杏珍开始出现了怀孕症状,每天早上干呕、头晕、嗜睡戚善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过那段时间的。再后来听说武向东杀了人戚善珍十分震惊又过了一段时间,武友全找上了她,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了谈武友全离开以后戚善珍独坐了一宿。其实她觉得,武友全提出的要求实在是太扯淡了凭啥武向东杀了人、去坐了牢,武友全居然还有脸要求她嫁给已经去坐了牢的武向东这真是个疯狂的想法。虽然说,武友全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关爱他的儿子。但这也让烦闷到了极点的戚善珍、也萌生了一个大胆而又疯狂的想法。她尝试着去想如果在以后的生活里,有郗文华、或是没有郗文华的存在,会是怎么样的可无论是哪种猜想只要一想起杏珍已经怀上了郗文华的孩子,戚善珍都觉得心疼如绞她根本就没办法再继续想下去所以大约最好的办法,就是永远永远也不要再看到这两个人那再想想,嫁进武家去给武向东守活寡的可能性武友全老当益壮、家境殷实;武向东坐牢去了、指不定还是个死刑就算不是死刑,最轻也得判个二十年就算他运气好、留得命在,能被放出来、恐怕也在二十年以后二十年二十年以后,还不知道她是不是活在这世上呢那要不然戚善珍依旧和妹妹住一个宿舍。半夜时分,戚善珍还没想明白自己的心事呢,睡在对面床上的杏珍哼哼唧唧地醒了,“姐二姐我难受你帮我去找文华,叫他来”戚善珍一滞。这大约也是因为,在这两年里,她和郗文华的交往被隐藏得太深,就连她的亲妹妹杏珍也完全不知道她和郗文华所以杏珍才会这么泰然若之的引诱了郗文华、又光明正大的使唤她、使唤郗文华的吧“我不去。”戚善珍低声说道。杏珍愣了一下,委屈巴巴地说道:“姐我难受心里像有火烧一样,你帮我去找文华哥过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姐,求你了”戚善珍心烦,转身出去了。杏珍以为她真去找郗文华,便安心的一边睡、一边等后来迷迷糊糊的,她竟然也睡了过去,还一觉睡到了大天光。殊不知,戚善珍却在宿舍门口站了一宿。天亮时分,郗文华主动过来了。他手里端着用搪瓷杯盛着的一大杯白粥。“善珍”他看着戚善珍、眼神复杂,“这个稀饭,杏珍她昨天就说,她想吃的,你”说到最后,他甚至不敢再看她的眼。这是多么的狼狈啊戚善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她径自去找了武友全,告诉他、她答应他的要求。武友全欣喜若狂再后来也证实了郗文华的担心。他的母亲压根儿就不同意他和杏珍的婚事、哪怕杏珍当时已经怀孕六七个月了杏珍又哭哭啼啼地来找戚善珍,说想做手术,把腹里的孩子拿掉戚善珍不同意。她心地善良再恨杏珍、再恨郗文华但杏珍腹中的孩子却是无辜的再加上想想她即将在武家的孤寂生活,她索性让杏珍把孩子生下来,由她带到武家去。杏珍毕竟是个没经过事儿的大姑娘。再加上医生告诉她、肚里胎儿的月份太大,已经不能做人流,不要的话只能引产,生下来孩子也是活的而且强行引产、对身体的伤害很大最终,杏珍把孩子生了下来,并且交给了戚善珍。在最后几个月里,姐妹俩一直避着人、尤其避开了郗文华。在这个时候,郗文华拿到了调令,最后一次过来找她。出于私心,戚善珍并没有告诉他、说杏珍肚里的孩子月份大了医生不建议引产;以及,她也没有告诉郗文华,她和杏珍已经决定好了孩子未来的去向。郗文华一个劲儿地向戚善珍道歉、希望她可以原谅他但她怎么做得到呢对她来说,这根本是一种透骨的、无法抒怀的伤痛她冷冷地拒绝了他。郗文华无奈地离开了。最终,戚善珍也带着杏珍刚出生的孩子去了武家。她的选择,让所有的人都感到不解。而对于戚善珍来说,大约这一辈子她也就任性了这么一回吧,所得到的,却是一生一世永无止境的黑暗与痛苦“你踏马的个臭表子”武向南那愤怒到了极点的大嗓门响了起来。戚善珍被吓得一个激灵她总算是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灶膛里的火焰早已熄了。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武宅没有点灯,哪儿哪儿都是一团漆黑黑暗中,戚善珍没有说话。可能是因为一直呆在黑暗里吧,她的眼睛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光线,所以她能看到、武向南已经爬到了厨房门口,这会儿正朝着她破口大骂呢“你个黑心肝的恶婆娘你以为老子的腿断了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啊我告诉你臭表子老子想搞死你是分分钟的事”夜色的降临,使戚善珍完全不需要掩饰她对武向南的厌恶。但她也没吭声,直接站起身,揭开了锅盖。浓郁的米饭香气混着腌萝卜片的气味顿时扑鼻而来戚善珍小心地用手碰触了一下蒸碗的边缘,发现并不是那么烫得让人难以接受这才小小心地把碗端了下来,又拿过一双筷子。她蹲坐在灶边,捧着碗,开始吃起了蒸好的米饭和萝卜片。第223章 番3戚善珍下黑暗中, 武向南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还听到了戚善珍咀嚼食物的声音他愣了一下。几十年男尊女卑的生活习性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所以一时之间, 他的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但终是反应过来了戚善珍她、她居然一个人吃独食武向南勃然大怒“臭表子你踏马还会吃独食啊我草泥马啊”已经爬到了厨房外头的武向南怒吼着、飞快地爬进了厨房,并且朝着她爬了过来然而回应他的, 只有戚善珍细嚼慢咽的咀嚼声等他爬到灶前的时候, 戚善珍已经端着碗离开了, 走到了厨房门口。然后、她又慢条斯理地从外头锁上了厨房的门武向南一呆。他被她关在了厨房里这时, 戚善珍捧着碗去了院子里,斯斯文文坐在院子里吃起了饭。武向南被气得但他骂了一整天、滴水未饮粒米未尽, 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