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荀妈妈的老宫女身着粉色上裳,下着青蓝色的长裙,其实不过三十左右年纪,简简单单地笼着发,侧脸看去,姿容美丽,且其浑身的气韵看去,自有一段清雅。然她从手中的活计中抬起头来,便会令人惋惜地发现,她的右脸颊,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粉色胎记,如有毒的妖姬长在她的脸上。也便是这一块疤,让她的日子清闲而安静。每日在茶库不过晒晒茶叶,炒炒新茶,有宫人来取了,便报上一包包,由这小丫头送去。“诶,来嘞。”荀妈妈的声音也微微沙哑,仿佛受过伤,听来与她姣好的那半张脸,与她浑身清雅的气韵全然不搭调,惹得人忍不住看她一眼,还是舍不得走开。尽管只有那半张脸,还是足以让人驻足。可荀妈妈朝小丫头走来,再次毁了别人美好的幻想一瘸一拐,荀妈妈跛着脚,常人只要十步的路,她走了二十步。饶是有人想继续看那较好的半张脸,也终于被这样的怪样子吓走。然那梳着丫髻的小丫头却不同。她依然笑着迎接荀妈妈,手里拉着那个竹篮子不让漂走。荀妈妈低头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晴儿,这是个不足月的孩子。”“不足月”叫晴儿的小丫头侧着半张脸,声音里犹自透着稚嫩和天真,“荀妈妈,什么是不足月的孩子”“不足月的孩子,就是,未到十月出生,几乎活不下来的孩子,”荀妈妈看着篮子里皱巴巴的孩子,面色却无半点波澜,仿佛在述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活下来,也很艰难,多病多灾。”“就像我一样吗”晴儿扬起那张满是笑容的脸,大大的眼珠子里却无半点阴暗的东西,纯净仿佛水晶。荀妈妈看着晴儿,眼神中有些许黯色划过,终于点点头:“或许他比你还要严重。你是九个月的孩子,而他,才五个多月而已。”“多病多灾,那得多可怜啊”晴儿仿佛听不懂荀妈妈语气中的为难,忽然仰起头来期盼地看着荀妈妈,“咱们收留他好不好他还这么小,没有人照顾,这么冷的天,会冻坏的”荀妈妈沉默。清水河自上头青云山上而来,融了冰雪的水,自然比别的水还要冷些。“您看他他的小脸和小手,都快冻得发紫了”晴儿握握男孩儿的小手,他抓着晴儿的手,忽然不哭不闹了。努力地睁大他那仿佛未睡醒的眼珠子,瞪着晴儿,有些好奇。又将晴儿的手往他的小小的嘴里送。然而他太小了,晴儿的一根手指,几乎都能将他的嘴巴填满。他便“哇”得一声又哭起来。“您看,他哭得多伤心呐”晴儿全然拽着竹篮子,不舍得放开了。荀妈妈却沉默。清水河,自黎宫的西北流向东南,竟不知是谁的孩子但不管是谁的孩子,都是见不得人的,都是可能埋下祸根的。她已经养了晴儿,再多一个“好不好,荀妈妈”晴儿拉拉荀妈妈的衣角,“晴儿以后更卖力地干活,尽量不让崔姑姑扣钱,他这么小,应该吃不了多少东西的,我的省一省,也就有他的了好不好”荀妈妈无奈地看着晴儿哀求的小脸,晴儿哪里知道养孩子的不易,哪里是三顿饭可以解决的“大不了,晴儿答崔妈妈说的婚事”晴儿忽然黯下脸色,“给她的侄子做小的,说不定,崔妈妈就不会老是这么扣咱们的钱了”“糊涂”荀妈妈猛地厉声喝道,毫无生气的眼眸中猛地发出愤怒的光芒,“就算我要养他,也不需要卖了你”“您真的愿意留他”晴儿立即笑着昂起头来,眨眨眼,哪里还有方才那种颓然的样子,“您放心吧,崔妈妈说的混账婚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你”荀妈妈看着小丫头得逞的笑,才知道被这丫头给算计了。但她心里却无半点不悦。