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国皇宫。绮罗看着满眼皆是戾色的男人,即便已经吓得心发紧,喘息困难,面上却依旧平静,淡然。“情蛊是你下的。”皇甫睿渊从牙缝中逼出一句话,一开口便已经肯定了她的罪行。“是。”绮罗竟是不曾狡辩一句,直接认下了他的质问。“啪”皇甫睿渊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得她猝不及防,力气大得她直接摔在了地上,口中刹那间腥甜满溢,鲜红的血液顺着唇角流下。“谁给你的胆子动她”皇甫睿渊的眼中杀气凌冽。绮罗将口中的腥甜用力咽下,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他。“臣妾一心为皇上,皇上回报臣妾的就是这一巴掌”皇甫睿渊蹲下身,蓦地掐住她的脖颈,狠狠地用了力。“朕回报你的不只是这一巴掌,朕还想杀了你。”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杀意,她知道他不是吓吓她而已,他是真的想要杀她。“皇上只有这样无双公主才能才能回到皇上身边”她吃力地说,再也无法淡定。她不想死,她想过的日子还没过上。她如果现在死了,那她之前所受的苦便全都白费了。皇甫睿渊闻言,手上的力气果真松了些。绮罗急切地深吸一口气,缓解了胸间的窒闷,不敢怠慢地解释道:“只要让拓跋王知道,无双公主中了情蛊,只有皇上手里有解药,他必然会将无双公主还给皇上。”皇甫睿渊收回掐着她脖颈的手,却是反驳道:“你以为拓跋飏是什么人若是他将无双还给朕,拓跋的子民会如何看他他如何向翾国交代这事不但涉及了他帝王的颜面,更涉及两国邦交,你认为他会在这个时候做愚蠢的决定吗”“那就要看拓跋王是不是希望无双公主活着了。无双公主若是在拓跋的皇宫里出事,他同样无法向翾国交代。再者”绮罗忽然压低声音,“皇上可用沫舞与拓跋王交换,从此,无双公主是皇上的妃子,而沫舞就是无双公主。”“你果真将一切算计得周详。”皇甫睿渊冷冽一笑,“只是,沫舞对拓跋飏到底有多重要,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若是拓跋飏根本不在意她,大可与朕比下谁的心更狠。”“皇上是怕拓跋王真的看着无双公主被情蛊折磨而死”绮罗沾染了血的唇角微微上翘,笑得甚为妖娆、妩媚。“看来,淑妃已经想到了办法解决这事。”皇甫睿渊伸手将她扶起,盯着她的眸子里带着微微的笑意。绮罗却被盯得一哆嗦,急忙献计。“皇上可以等到无双公主的情蛊彻底发作的时候,将消息散播给无双公主知道。若是她的夫君可以罔顾她的生死,皇上觉得她会恨她的夫君吗”绮罗每说一句话,都会牵动脸上的伤,疼痛便剧烈一分。可是没关系,她会好好的忍着这疼,记住这疼。“她若是知道忘情水在朕的手里,她一样会恨朕。”还有一点他没有说,他还会心疼她。他即便恨她的不理解,却也不希望她吃太多的苦。“忘情水为何要在皇上的手里难道不可以在别人的手里吗”绮罗略一提点,便又继续道:“或者,皇上希望忘情水在谁的手里到时候,皇上大可以为无双公主把忘情水夺回来,与她重新开始。只是,这事的前提是皇上定要忍一时心疼。”“你这女人,当真是可怕。”皇甫睿渊似赞赏,似讽刺地道。“臣妾谢大王赞赏。”绮罗笑得张扬,丝毫不再掩饰她的欲望。皇甫睿渊眸如深潭,没人能看透那里边的思绪。绮罗定定地看着他,她曾经也妄图看透过他,如今她彻底的放弃了。她无需看透他,她只要永远记得什么是自己最想要的就好拓跋皇宫。随着蛊毒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密,凌无双的身体每况愈下。她既然知道了每次蛊毒发作的原因,就不会让自己轻易再动情。于是,她每日除去研究花草之外,又开始研读起了佛经。无忧楼空旷的大殿中,她一个人静坐,慢慢地洗净自己被世俗沾染的心。拓跋飏因为战事太忙,很少再召妃子侍寝,大多在自己的寝宫里,彻夜处理政事。但,即便再忙,他都会来看看她。他的话不多,很多时候都是看她侍弄花草。两人之间安静的相处,少了算计,反而缓和了两人的关系。她在书里读到不懂的地方,会试探着找他研究。