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歌的办事效率很高,夜傲辰跟他说的当天下午,他就将人约出来了。韩云誉原定国将军嫡子,今年刚二十岁。因为长期卧床的原因,肌肤白皙,身体看起来很羸弱,但整个人的精神头很不错。听说夜傲辰想见他,他很是意外,又想着自家那个小夫人是辰王妃的义妹,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听说这辰王答应一辈子只娶一个夫人,不纳妾,不收通房。听说辰王妃跟自家小夫人,感情甚好。韩云誉心想,莫不是那辰王妃要对自己进行婚前教育,这才特意叫他出来这是韩云誉心里的想法。至于夜傲辰,则是想着见面该说什么好关于韩云誉的传说,并不少。其中最多的无非是天妒英才,当然这是去年他病治好前的说法。如今说得最多的则是,惊才艳艳,老天有眼。中间人凤朝歌见两人只是打量着对方,一句话没说,“你们别这样看,看起来像有奸情一样,怪渗人的。”赏了凤朝歌一个大大的白眼,夜傲辰很是没好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韩云誉很意外夜傲辰的动作,“啧啧啧,没想到堂堂一个王爷,竟有如此不雅的动作,真让人大开眼界。”“难道你不知道我长于山野之中,没经过那些狗屁规矩的洗礼吗”夜傲辰翻了翻白眼。几句不正经的话,立马让两人的关系拉近不少。人与人的关系就这样,越是随意,越容易让彼此放下戒心,进而深交。要说刚刚韩云誉心里还有些介怀,自己的猜测,这么几句话后,已经完全将那些抛之脑后。深觉这男人,值得自己一交。夜傲辰一开始还担心,韩云誉一个常年卧床的人,性格会很孤僻难以捉摸。如今却觉得是个性情中人,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如此一来,倒也少了他许多担忧。“你觉得我约你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他想知道这人是抱着心思,出来赴约的。“我本来以为你夫人也会在场的。”说着又将自己的一番猜测,说了一通。“其实我已经做好聆听教训的准备,没想到真是你约的我。”既然这人主动提到这点,夜傲辰干脆替云溪探探口风,毕竟那郑家的人的确对他的娃娃不错,“如果我夫人真要求你一辈子只能有郑小姐一个妻子,你会如何”“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就我这身子虽然捡回了条命,却因长期吃药的原因伤了根本,身子骨压根不比常人。一个女人能不能应付得来,都是个问题,哪来精力想其他女人。”韩云誉的身体,虽暂时不及平常人,却绝对不是他口中说的那般不堪。很明显下他这般说,只是个托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夜傲辰从善如流道,“真替我小姨子感到惋惜如花似玉般的姑娘,竟然要嫁给一个连自己都对自己没信心的男人,可惜可惜了”看来这男人是想用这个事情为借口,推搡日后被人塞女人的事。这事有利于郑静姝,夜傲辰自然乐见。见两人打哑谜一般,凤朝歌不爽的声音传来,“我说你们到底无不无聊”一个挖苦过来,另一个挖苦过去,真让人蛋疼。“傲辰,你不会真的为溪儿专门约人出来吧”“的确如此”说着也不再卖关子,直接掏出一块玉佩,递到韩云誉的跟前,“认识这块玉佩不”“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夜傲辰拿出来的是一块血玉,韩云誉身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若不是自己的玉佩还在,他都要以为这是自己身上那块玉佩了。“当年你父亲可有告诉你这块玉的特殊之处”“血玉极难得,尤其是这般纯正的血玉,父亲当时说这血玉有两块,一块给了我,另一块等将来给弟弟妹妹,可惜”“如果你真有个妹妹,你会认吗”“不可能”当年爹出事前压根没听说,压根没听说娘有身孕,他哪来妹妹“真要有弟弟或者妹妹,我早就让人去找了,怎么可能这么多年,让她流露在外。”“你老实说你手上这块玉佩,从哪里来的”没想到韩云誉这般肯定自己没有妹妹,夜傲辰想了一下道,“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司婉秋的人”“不认识。”他一出生身子骨就不好,爹娘没精力照顾他,就把他送回京城。对爹娘生平有哪些交好的人,他压根不清楚。更别说司婉秋这个跟定国将军两夫妇,关联不是很近的女人。“这块玉佩到底是哪里来的,可以说了吧”“这玉佩是司婉秋给的。