若是晴儿当真为了这个陌生的孩子动了那个破念头,她倒宁愿不认这个女儿,就当是当初捡错了条狗,放了,再不相见晴儿赶紧趁着荀妈妈说不出话的当口儿将竹篮子拎了上来,抱在怀里。这才拉拉荀妈妈的手撒娇:“好了,您别生气了,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啊”荀妈妈哭笑不得地点了点晴儿的小鼻子,“快将他带回屋里去,暖和。也免得被人家看见。”“诶”晴儿欢快地应了一声,立即捧着竹篮子回屋。看着晴儿欢乐无忧的背影,荀妈妈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果晴儿能这么一直无忧快乐,就好了“公主公主您慢点”一匹白马飞速闯开顺贞门,穿过御花园直奔内宫,一直来到冬欣宫的门口,身后跟着一匹同样飞奔的白马,马上一个粉衣少女急切地对着前头白马上的少女喊道。一路侍立的侍卫见白马如此横冲直撞,想伸出长枪拦住,都因为粉衣少女的一声“公主”,赶紧将抢忙也似的收回来。这黎宫中的公主不多,大公主二公主都和亲他国了,剩下两位未出嫁的,一个才五岁,不可能驾马飞驰。剩下唯一的一个,就是多年前被送往北郊行宫的青娥公主了。那可是个人人都不敢惹的小祖宗,想当初整个黎宫都快被她给翻过来了,就连耶律太后都拿这小丫头没辙先王当年误杀羽妃和三公子,留下这么一个羽妃的女儿,自然赐下不尽的荣宠,当初过不是后宫几位妃嫔极力劝阻,先王当年就差点给还不到十岁的公主先封了地。就算弥留之际,先王依然留下遗诏,青娥公主享太子待遇,无重罪终身不得罚处,不得废去公主封号,及笄之年便可封地,享太子俸禄。这样一个公主,谁敢惹再何况她的性子实在跋扈得紧。还有人偷偷在暗地里将她同秦泱的无衣公主做比,如今看来,这位公主,恐怕比之无衣公主,胡闹折腾之能事有过之而无不及。黎青蛾一路将白马骑过几道宫门,丝毫不管宫禁之中不准骑马的规矩,终于到了无可入马之地,这才匆匆地下马,朝冬欣宫而去。轻车熟路般,黎青蛾直奔冬欣宫主殿,进了殿也不让通报,扬声便喊:“左爰姐姐,你在吗”然而殿中却未曾有人,黎青蛾东西屋都瞄了一遍,仍旧无人,便出了屋子。“什么人在这儿”从外头挂了湿衣服才回来的侍女不认得黎青蛾,正看着一身男装的黎青蛾发愣,仔细辨认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若说是女孩儿,宫中人不会做这般打扮。若说是男孩儿,又没有这般俊秀玲珑的。且她的眉眼之间,细看着竟有些秦美人的样子。这样狐疑的目光黎青蛾见得多了,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我问你,左爰姐姐呢”“青娥”不等那侍女答话,门口传来左爰惊喜的声音,黎青蛾回头,左爰眼中闪过喜悦,“真的是你”脚下便加快了步伐。“左爰姐姐”黎青蛾立即换了一张灿烂的笑脸快步奔上去扶住左爰,“昨晚收到消息,我都急死了。这不,连夜赶回来看你。可是你身子这么弱,怎么能往外头跑呢这么不听话,小心黎豫哥哥怪你”“嘘”左爰忙将黎青蛾管不住的小嘴堵上,看了看四处无外人,却还是将黎青蛾拉进了屋,嗔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口没遮拦的这可是王宫,不是你的北郊行宫,到处都是别人的耳朵,万一被人听了去,你我,可都要完蛋了。”“哼”黎青蛾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大家都完蛋,我要大家都好好的”“好好好,都好好的,”左爰拉过黎青蛾的,将黎青蛾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瞧瞧你瞧瞧,才不过三年不见,竟然长成个大姑娘了瞧瞧这身段,瞧瞧这眉眼”黎青蛾皱皱鼻子:“哼我才不信呢。