她这才发现,他果真是博学,便连一本本厚重的佛经,他竟是都一字不落的研读过。后来,他告诉她,她如今用来静心的办法,他也曾用过。只是,他最后没能超脱成仙,还是满心的征战野心。是以,他也不希望她超脱,他希望她可以陪着他一起堕落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脸色越发苍白。但,他似乎看不到,从不关切的询问她的身子。她也不在乎,她本就不是个需要别人怜悯的女子。且,她便是毒发身亡,为的也是皇甫睿渊,她有何资格求得他的怜悯日子一天天地在平静中度过,凌无双插栽的花草日渐强壮,只要再等等或许就可以开花了。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一连晴朗了多日的拓跋皇城,这一日忽然阴了天。凌无双拧眉看着这样的天气,当即吩咐素月,“素月,你去找些人来,找东西给两棵小花木搭个棚子。”花木还那么娇嫩,被雨水一打,定然会被打得折断了枝叶,再无生还的可能。只是,这雨水来的太急,素月刚一去找人,豆大的雨点就打了下来。她几乎想也没想,便冲出了无忧楼,俯下身子,以身为花草幼苗遮风挡雨。疾落的雨点打在她消瘦的背上,渗透她的衣衫,她冷得一阵瑟缩,却坚持着没有躲开。须臾,她的衣衫已被打透。雨水顺着她的发髻、脸颊滴落。有雨珠滑过她的眼角,再滚落时,正好滴在了两片嫩叶的中间。她却看着那片叶子,从眼底泛出了笑意。这是她用心呵护出来的成果,她想活着,看它们茁壮成长。“你疯不成”忽然,有暴怒的声音打破这安静。她愣了下,微侧头,看向暴怒的男人,只是轻轻的笑。她想他大概是不会懂得她这会儿的心情。他被她笑得微愣,狠狠地瞪着她,夺过宫人手中的油纸伞向她而来。她以为,他是气得想要拉走她。不想,他竟是将油纸伞罩在她的头顶,自己却直直地站在雨中。她眼中的笑意微滞,随即泛出欢快得有些傻气的笑。她倒是没与他客气,夺过他手里的油纸伞,蹲下身,就把伞罩在了那两棵花木上,自己则被雨水淋着。他被她气得哭笑不得,一把将她瑟缩的身子抱进了怀中。“跟孤王进去,让宫人守着。”他怒声道。她侧头看向他,声音不高,却透着坚定,“我想自己守着它们”他被她的话气得倒抽一口凉气,终是没有难为她,而是陪她蹲在花木前,守着她的宝贝。雨水将地面冲得泥泞,很快染脏了他的龙袍,她定定地看着龙袍上的泥垢,心里有一道暖流流淌而过。她试探着伸出手指,沾着泥水,大胆地在他的龙袍上画了起来。他被她的动作气乐,却并未加以阻止。很快,她指尖下的泥画成了形,他的衣摆上多出了几朵飘落的细小花朵,以及零星的花瓣。大作完成后,她昂起头,看着他傻傻地笑。这会儿的她极为狼狈,半点端庄和美感都没有。可是,他竟是看得心神荡漾,不禁被这样的她吸引,缓缓俯下身,吻上了她冰凉的樱唇。她的身子蓦地一僵,没想到他会突然吻了她。这些日子的平淡相处,让她差点忘记了,他是她的夫君,他们之间还要亲密。她下意识地挣扎,他却抱紧她的身子,将她死死的囚在他的怀中,深深地吻着她。她握着伞的手不禁一颤,险些将手里的伞扔掉时,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成了她的支撑。她的视线被雨水淋得有些模糊,却还是努力睁着,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一侧,便见他的大掌紧紧地裹着她的手,将油纸伞好好的固定在花木上方。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力量是薄弱的。她第一次觉得,她需要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起支撑下去他停下缠绵的吻,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声呢喃:“无双,你要好好的。”她愣了下,不懂他为何突然这般说。难道,她还不够好好的吗即便思疑,她还是没有多问。“嗯。”她从喉咙中发出一个音,还透着热吻后的特殊嘶哑。他得到了答复,对宫人吩咐一句“准备热水”,蓦地打横抱起她,对一侧不敢上前的宫人吩咐道:“过来,护好这两棵花木。”宫人赶忙上了前,挡好两棵在暴雨疾风下摇摇晃晃的小花木。