当时她还说了一个故事,现在我说给你听,听完后你信不信,由你自己决定。”于是,夜傲辰将司婉秋那番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也就是说,你夫人极有可能是我亲妹妹”“按这话的意思是这样的,至于事情的真假我们现在也不得而知。”“我能见见她吗”能让郑家甘愿认作义女,并视如亲生的人,人品绝对信得过。韩云誉一点没怀疑,夜傲辰这些话的真假。他心里也希望这事是真的,那样的话,他就有妹妹了。“你若不着急回去,就跟我一起回家看看她。”本来云溪也要过来的,但夜傲辰担心对方不想认一个没没见过的妹妹,怕他们说话难听,硬是不让她来。如今对方既然有那个意愿,自然按计划先让他们见上一面。三人骑着马到了云溪的三进小院落,回到正房,云溪又拿着那本地域志在看。见夜傲辰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男子,便知这应该就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果然,她这都还没开口,那人就绕过夜傲辰朝她走了过来,眼睛几乎黏在她身上,嘴里呢喃着,“像,真像,你真的像我母亲。”如果刚刚还有疑惑,那么在看到云溪这张酷似母亲的脸时,他已经完全相信了。“你叫云溪是吗”“我正是云溪。”“云溪,韩云溪,看来冥冥之中注定咱么就是兄妹,否则不会连这名字都取得这般相像。”韩云誉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词,形容自己的心情,反正肯定是高兴的。“我是韩云誉,你的嫡亲哥哥。”“那个咱们要不要来个滴血认亲,再决定要不要认这门亲事啊”要认亲就把所有的环节都搞好,免得将来这门亲被拿来做文章,那就不好办了。“凭你这张跟我娘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就不会有人怀疑你跟我的关系。”“那咱们事先说好了,往后万一有人说我跟你们没关系,你不能怀疑,知道不”“不会有这样的事。”刚刚只顾着看云溪的脸,这会儿见她连认亲都能这这般理智,韩云誉才认真打量起云溪。月牙白刻丝袄子,罩了一件水红色镶边遍地织锦褙子,同样月牙白的湘裙,在底边绣了四指宽的海水鱼藻纹襕边,清透的水绿色映着月白的湘裙,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头上是斜斜的坠马髻上簪着珍珠嵌宝做成的花钗,耳上坠着宝葫芦形的绞丝耳坠,手腕上套着银烧蓝的镯子,往那里一站,就如同出水芙蓉般的清雅,让人再也移不开眼睛。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丫头生长于村野之中,他定要以为这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嫡女。有这样的气度,还有上乘的容貌,难怪这丫头能入两江总督郑大人的眼,认她当干女儿,又能虏获素有谪仙王爷美称的辰王。韩云誉仔细打量云溪的时候,云溪也在端详他。他一身广袖襦服,青衣委地,墨发披肩,广袖随风而动。相较夜傲辰和凤朝歌,他的五官算不得出众,眉色淡淡的,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遮掩不住其中的光华。只是脸色有些近乎病态的惨白,再配上瘦弱的身躯,让他的风华弱了那么几分。可即便是如此,随意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高洁清华的气质缓缓流出,宛若谪仙,不染尘俗。若说夜傲辰的谪仙之姿在于形,那韩云誉则在于神,让人打从心眼里敬佩这样的男子。想到郑静姝那跳脱的性子,配上这般男子,倒也算互补,应该不错。“想来对我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妹妹,你就算接受了,心里也没多少的感情。所以,你能一见面就认下我这妹妹,多少让我有些感动。不瞒你说我会跟你们相认,多少还是看中了定国将军府的门楣。”“我不想日后我的出身,成为我跟傲辰两人的阻碍,才想着给自己找个门当户对的靠山。这话虽不好听但却是大实话,至于日后咱们会处成什么样,就得看往后的相处了。”本来就是抱着目的跟家人相认的,云溪不愿意藏着掖着,更不愿意说自己多么渴望亲人这种虚伪的话,很是干脆将自己的目的给说了出来。韩云誉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云溪,“哪有人像你这般,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的。”