好多人都说我不像娘亲,长得不好”“谁敢说咱们家青娥长得不好咱们去摔他嘴巴子”左爰拉黎青蛾坐下,“就是你啊,成天没个女孩儿的样子,怪不得人家说你”黎青蛾却半点都不以为意,反而道:“可黎湛王兄说了,就喜欢看青娥穿男装的样子,他说,青娥穿男装的样子精神”左爰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拉过黎青蛾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青娥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吧”“为什么”黎青蛾顿时睁大了眼睛,“青娥这次回来,是看左爰姐姐的。姐姐今日看起来,精神似乎不错,青娥就要回去的。而且,湛王兄还在北郊行宫呢,我要和他一起去狩猎”左爰看着黎青蛾提到黎湛不自知地眸光一亮,心头隐隐升起一丝丝担忧来。想了想,劝道:“你别看姐姐现在精神不错,其实还痛得厉害,而且太医说了,姐姐这回没有大半年是养不好身子的。闹不好,以后都可能没有宝宝了”“什么”黎青蛾眼中顿时闪过深深的担忧,“这么严重啊那怎么办”“如果有青娥陪着姐姐说说话,姐姐会好得快一些。”左爰柔声劝道。“可”黎青蛾还是想回北郊行宫,“可不是有豫王兄吗”“你湛哥哥不在,豫哥哥怎么能天天往这儿跑呢如果被人看见,岂不是要露馅了吗”左爰谆谆诱导,只是她忽然摸到黎青蛾左手手腕上一块还未消散的伤口,心底一黯。她想起当初她嫁进宫中,青娥以为她嫁给了黎湛,还大闹了一场,说是她背叛了她们的姐妹情,黎湛不要她了,操了刀子就往脉搏上扎,若不是黎湛的暗卫发现得早,黎青蛾此刻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蹦乱跳地在这儿担心她的安危了。从前她以为那不过是小姑娘没了父王没了母后之后对王兄和知心姐姐的依赖,可现在想来,黎青蛾对黎湛的感情,随着年龄不仅没有淡化,而且正在渐渐加深,并且朝着一个非常危险的方向而去。如果是以往,黎湛身边还没有女人的时候,她定然不太担心,只要拖到青娥及笄之年,迁到封地,尚了驸马,渐渐地心也就淡了。可谁料还没等到黎青蛾长大及笄,黎湛的身边就有了秦无衣。而且秦无衣,还是黎湛深爱的女人。她能放黎青蛾回到北郊行宫吗别人都说黎湛年年兴修北郊行宫是为了她眼前的这个青娥公主,可只有她这个知情人晓得,黎湛兴修北郊行宫,是为了秦无衣,为了有一天能够带着秦无衣去到没有嘈杂声音没有别人眼睛的地方。只是这一回,因为战北冽等人的蠢蠢欲动,北郊行宫已然不再安全所以,她更不能让青娥回到北郊行宫了。“好不好”左爰轻轻拉拉黎青蛾的小手,紧紧地盯着黎青蛾沉思纠结的小脸。黎青蛾哼了半天,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不回去了”左爰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黎青蛾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左爰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我就在宫里等湛王兄回来”北郊的狩猎林里,秦无衣盯着不远处的一只长耳白兔,屏住了呼吸。清风吹起她鬓间的发丝,轻轻地搔着她白皙的面颊。那是只刚好能抱在怀里的小兔,雪白的皮毛,耳朵粉红,正趴在哪儿,翘着小短尾巴专心地嚼着心长的嫩草。