他则抱着她,快步走进无忧楼。“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她小声要求。“孤王想抱着你。”他说着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她的,竟是一改霸道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她的心里一滞,觉得今天的他有些奇怪。定定地望着他眼底的温柔,她想问,却终是什么都没问,只是安静的窝在他的怀中。他抱着她快步的上了三楼,直接走进三楼沐浴的屏风后。“你先将湿衣服脱下来。”他交代一声,便走出了屏风。她伸手,解开湿漉漉的衣衫,刚一退下外袍,就又听到他走回来的脚步声,不禁俏脸一热。她不禁屏住呼吸,捏紧衣衫,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须臾,他转过屏风,映入她的视线。她看他手里抱着的棉被,不禁又是一愣,便听他道:“一会儿脱下湿衣后,用棉被裹好自己。你身子不好,免得受凉。”她微一迟疑,便见他将棉被搭在无水的木桶沿上,转身离开。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里不禁有股暖流滑过。他这些日子默默地陪伴,以及这一刻的关心,都让她无法不感动。原来,他不是不知道她的身子不好,他只是不愿意说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变得微妙了些,有莫名的情愫在涌动。她想,或许那是亲情。一种夫妻间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积累出来的情感。她感激他,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了她默默地陪伴。即便不关乎爱,但有些情,有些人,有些事,也足以让人记挂一生凌无双咬了咬唇,出于礼尚往来地道:“大王也去换了湿衣吧。”“嗯。”他淡淡地应了声,随后她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想必他已经下楼了。身上的凉意不禁让她哆嗦了下,她不敢再多想,迅速将湿衣服脱下,拿过棉被裹在身上。宫人很快准备好了热水,倒入木桶中,退了下去。素月刚要来拉她身上的棉被,她便躲了下,小声问道:“素月,大王呢”“在外边。”素月暧昧地笑笑。凌无双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小声解释道:“本宫只是想问问他换下湿衣没。”“还没有,坐在二楼的棋局那里,不过宫人已经去取干爽的衣物了。”素月说着扯下她身上的棉被,扶着她进了浴桶。温热的水抚过她冰凉的身子,舒服的感觉顿时沁入了她的身体。她没有再多问,闭上眼,将身子靠在桶沿上,陷入了深思。他有心事,她看得出。但他不愿说,她自然也不愿问。他们之间看似走近了,每日朝夕相处。可是,心底却终是隔着些什么。或许,便是因为他们心底那些不能道出的秘密吧他们都是有秘密的人,坚守了自己的心,自然就阻止了别人的走近。“公主有心事”素月从旁关心地问。她愣了下,随即笑笑,问:“很明显吗”“嗯。”素月点头,复又道:“公主嘴上不说,不喜不怒的,但这不是公主的性子。”“原来真的这么明显啊。”她呢喃一句,没有再说话。可是,她这么明显的沉默,他都不问,亦不像他的性子凌无双穿戴整齐,已是两刻钟后,她是故意拖延着时间,想等着他走了。数日没有算计的相处,加上无忧楼前雨中的种种,她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了微妙的变化。这变化让她心惊,让她不得不排斥。且不说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男人,单说她身体里的蛊毒,若是想活命,也不能再对任何人动情。出浴后,想他已经离开了,又怕他没离开,还在二楼,她便小声问素月,“素月,大王走了没”“奴婢一直在这里侍奉公主,奴婢也不知道。”