不过这样的性子倒是讨喜,“这种直白的话,在自家人面前说说也就好,外人面前还是注意点好。”直来直去用在亲人间,可以少些猜测,多几分亲近。用在外人面前,难免被人说成傻。就比如一开始知道这人是自己的嫡亲妹子,虽有那份血缘关系在,但毕竟是陌生人,理智上接受了她,情感上却还没接受。可她几句实心实意的话下来,自己想不亲近她,都觉得难。云溪翻白眼,“我又不傻。”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门儿清着。见她翻白眼的动作,韩云誉心道不愧是夫妻,这小动作做起来,竟分毫不差,“果然不是一家门不进一家门。”“希望等你娶亲后,对自己的夫妻生活,也能有这番感慨。”想着郑静姝就晚了她十来天进京,再过些时日也该到了。韩云誉不置可否,又拉着云溪询问了她过去的生活,还有眼下的情况。听她说一切都好,便将定国将军府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韩家如今当家的是他们的祖母,大房也就是定国将军就韩云誉一个嫡子,由于身子骨不好一直在家闲着。二房也就是他们二叔在挂了个闲职,没多大作为,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嫡长女韩秀玉入宫选秀,庶女韩香玉待字闺中。定国将军在的时候,韩家也是京城三大世家之一。可惜随着定国将军的去世,韩家也渐渐没落。“祖母若知你的存在,定会很开心。”家族繁盛需要子嗣丰盛,可韩家只有三个孙字辈,稀少得有些可怜。为这事他二叔可没少纳妾,可惜膝下却没一个儿子,连女儿也只有一个。有些跟韩家不对盘的人,背地里说定是他父亲生前杀戮太重,才会让韩家子嗣不丰。每次听着这话,祖母都背地里偷偷地抹泪。如今多了个孩子,即便是女孩子,祖母也铁定会开心的。云溪本来要留韩云誉吃饭的,结果他说要早点回去告诉祖母,这个好消息。吃饭的事改天再说。云溪便也不挽留。韩云誉急匆匆回家后,便直奔韩老太太的院子。听下人说祖母正在佛堂,他又直往佛堂奔。早已有丫头通知韩老太太,说韩云誉急着见她。韩老太太便在偏厅等着他,“誉哥儿这是何事,这般匆忙”“誉儿见过祖母。”再急的事,该有的问候礼还是免不了,这就是世家大族的气派。“只有咱们祖孙两,这些俗礼就免了。”见他因激动而煜煜生辉的神色,老太太更感兴趣,究竟何事让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孙子,这般激动。“祖母,当年爹娘还给我生了个妹妹。我今天见着她了,长得跟娘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老太太拿着佛珠的手一顿,“此话当真”“千真万确。这丫头也是前段时间才从爹娘一位故人那里得知自己的身份,今日上京才想着跟咱们相认的。”“对了那位故人叫司婉秋,祖母您认识不”“没错是有这么个人。那司家是商贾之家,非常富有,可惜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满门都被灭了。听你这么一说,那司婉秋定是当年逃了出来。”司家的事,老太太不怎么敢兴趣,她现在想知道的事当年究竟怎么回事。“你赶紧把知道的事,都告诉祖母。”韩云誉花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听完云溪在云家村的遭遇,韩老太太抹起了眼泪,“可怜见的,我家的心肝儿小小年纪就吃了那么多的苦头,都怪你父亲。你娘有身孕也没跟家里说,否则咱们早该派人去找丫头了。”“我想见她,带我去见她。”“可这会儿天色已晚。”“这会儿不去见她,晚上我也睡不着。”拗不过韩老太太的坚持,韩云誉只能妥协。两祖孙又顾不得吃饭,急匆匆赶往云溪的小院落。彼时,云溪正张罗着吃晚膳,听说韩云誉过来,很是意外。不过还是起身迎了出去,当看到他身边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再看这妇人跟韩云誉有些相似的眉眼,便猜到这人应该是韩老太太。果然,她才这般想,就听到老妇人,颤抖着声音,“像,真的很像。祖母的小心肝,快点过来给祖母看一下。”对这个头发斑白的老太太,云溪不知是不是真的有血溶于水,不可割舍的感情,还是纯碎她那浓浓的疼惜之情,让她轻易就接受了这人,反正听她这边叫,她第一时间奔到韩老太太的跟前。“祖母,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这声祖母叫的很是顺口,丝毫没有初次见面的生疏,一下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而这声陌生又熟悉的称呼,直接让韩老太太激动得直掉眼泪,“诶,有生之年能多个人叫我祖母,祖母这辈子也无憾了。”