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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牧沿着湖没走多久,裸露在外的皮肤便几乎已经冻没了知觉。但也正是这彻骨的冷意,令他焦躁情绪逐渐清明起来。原本他想待到解决完朝堂纷争,邢辰修也恢复健康后,再找机会慢慢向太后坦白这事,到时真有些什么,邢辰修好歹也能帮着哄哄太后,他们母子间不至于闹得太僵。可对待敌人时,他尚能冷静分析局势,权衡利弊,面对至亲时却难免掺杂许多情感,今日这一遭实属他太过冲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便向太后说出自己中意男子的话,太后无法接受也在情理之中。可事已至此,后悔亦无用,之后如何收场还需待邢辰修回来,再从长计议。邢辰牧在寒风中不紧不慢地走着,努力回想自己上一次与母后争吵是何时,又是为了何事。可在他印象之中母后似乎总是温和的,哪怕是两人在宫中生活最艰难的那些年,他也几乎没见母后为了什么事如此激动,更是甚少责骂他,由此便知他喜欢男人这事带给母后的冲击有多大。“圣上”熟悉的嗓音唤回了邢辰牧的思绪,他抬头,眼角余光恰好看到那抹墨色身影朝着自己飞奔过来,直至停在跟前。“天寒,圣上怎么不乘龙辇”“朕只是出来透透气。”邢辰牧不想令卓影担心,便转而问道,“今日怎么又起早了”“圣上,已经快过申时了,属下在轩明殿等了许久,没等到您回去,这才出来寻您。”说话间,卓影的视线落到不远处跟着的几名影卫那里,对方迅速给他比了个手势,他皱眉,有些难以置信道:“圣上是从正泉宫一路走到这的”邢辰牧一怔,见瞒不过才点了头:“朕也许久没在宫中好好走走了。”这话卓影自然是不信的,天寒地冻,邢辰牧就是再好的兴致,也不会如此不顾身子,更何况他还将一干护卫都支远了,显然是有心事不想让人打扰。但邢辰牧不愿多说,以卓影的身份再问下去便是逾越了,他只能装作未觉,让人将龙辇抬了来,躬身问道:“时候不早了,圣上直接回承央殿可好”“嗯。”邢辰牧刚刚一直沿着湖走,倒也没有个准确的目的地,此时才惊觉确实已经走到了承央殿附近。卓影扶着邢辰牧上龙辇,接触到他冰冷得仿佛要结冰的指尖,心霎时揪了起来。邢辰牧很快也意识到什么,抬头看着卓影欲言又止,卓影却是没有看他,只是又伸了另一只手将他的双手包裹住。暖意透过交握的手掌传递到邢辰牧心中,他坐在龙辇之上,而卓影以一个有些别捏的姿势,半个身子都探入了龙辇中,布帘早已经被放下,挡去了外头窥探的视线,旁人并看不清二人动作。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远处的严青走上前,卓影猛地松开了双手。“卓大人。”见到卓影将人劝入龙辇中,严青才终于敢靠近。卓影自严青手中接过暖炉,不由分说地塞入邢辰牧怀中,抿了抿唇,直起身对众人吩咐道:“回承央殿。”说完他自己并未跟上,反身往另一方向奔去。卓影直接上了屋顶,几个起落间便到了太医院,那位年迈的太医几乎是被他一路背着飞快地在各宫苑间穿梭,最后两人甚至比邢辰牧一行还早一步回到承央殿。邢辰牧迈入殿时,看到的便是还在急促喘着气的卓影,以及满脸青白,双腿还在不断哆嗦的孙太医。“参参见圣上。”孙太医跪倒行礼,他活到这把年纪,这还是第一次上到那么高的地方飞奔,就算心中再信任卓影的功夫,也仍是忍不住害怕。“免礼,孙太医辛苦了。”往日里至少得走上半个时辰的距离,这会儿不到一盏茶工夫便赶到了,邢辰牧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抬眸去寻卓影时,那人已经再次转身出去。“不辛苦,圣上龙体要紧,还是让下官先替您看看。”“嗯。”邢辰牧将手搭在脉枕上,由着太医诊脉,心中想的却是刚刚在龙辇之中,那人温暖的双手以及微微发红的耳尖。卓影只是去向外头的影卫了解事情始末,并未让邢辰牧等太久,太医问诊结束前他便返回了殿内。因着邢辰牧之前特意交代过,影卫们隐去了早上轩明殿内之事,只透露圣上似乎与太后之间有些争执。卓影十分诧异,在他记忆中,邢辰牧与太后感情极好,几乎从未红过脸,此次也不知是为何原因,竟闹得如此严重,回到轩明殿后,他便更为担心,直接向太医问道:“如何”“圣上受了些风寒,下官开的这方子劳烦严公公送至尚药局,让他们立刻煎好药送过来。”