素月摇摇头,复又笑得神秘兮兮地道:“要不要奴婢去给公主查探下”“你这丫头”凌无双嗲怪地瞪了她一眼,她忽然发现这丫头跟了她之后,越来越没规矩了。素月憋着笑,赶忙低下头。她倒不是觉得凌无双的样子有多好笑,只是她乐意见到这样的主子。前些日子的凌无双安静得好似真的已经超脱成仙,她真怕主子会随时飞走。凌无双又瞪了她一眼,才向门口走了去。让素月去探探,倒是显得她心虚了。她还是自己下去吧。也许他已经离开了。于是,她驱步下了二楼。整座无忧楼,只有三楼帝王的寝室有门隔着室内和楼梯,但二楼和一楼都是楼梯直通。她才一走到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拐角处,便蓦地顿住了脚步。这人,居然还在拓跋飏这会儿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袍,背对着她的方向,坐在棋局前,还有些湿的发铺陈在他的背后,黑亮的颜色便是女人看了都会嫉妒。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转头望来,便见她远远地站在楼梯上,一身雪白的中原飘逸衣裙,墨发未束,顺在背后。他遥望着她,有片刻的晃神。但,也只是片刻,他看着她的双眼便已经如深潭一般幽深,掩去了所有情绪。“过来。与孤王一起研究这棋局。”他对她招招手,声音低沉地道。她闻声,再不情愿,也只得挪动步子,向他走了过去。棋局旁,他向她伸出手。她迟疑一下,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满意的一勾唇,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旁。她无奈地叹了声,这男人的征服欲怎么就这么强她坐下后,他倒是不再搭理她了,一个人专注的研究起了棋局。只是,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他的掌心很暖,即便是在这样的天气也能很快捂热她冰凉的手。他不开口,她便也安静地坐着,在心里仔细地研究着他走的每一步棋。“这么安静,不是你的性子。”他忽然说,打破安静。她愣了下,笑言:“大王何时见无双闹腾过了”他转头看向她,神情十分认真,“就是没见过,孤王才想看你闹腾一次。”她又是一愣,唇角的笑随即晕染开,又灿烂了些,“无双若是闹腾起来,就是个魔头,到时候只怕大王不喜,会命人将无双抓去砍头。”他不回话,定定地凝着她许久,忽然道:“孤王比谁都希望你活着。”这一会儿的工夫,她第三次愣住,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般说。“无双,答应孤王,放下皇甫睿渊。”他握着她柔荑的大掌紧了紧,那双本来无波无澜的黑眸中,这会儿竟是装着千言万语。她微抿眉心,将他前后的话一联系,身子不禁狠狠一震。“大王知道了”她讷讷地问。“嗯。”他点头。“大王是如何知道的”她隐瞒得如此之好,他怎么会知道随即一想,她的事情又有几件能瞒住他“若是无双真的毒发而死,大王会恨无双吗”她低下头,用长睫遮住眼中的思绪,不想他看到。她想,于他而言,若是她死了,这定然是很讽刺的事情。他的妻子,为了自己的敌人动情而死。她只是想想,也觉得愧对于他。“孤王才不会恨你这种笨女人。”他咬牙说,无情的声音却不知为何有些微的颤抖。“是啊。无双一直很笨。”她自以为可以算计人心,算来算去,她竟是没有赢过他一次。“你是笨。”他咬牙肯定了她的笨。她安静的接下了他的怒意,他这会儿就是给她两巴掌,她也觉得自己活该。只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后,他却忽然说:“为何你总是笨得让孤王心疼”凌无双本已经绷直的身子竟又僵了下,鼻子一酸,有泪涌出。在遍体鳞伤后,有人愿意说一句如此窝心的话,她心里的悸动已无语言可以形容。“无双,你愿意回到皇甫睿渊的身边吗”他忽然又问。她这次已经惊得抬眼看向他,晃动着泪水的眼中全是不敢置信。他要将她还给皇甫睿渊是想圆了她死前的心愿还是这样动情的时候,她不想曲解了他的意思。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湿润,为她解惑。