白得近乎透明的胡须随着小三瓣嘴的动作一动一动,偶尔动动耳朵,转转头看看四周,又继续嚼食。不远处的某白迎风站立在树枝上,耸了耸自己的大尾巴,斜着眼悄悄地瞄秦无衣。她怎么就看不见自己呢明明它也很白,明明它的毛也很多啊,和那只会趴在地上刨草吃的笨东西相比,简直美太多了,她怎么就不看自己呢某白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离秦无衣又近了一点,特意伸出爪子梳理了自己尾巴上的白毛,而后一翘被某黑一爪子踢了下去。可秦无衣还是专注着那只白兔,目不转睛。不多时眼神逡巡着白兔周围的草地春天的草长得疯,一夜春雨便如拔苗一般,饶是这样,草地上隐隐地有几条不是人踏出来的小路。秦无衣勾勾嘴角,心中了然。某白落在地上,仰头怒瞪某黑雀。某黑雀傲娇一扭头,飞到更高的枝头晒太阳去了。“诶,有没有别的什么工具”秦无衣拉了拉一同猫在草丛后面的黎湛的衣袖,“不是箭的,不要伤了它。”白兔的眼珠子是红色的,宝石红,这可是珍贵的兔种。不比驼鹿皮糙肉厚的,受伤了养一养。嘴里问着黎湛,秦无衣已经双眸开始在林中逡巡。忽然看见一处藤蔓,看准了长度,腰间匕首一摸便砍下来。“咻”得一声匕首响,那小兔耳朵动了一动,不知道盯着哪个方向呆呆地盯了一会儿,不见动静,遂继续吃草。青色的藤蔓在秦无衣梭子一般飞动的手里,三下五除二,迅速成了一只比兔子头稍微大点儿的套绳。拉一拉不会松,不错。黎湛看着秦无衣灵动而熟练的小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一丝希冀,快得就像流光。秦无衣手下动作却未停,“咻”得一声再次削下一段青藤来,这回的响动大,白兔终于被惊,撒开小短腿两崩三蹦就没了影。“跑了”寅生从树上倒垂到秦无衣面前,嘟着嘴好像有些生气。“放心吧,”秦无衣将手中又做好的套绳交给黎湛,“咻咻咻”几声,又截下几根藤蔓,朝白兔离开的地方寻去,“最晚今晚,给你抓只肥的。”“不要肥”寅生依旧倒立在树上,冲着秦无衣的背影喊道。“好的不肥不肥,多抓几只,让你先挑。”秦无衣这头安慰着,那头早就拐了个弯不见踪迹。“我就要这一只”寅生冲着秦无衣消失的方向喊去,得到一声隐隐约约的回应,似乎是“好”,寅生这才开心一笑,倒立在树上荡了几荡,突然坐直,朝着一棵偌大的白桦树如箭一般飞射而去。叶飞霜抱着剑,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孩子。“让开。”“不”寅生怒瞪叶飞霜,生气,“你跟了蔹姐姐很久了”“我没跟你的蔹姐姐。”叶飞霜本是懒得同个小屁孩儿废话,但看样子,这个孩子还是有点儿功夫的。能截下他叶飞霜的孩子,不是普通孩子。至于这个“蔹”,他没有兴趣。他跟的可是秦无衣。“无衣姐姐就是蔹姐姐你跟着无衣姐姐,就是跟着蔹姐姐”寅生语气里的怒意从胸口喷发出来,仿佛体内有一座小火山,双全握紧,恨不得将叶飞霜推到对面的山头上去叶飞霜冷冷地看了寅生一会儿,从寅生边上绕过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寅生青蓝色流影一闪,立即挡在叶飞霜面前:“不许你和黎湛哥哥抢蔹姐姐”叶飞霜眼中的冰雪又是一寒,原来是替黎湛来送警告的。但他叶飞霜可不是吓大的,就算黎湛是天黎的王又怎么样青城天罗山庄乃是天下第一大庄,在不隶属于恒源大陆五洲十国任何一个国家的武林中乃是第一的至尊地位然他叶飞霜就算不靠着天罗山庄的背景,也是天下第一剑客,背上的剑,只杀该杀和他看着该杀的人权贵如何地位如何统统不在乎“你回去告诉他,有本事他就护好了秦无衣如果他敢伤秦无衣一根汗毛,或是有半分对不起秦无衣,我叶飞霜凭一把潇然剑,定然追杀他黎湛杀到底。