太医将药方交给严青,又回头问道:“圣上用膳了吗需得先用膳再服药。”进屋待了一会儿,邢辰牧冻僵的手脚渐渐回暖,他自己也能感受到几分风寒的迹象,没再多说什么,微微点了头,卓影见状立刻又出去张罗晚膳,那模样看起来倒比严青更像个大内总管。严青送孙太医出门,再回来时邢辰牧便道:“你带人都出去吧,把卓影给朕找回来。”卓影本就没走远,没多久便推门入内,只不过他一路皱着眉,看起来比往日里更严肃几分。“朕咳咳咳。”邢辰牧原本还想着安慰他几句,可才开口喉头一痒先咳了出来,倒是惹得对方更为担忧。“圣上就算心中再不快,也不该如此不爱惜自己身子。”卓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朕下次注意,是不是吓着你了朕没事。”邢辰牧见他这样,心中早已经后悔刚刚的举动。卓影略一犹豫后,摇了摇头。“那你便是生气,不愿咳咳不愿与朕多说话了”“属下不敢,圣上先躺着休息一会儿吧。”卓影将邢辰修扶至靠椅上,又替他脱去披风,盖上貂绒毯子。“卓影。”邢辰牧叫住不知又打算去取什么的男人,靠在软垫上微微仰头看着他,“你想上战场吗”卓影神色立刻紧绷起来,坚定道:“属下不想。”“别紧张,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明明一身本领,却无法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在朕身边还总要做些太监、宫女的活,实在是委屈你了。”邢辰牧当然可以找旁人来伺候自己,又或者说,找宫女太监伺候才是理所应当的,可当卓影在他身旁时,他便总忍不住想要与之独处,倒是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他面上淡淡一笑,心中想的却是,影卫所完成之事多在暗处,与其他将军比起来,本就很难在史书上留下太多正面记载,若将来两人真在一起,怕更是要遭后世谩骂了。“属下不委屈,属下只想留在圣上身旁。”卓影倒了杯热茶,端回靠椅边还没来得及开口,邢辰牧已经将那茶接过去放到一旁,“坐着休息会儿,从你找到朕开始便一直忙里忙外,你不累,朕看着你都累了。”卓影这才坐至一旁,但双眼仍直愣愣地看着邢辰牧,似乎不舍离开半分。邢辰牧头有些发昏,鼻腔里像是堵着棉花,呼吸也重了,时不时咳嗽几声,每次他一咳,卓影的眉便皱起来,眼里是化不开的担忧。那不懂得隐藏的情意实在太过明显,令人难以忽视,邢辰牧就这么躺着,风寒的症状渐显,他身上不适,心里却似被点了蜜,开始泛起甜来。作者有话要说:拉手来了,离亲亲还会远吗会第19章 腊八祭邢辰牧往日里身子不错,甚少生病,可这次也不知是否是心中积压了太多事,一场普通风寒竟几日未好,一直断断续续地咳嗽着,白日里倒还好,只是一到夜间躺着时便咳个不停,几不能眠。卓影夜夜都在床边候着,严青也不敢去休息,生怕邢辰牧难受时身旁没个人照顾。因着这病不算多严重,邢辰牧没让人声张,也并未取消早朝,恰好近几日朝中无大事,早朝很快便结束,一时竟也无人觉出异样。转眼到了初八这日,按照冉郢国传统,腊月初八为腊月祭,是祭祀祖先与神灵的日子,当今天子需摆驾太庙,给冉郢历代君王上香,祈求冉郢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邢辰牧咳得几乎又是一夜未眠,寅时便从床上坐起,唤了人来更衣,卓影站在他身后劝道:“圣上今日还是告病休息吧。”邢辰牧回头冲他安抚地笑了笑:“朕不过是有些咳嗽,若是因此便不去祭拜,先祖怕是要怪罪的。”“可是您”卓影还欲再劝,邢辰牧打断他道:“你这几日太过辛苦,今日不如就别随行,先回去休息吧。”“圣上要出宫,属下怎能回去休息”锦卫军调了一半人马支援北境,此次邢辰牧出宫,除了锦卫及影卫护卫,还动用了负责护卫銮城的关卫军,也就是宁远麾下的五千兵马,所以哪怕太庙离皇城再近,卓影也是绝无法安心的。“朕这一病,你日夜守着,也不休息,铁打的人也要累倒。”邢辰牧严肃道,“此次太庙之行是由卫林大将军负责统帅,朕会交代下去,你留守宫中,这是圣旨。”