“他手里有情蛊的解药。”凌无双平静了许久的心忽然有刺痛划过。情蛊她身上的蛊毒吗皇甫睿渊为何会有解药拓跋飏又是从何知晓的“大王是如何知道他有解药的”凌无双试探着问,心不禁慌了。“他以解药相要挟,逼孤王交出你。”拓跋飏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凌无双从来没有一刻像这会儿一般恨皇甫睿渊,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一边挥军攻打翾国,一边还想要回她。他当真觉得在他攻打翾国的时候,她还能与他钟情于宫廷他见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禁急道:“无双,你怎么了是不是情蛊又发作了”“不要碰我。”她一把推开他,甩开他的手,痛苦地看着他,“为何要告诉我”拓跋飏被她推得只是略微晃了晃身子,眸中有痛色涌动。“你们其实都一样。”她以手掩唇,轻轻的抽啼着,泪水滑过脸颊,顺着指缝流入口中,涩然的味道就如爱情给人的无奈伤痛。他不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激动的她。“为何要告诉我我已经躲起来,不让自己受伤了。为何还要让我知道”凌无双心口的疼越发的剧烈,喉间已经有腥甜涌了上来。“若是孤王不告诉你,不管孤王怎么决定,你都会恨孤王,不是吗”他终于开口,冷漠地回。他从来便是这般,总是不掩饰他在为自己谋划的坦荡。这话倒是哽得她再也说不出怨怪的话来,这本就不是他的错。她刚刚也只是一时间太难过,才会口无遮拦。他将事情告知她,并无错。要不然她还想让他怎样难道是默默的什么都不说,就将她送去给皇甫睿渊,让她恨他一辈子她的身子已经摇摇晃晃,她却还在死撑,不想在他的面前倒下。拓跋飏叹了声,终于起了身,抱着她快步向楼上走去。她本不想让他抱,但他的动作那么快,那么霸道,半点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她。她只得在他的怀中低着头,不看他。他也不看她,目视着前方,抱着她上了三楼。将她放在床榻上,复又吩咐素月,“去给你主子点些凝神的熏香。”“是。”素月赶忙点了屋里一直备着的熏香,担忧地看了眼床榻的方向,退了出去,守在门外。拓跋飏看着床上满脸泪水的她,叹道:“孤王就知道告诉你,你会这么大的反应。”她沉默不语,垂着眼帘,冷静下来后,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责怪他了。他做怎样的决定都没错,只因她的情蛊一次次发作,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他长有厚茧的指腹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哄道:“你睡吧。孤王守着你。”“我不想去。”她忽然说。是,她不想去,她没有办法面对如今的皇甫睿渊。到时候即便她解了情蛊之毒,亦是生不如死。让她彻底的放下对翾国的责任,她根本做不到。回去了只会增加了彼此的痛苦,倒不如死在这里,也清净了。“若我不在了,素月会向皇兄交代我的事,绝不会牵连到拓跋”她终于抬眼看向他,说出的话却让他不禁拧眉。“你以为孤王告诉你这些,是怕翾帝迁怒于孤王”拓跋飏冷笑,盯着她的视线染了薄怒。“不是”她回得有些迟疑,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眼见着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她只觉得自己已经解释不清,便拧眉痛苦地呢喃:“我疼”他眼中的怒意一滞,终是散了去。“疼就好好地给孤王睡觉。”他没好气地道。她赶紧识相地闭上眼,不敢再与他多说,免得再说错话。他静静地凝着紧闭双眼的她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他若是坐在这里,她怕是一时半会儿都不用睡了。三楼的门开启,再关上。凌无双才敢睁开眼,看向门口的方向。