到时候秦无衣爱跟着谁,就不是黎湛说了算”晨风撩起叶飞霜额边的两缕黑发,他的眼中寒冰中透着坚定,双手握拳死紧。青黑色的袍子,包裹得他挺拔的身姿如同一把随时出鞘的寒剑。说完了话,叶飞霜越过寅生,朝秦无衣离开的方向追去。“你放心吧黎湛哥哥是绝对不会伤害蔹姐姐的”寅生冲着叶飞霜的背影大喊,“他已经追了她十世黎湛哥哥说了,就宠蔹姐姐一个把她宠得,觉得天下除了他,没有一个男人是男人”不远处秦无衣听到寅生这么没羞没臊地把黎湛跟她说的情话当着这么空旷的地方大喊,顿时面皮一薄,耳根子一红,寅生这个没长心的孩子啊黎湛却在一旁勾着嘴笑,笑得一脸宠溺,笑得山风浪漫。秦无衣只当不见。“你还欠我一个胡作非为。”黎湛趁机道。抓过黎湛手中的套索,秦无衣只当听不见。猫着腰沿着草地里那些浅浅的小路,找到附近的树桩,秦无衣将准备好的套索一一固定。最后检查一遍是否牢固。做完这一切,秦无衣拍拍手叉腰站好,眸光熠熠:“好了,就等着晚上出来一趟,拎兔子吧”然回头就发现,黎湛又开始用那种高深莫测的目光看她了。就好像在秦泱的贵祥酒楼两人第一次见面,被他认出来她穿着男装,他也是这么一副表情。就好像他当初将那茉香黑墨给她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一副表情。就连她当日推测璇儿是应雪儿的人,他也是这么一副表情。秦无衣顿时有些挫败:“你不会,又知道了吧”然而不需要黎湛回答,从他的眼神当中,她就能读出来,答案是肯定的。那双眸子似海水,时而透明得仿若能映下月光,时而深邃得让你看都看不透。都说黎湛从小就被誉为神童秦无衣索性两手一摊:“你说吧,你到底什么不知道”黎湛勾着嘴角,看向那些草地上浅浅的小路,不仅未答,反而道:“兔子性懒且愚,觅食基本走一条道,这才在草地上留下一条条浅浅的路印子。”“没错。”秦无衣点头。黎湛又看向秦无衣布置的树桩,薄唇轻启:“只要在兔子的必经之路做好陷阱,兔子一定会上当。而且兔子双眼长在脑侧,对前头的危险基本没有什么预知能力,就算有个套索在等它,它也会毫不犹豫地撞上去。”秦无衣索性微微眯了眼,春风和煦,阳光明媚,黎湛的声音低低的却又柔和,暖暖的却又有一丝温凉,如同此刻暖暖的阳光里送来的恰到好处的凉风。那是她的最爱。“更有,兔子性愚,就算脑袋被套住,它也不会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只会拼命挣扎着往前冲,结果被套得更牢”黎湛终于看定秦无衣,湛蓝色的眼眸中深邃愈加,紧张的眼神包裹住秦无衣,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丝急迫,和期待,“可是无衣,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秦无衣却是一愣。狠狠地一愣。是啊,这些是谁告诉她的搜寻过所有的记忆,她前世在福利院长大,之后被送往城中求学,从未在山区待过然后她来到了这个大陆,从小在秦泱王宫长大,就算跟着父王出猎,父王也从未教过她如何捕捉兔子哪个君王出猎,是为了区区几只兔子除了黎湛秦无衣看向黎湛,心头萦绕着深深的疑惑:“没有。”她很肯定前世的她绝对不会去看这类无聊的书,她很肯定她这一世只在后宫抓过几只狗,比如秦绿萝的狗煮了吃了,王后的鸽子煮了吃了,神秘的,兔子,她这还是第一次逮。“你再好好想想”黎湛满带蛊惑的声音诱导着秦无衣向更深处的记忆探寻,他的目光也带着鼓励。然而秦无衣很努力地回想,可来来回回,并不曾有关于谁告诉她该怎么捕捉兔子的经验之类。可她也觉得奇怪,今天看到兔子,她的脑子像有正常反射一般,就好像她曾经捕兔几十回形成了经验,立即搜寻可制作套索之物。