“瞧祖母说的,溪儿才刚跟您相认,还没在您跟前好好尽孝,您哪能说这般丧气的话。”上辈子不知亲情为何物,这辈子先有云大牛无私的爱,让云溪感性了许多。听到韩老太太话里透着的意思,她打心眼里排次。韩云誉见两祖孙聊得热火,完全把他排斥在外,心里很是吃味。“祖母您这是有了孙女儿,连孙子都忘记了,太伤心了。”他原本还担心两祖孙见面有隔阂,没曾想人家一上来就亲近上了,真让人吃味。“还有你溪儿,下午我来的时候,说话就硬邦邦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如今见着祖母却是柔得出水,而且你似乎没叫我一声哥”他原以为这是个清冽的人,没有女孩子身上该有的柔,原来是看碟下菜。难得见自家从来温驯的孙子,有如此俏皮的一面,韩老太太流泪的眼,竟是笑出了声,“哈哈哈,多少年没见誉哥儿这般孩子气了,如今看来当真是喜人。溪儿就是我韩家的大惊喜,祖母相信日后有了你,咱们韩家的笑声会越来越多。”“祖母还没用膳吧”按着这个时间段算,定是韩云誉说完自己的事,这两祖孙就马不停蹄往自己这边跑了,“虽然溪儿也想跟你们多聊,不过还是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一直在旁边看着祖孙三人叙旧的夜傲辰,听到云溪的话,适时开口道,“对啊有什么事先用完膳再说。”韩老太太这才记起辰王的存在,急欲行礼,“老身韩王氏见过辰王殿下。”伸手扶起老太太欲跪下的身子,“这里只有您的孙女婿,没有生门辰王殿下,祖母无须多礼。”老太太这才正眼瞧起眼前的夜傲辰,长身玉立,气质斐然,容貌上乘,眉眼间有着显见的柔意,想来真如自家孙子说的那般,这辰王很是宝贝自家孙女儿。不过也是,能说出在她跟前,只是孙女婿并无其他身份的男子,肯定是极为重视孙女儿才会这般做派。人上了年纪功名利禄已经看淡了,唯一期盼的便是子孙幸福。难得孙女儿能得辰王这般重视,韩老太太自是高兴不已。“好好好咱们这就用膳,今儿个先在溪儿这边简单吃上一顿,改天挑个黄道吉日,正正经经把溪儿介绍给世人,让大家看看我定国将军府嫡女的风度。”虽然云溪长于村野之中,但仪容仪态做得很到位,比起家里另外两个孙女儿,那周身的气度大一点不差。一家子简单用过晚膳,叫丫鬟上了茶水,复又聊开了。韩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上过战场,见识自不比普通妇人,跟云溪聊起天来,天南海北都能聊得开,一老一少相谈甚欢,看起来颇有忘年之交的感觉。见两祖孙聊得这般开心,夜傲辰也是一脸欣慰,“溪儿是个很简单的人,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跟亲近的人更是不爱整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今天我会先去看你,其实存着心思的。当时我就想,若你韩家是个亲情寡薄的家族,我宁愿她只农女这个身份,我总能护得她周全。省得认了你们后不仅没找到所谓的靠山,反倒成了她的累赘,那就不好了。”“好在你们对她都单纯的喜欢,这样我就放心让她跟你们接触了。”“她是我们的亲人,自然要对她好,而且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她的靠山,让你将来想要辜负她一番情义的时候,能有一些忌惮。”半天下来,尤其看到祖母见到这个孙女后,心情大好的样子,早让韩云誉打从心眼里认可了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妹妹。“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不过你能为她这番打算,我很乐见。”娃娃的靠山越强,将来越没人敢给她脸色看,他自是乐见。这天晚上四人相谈甚欢,直到深夜祖孙两人才恋恋不舍离开了云溪的家里。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韩老太太勒令韩云誉明天务必找人选个黄道吉日,赶紧将孙女儿认回家,韩云誉连连称是。送走祖孙两,云溪的心情还处于亢奋中,又拉着夜傲辰聊了好久的天。两夫妻睡着时,已经将近四更天了。五更的时候,夜傲辰悄悄起身去上朝,云溪继续睡。直到宫里宣她进宫的旨意下来,她才匆匆起身洗嗽。,,;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