她咬紧唇瓣,强忍着疼,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沉重。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挣脱与皇甫睿渊之间纠缠的情缘似乎除了死,他都不会放过她而无法安静的人,又何止她一人外边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拓跋飏便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楼大殿盘膝而坐,闭着眼,静心打坐。良久,门外传来内侍的声音。“大王,翱王求见。”拓跋飏闻言,没有立刻睁眼。而门外的人深知他的脾气,也不敢断然再出声。是以,内侍那一声落下后,室外再次安静得只余淅淅沥沥的雨声。大约一刻钟后,拓跋飏才睁开眼,站起身走到门口。他这厢一拉开门,便看到拓跋焰烁正直挺挺地跪在雨里。“王叔这又是作甚”拓跋飏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冷漠地问。“臣有事想与大王商议。”拓跋焰烁披散的头发已经全部被打湿,黏在了脸上。“皇叔如今是否觉得孤王是昏君”他发沉的寒凉声音在这样的雨天里,让人听了不禁心惊,便是拓跋焰烁也是微微一惊,立刻俯身拜了下去,“臣不敢。”拓跋飏盯着匍匐在地下的他良久,抬步迈出无忧楼,走入雨中。立刻有宫人上前,为他撑伞。他也没有叫起,直接向院子外走了去。拓跋焰烁听得脚步声,微抬视线看了眼,赶忙爬起,快步跟了上去。两人离开后,三楼的凌无双问素月:“素月,你说这叔侄两人是怎么了”“奴婢听说,大王与翱王最近有些失和。”“为了何事”凌无双不禁有些吃惊,按理说,这叔侄俩的脾气是不容易反目的。素月有些迟疑,不知是否应该将听到的后半截话说出。最近宫里有个传言,说拓跋飏与拓跋焰烁两叔侄失和,全都是因为凌无双。一时间,中原妖女媚惑人心的谣言,又传了起来。若不是自家主子这些日子不想问世事,一心清修,她也就早说了。何必等到今日,看主子痛苦,说与不说的不知该如何抉择。“素月,别瞒着本宫。”她虚弱地命令道。素月想了想,公主若是生了疑,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只得将听来的事情给凌无双说了一遍。“怎么会因为本宫”凌无双拧眉反问。“想必是有人别有用心,想要污蔑公主的名声。”素月咬牙道。“即便不是因为本宫,起了这种流言,也足以说明大王与翱王之间确实生了嫌隙。”凌无双不禁担忧,若是这叔侄俩起了嫌隙,很容易会让人钻了空子。若当真是因为她,只怕日后拓跋焰烁要视她为眼中钉了。“公主这会儿还有心情操心这些”素月心疼地道:“公主难道真想将命赔在拓跋”“要不然呢”她知道,素月听到了她与拓跋飏的对话。“奴婢若是公主,就去显国。先保住了自己的命,再取那欺人太甚的显帝性命,只要他一死,显国必然会大乱。”素月狠狠地道。“你说的有道理。”凌无双苦笑着点头。“奴婢知道公主舍不得显帝,对他仍然有情。但,是他不管公主的生死在先,执意咄咄逼人,公主又何必与他客气只要他驾崩了,天下也就安定了。”素月的语气比之前更狠了几分,之前对显帝的事情不做评论,完全是怕主子伤心。但今儿得知显帝有解药,却不肯交出,她不禁恼怒。她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她只知道,若是爱就是如此的残忍和掠夺,不要也罢。凌无双听得不禁心惊,起初她还以为素月说的是气话,这会儿才恍然间明白,素月是真的希望她这么做。可是,她怎么能即便他们无法再相爱,也不该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去结束曾经的挚爱情深。“素月,本宫累了,你下去吧。”她冷了脸色,这便是她给素月的答案。“是。”素月这会儿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的过激,主子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她来插嘴。她只得欠了欠身,退了下去。