寻到了藤蔓,她更是想也不想立即编出了她从前绝对不会的套索“难道这一切,跟我的那份记忆有关”秦无衣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去确定地问。黎湛却轻笑,伸手摸了摸秦无衣柔软的发,眼中的光芒越发柔和宠溺:“不管是不是那份记忆,你能记得这些,够了。”那是他同她说过的话,教过她的捕兔方法,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惊喜她还记得这些,至于是不是他教的,忘了就忘了吧,现在她在他身边,才是最重要的事。他还可以带着她重新创造一份属于他黎湛和秦无衣的记忆,而不是墨陨和白蔹,未尝不可。可秦无衣却突然仰头:“黎湛,那些记忆中,你是不很重要”黎湛错眼看向秦无衣,阳光透过树梢映着秦无衣莹白的侧脸,连她的发丝都被勾勒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她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眼神分外认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她眼中的光华,比阳光还要灿烂。他原感谢上苍,让他每一世都能找到她。他也期待有一天,她恢复了她的记忆,她总会记起,总会感念。若她恢复不了,就这样,也很好。可她忽然认真地问他,他在她过往的记忆中,是不是重要的。就好像她是一只他放飞的风筝,忽然有一天主动回来寻找那根牵动她的绳索。这份惊喜,是无以复加的。“是。”当然是。一个字出口,黎湛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紧张地盯着秦无衣,期待而又害怕听到秦无衣接下来的话。“既然这么重要,我们就把它找回来”秦无衣主动迎上黎湛的目光,微微勾着嘴角,轻轻地,郑重地道。黎湛的柔情,这么久了,如果她还没有感觉,那么她就是一个十足的傻子。说实话她还是有些怕,因为前世的遭遇所以下意识对未知情感由心而生的害怕可她深知不能这么继续怕下去。身为男人,黎湛都说出愿意宠她一辈子的话了,身为被爱护的女人,她是不是也要有所回应爱,也是需要回应的吧吧前世不懂得爱人的秦无衣,这一世,愿意为了黎湛,学会去爱。“真的”黎湛眼中的深邃顿时如漩涡卷动,惊喜,无以复加,他的无衣,这是在给他回应么“当然。”秦无衣的语气很轻,但黎湛知道,这是秦无衣给自己的最重的承诺。这代表她认可了他的爱,认可了他们俩的爱,认可了他们的未来。就好像,她从来不轻易说“谢谢”,但她却对成天给她缝制衣服的云姑说“谢谢”。就好像,她从来不轻易对人许下保护的承诺,但她却对从小陪在身边的小琴说“有我在”。这样懂得感恩这样内心强大的女子,有时候看起来没心没肺,却是玲珑有心的。她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里,谁对她好,对她坏,她都有自己的算计。“那我们就去把战北冽那儿的六颗夜明珠抢过来好不好”黎湛的眼中闪过晶亮的东西,如果此刻小白白看见的话,就会注意到,这,可是秦无衣要做坏事的时候标准的眼神,果然是跟谁在一起久了,便连那人的坏习惯一起学了。“好啊。”秦无衣欢快地应着,仿佛黎湛在问“今晚咱们喝粥好不好”,而他回答:“好啊。”------题外话------二更送上。谢谢悠悠霜满宝宝的月票和评价票,谢谢赖皮和一尾鱼游游的月票,爱你们,3╰,,;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