祭祀服装尤为讲究,邢辰牧在几位太监的伺候下褪下了明黄里衣,换上玄衣熏裳,严青自托盘上拿起绣有十二章纹的衮服,小心替他穿好,又取来两端各垂有十二旒的衮冕替他戴上。可直至邢辰牧穿戴整齐,仍未听到卓影的回复,他转过身才见这人不知何时已经一言不发地跪在他脚旁。“这是做什么”卓影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垂头跪着,邢辰牧伸手拉他也没能将人从地上拉起,卓影内力深厚,若他不愿,以邢辰牧之力无法勉强他,试了几次后倒是自己咳嗽起来。卓影这才轻声开口:“圣上,求您让属下跟着。”“来人啊”卓影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惹得邢辰牧有些生气,也不想再与他谈,直接对入殿内听候吩咐的几名影卫道,“把卓影给朕扶起来,送回鸣影宫。”影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稍稍犹豫后,还是依言走上前去扶卓影起身。卓影在面对邢辰牧以外的人时,向来直言正色,不苟言笑,在影卫军中威望便极高,众人对他本多有忌惮。此时明眼人又都能看出圣上并非是真要罚他,反倒是出于关心才下此命令,几名影卫便更加不敢真用多大力气,得罪卓影事小,若真伤着他皇上怪罪下来才真事大。眼见几人拉了半晌,卓影仍是一动不动跪着,邢辰牧气得咬牙道:“行,你愿意跪便在这跪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鸣影宫休息。”“是。”卓影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低声应了。邢辰牧带着其余人走出承央殿,可在踏上龙辇那刻却又开始犹豫。卓影骨子里是十分倔强的一个人,尤其每次涉及到他的安危时,对方更是丝毫不愿妥协,他说让卓影跪着,对方极有可能真会在原地跪到他们从太庙回来,到时跪出个什么好歹来,心疼的还不是自己想到这里,邢辰牧也顾不上生气,认命的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中又反身走回殿内,对仍跪着的那人道:“你随朕去可以,但回宫后必须立刻去休息,不准再在承央殿守着,你可答应”“是,属下遵命。”卓影心情复杂地站起身,其实心里又何尝不知自己这样落了圣上面子实在不该,若邢辰牧真要与他计较,以抗旨之罪砍了他也不为过。但他仍这么做了,一来他确实相信对方不会因此要了他性命,再来,也是宁远与陈司等人近来蠢蠢欲动,他不敢冒险。邢辰牧身旁或许不缺他一名护卫,凭他一己之力也无法力挽狂澜,但哪怕要死,他也要为他的圣上拼到最后一刻。邢辰牧的安危是他的职责,亦是他的私心。“朕这不都答应让你跟了,怎么还苦着个脸”邢辰牧放柔了语气,“随朕先去保和殿用膳吧。”卓影却是垂了脑袋道:“属下以下犯上,待今日回宫后,愿受圣上责罚。”“你是以朕安危为重才如此,朕若咳,咳若连这个也不明白,岂不成了昏君”邢辰牧笑着摇头道,“你要真觉得自己有错,下次朕让你休息,你便好好去休息。”“是”卓影虽是应了,但两人心里都清楚,真有下次,他必然还是会坚持。邢辰牧不由又想起自己原本的计划,只得无奈在心中盘算着,恐怕真到那时,他还得另想办法来保证卓影愿意暂时离开。今日并未早朝,出发往太庙前,邢辰牧在保和殿与朝廷重臣共享早膳。这也是冉郢历来的传统,腊八这日,御膳房以胡桃、松子、乳覃、柿、栗等做粥,又称七宝五味粥,能得圣上赐一碗粥,对臣子来说乃是莫大的荣耀。邢辰牧特意让人多备了几碗,让轮值的几名影卫也一同享用。待大臣们均用完粥,便将剩下的粥赏赐给了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启程前,邢辰牧将严青传至一旁,吩咐道:“朕让人在膳房给你多留了一碗粥,你端了送去给那小莹,就说是朕赏你的。”“是,奴才立刻就去办。”邢辰牧点头,又道:“送完便回来吧,别误了出发的时辰。”原本严青与小莹之间的相处邢辰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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