安神熏香明明已经熏染得凌无双昏昏欲睡,她却怎么都无法静气凝神,安然入睡。心口的疼还在继续,素月的期望,她虽然不会去做,却有话说进了她的心里。皇甫睿渊总是如此咄咄逼人,若是不从他的身上解决问题,只怕这天下就难以消停了。她很清楚他的野心和抱负,她不想说他是错的。毕竟这样的野心她的皇兄有,她的夫君有,皇甫睿渊又凭什么不能有只是,他不该再惦念着她,让她站在一个如此尴尬的境地,让世人唾弃她是红颜祸水。可是,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一切黄大哥啊黄大哥,你当真要让无双如此为难吗拓跋焰烁一路随着拓跋飏而去,本以为是领着他去御书房谈事,却不想拓跋飏竟是去了先王的寝宫。那里本是历代君王的寝宫,但拓跋飏登基后却并没有住进去。两人先后步入寝宫,拓跋飏对身后的侍从一摆手,示意他们下去。之后,他视线淡淡地扫过屋里的一应摆设,似在怀念着什么。“知道孤王为何没住在这里吗”“大王想等完成了先王的心愿,再住进来”拓跋焰烁大胆的猜测。在凌无双出现之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拓跋飏作为一个王者的能力,他甚至觉得,他要比他的父亲优秀很多。但,凌无双出现后,发生的种种却让拓跋焰烁不禁想起了当年的先王。他也曾威震四方,却为了一个女人险些丢了江山。他不能眼见着拓跋再有人重蹈先王的覆辙,将刚刚起步的拓跋再次推上险地。“不,孤王不住在这里,是因为当年种种于孤王而言皆是噩梦。”他收回视线,转身面向拓跋焰烁,“是以,皇叔觉得孤王会重蹈父王的覆辙吗”拓跋焰烁微愣,没想到拓跋飏竟能直指他的担忧。“臣不曾怀疑过大王的能力,臣只是不解大王最近种种决定。”拓跋焰烁恭敬地低着头,“今日臣收到绮罗的书信,她说显帝愿用沫舞换回无双公主,从此沫舞便是无双公主。”拓跋飏很清楚,拓跋焰烁对他越是客气,越是证明了两人之间的隔阂。“孤王就猜到,皇甫睿渊定然还会有后手。”拓跋飏倒是不惊讶,这在他的意料之内。“臣觉得,如此交换,不管于谁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除非”拓跋焰烁缓缓抬起头,迎上拓跋飏的视线,“大王舍不得。”“孤王即便舍得,那请问王叔,孤王为何要听命于皇甫睿渊”拓跋飏的脸色一沉,话却未完,“他当年能利用亲皇叔与太后的家丑大挫周国士气,皇叔就能保证他在换回无双公主后,不告知天下”拓跋焰烁的身体狠狠一震,关于这一点,他倒是完全没有想到。“他只需再用同样的计策,天下人就会耻笑孤王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拓跋的子民更会耻笑孤王为女色,置天下于不顾。”拓跋飏顿了顿话,盯着拓跋焰烁变得难堪的脸色,复又问道:“王叔如今是否还觉得这样的交换最好不过”“是臣糊涂了。”拓跋焰烁将头俯得极低,脸色甚为难堪、尴尬。“王叔也是为了孤王好,无需自责。”拓跋飏一摆手,大度地道。“只是,沫舞在他们手里,若是大王不同意交换”拓跋焰烁担忧地道。“王叔只管放心,皇甫睿渊可算抓到了一个把柄在手,又怎么会伤她”拓跋飏肯定地道。“大王说的是。”拓跋焰烁再无话可说,这会儿只觉得自己是自取屈辱。“皇叔就留在这里换身衣服,休息下,待雨停再出宫。”拓跋飏吩咐一句,便抬步向外走去。“大王,万万不可,这里是先王的寝宫”拓跋焰烁还没说完,便被拓跋飏打断,“皇叔不必多虑,都是一家人,别说是先王的寝宫,就是孤王的寝宫,皇叔喜欢,孤王也会给皇叔让出来。”“臣惶恐。”拓跋焰烁自是清楚,荣宠太盛,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很明显,拓跋飏与他之间已经有了嫌隙。“王叔不必惶恐,孤王曾允诺王叔的,永不会反悔。”拓跋飏的唇畔滑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抬步离开。拓跋焰烁亦不是个笨人,自己错在了哪里,自然不会不知晓。他几次三番与不该联系的绮罗联系,想必拓跋飏已经对他有所成见了。,,;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