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和同学不由看得有些呆。“是呀。”程溪也怔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景象和她小时候见过的别无二致，一时间让她有种回到孩提时代的错觉。那个时候爸爸妈妈每天都能回家，周末带着她和崔天星一起出来玩，平时也会参加她的家长会。而不是像现在分隔在地球两端，由于时差，平时连视频电话都很少打。“我们去拍照吧！”见到这么多枫树，卢莉莉觉得总算没有白白累个半死。马上就精神起来，拽着程溪去拍照。她这么高兴，倒是把程溪心里那点儿莫名的情绪冲淡了。剩下的学生和老师也四散开来，纷纷寻找合适的地点合影留念。半个小时后，拍完照片，卢莉莉一下就没了力气。随便在枫树下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着。见她实在走不动，程溪也不强求：“那我去捡叶子啦。”难得到清亭山来一趟，正好能捡枫叶回去做手工。卢莉莉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好......”明明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这么有劲头啊？这一片落下的枫叶大多已经被进山的游客踩过，加上今天又来了他们这一大群学生，周围的叶子基本上已经不能用了。只有往深处走。好在大部分学生都集中在山谷入口，只要往里走一点儿，就能捡到完整的枫叶。蹲在树下挑叶子，头顶上传来低沉的嗓音：“你不高兴？”程溪抬头，陆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了上来，一手撑在树干上，正低眸看她。眼睫扑簌两下，她又捡起一枚枫叶，拿在手里仔细地看：“没有啊。”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甜，然而少年却拧起了眉。他也蹲下，挡在她面前，毫不客气地拆穿：“骗我。”一直跟在后面，刚才他全看到了。之前拍照时她几乎都没怎么拍，就连那个女生拉她一起合影，她也是给对方拍得多。这能说是高兴，她骗鬼呢。没想到陆决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程溪有些无措。她抬眸看他，离得近，他黑瞳颜色极深，清晰地映出她的模样。“也没有太不开心......”咬了唇，她低头继续在地上翻叶子，“就是......以前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的。”自从驻外后，父母就很少回来，每年几乎只在春节短暂回国待上一两天。除了她出车祸的那一年，十年来基本上都是如此。如果从小一直这样还好，偏偏之前还曾经有过一段一家人相聚的美好时光。虽然这么多年阿姨一直陪在身边，但还是不能完全代替父母的角色。今天重新回到这里，让她突然很想念以前一家人一起出来玩的日子。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程溪家里的情况，听她这么说，陆决一下就懂了。然而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从小到大，他压根就没搞清楚普通家庭里父母和孩子究竟应该是什么相处模式。只知道至少不是他和陆启明那种恨不得对方去死的关系。程溪其实并不想提这些，毕竟这一次出来玩，是陆决特意跟学校提议的。她不想让他觉得她没有玩好，她真的很开心，只是心思细腻，免不了有点触景伤情。这么想着，她抬头，想跟他解释几句。却看见他欲言又止地盯着她。跟往常肆意张狂的模样比，陆决现在的神色简直称得上是小心翼翼。见她抬眸，他鲜少地有些慌乱，甚至为了掩饰，低头去捡地上的叶子。然而显然慌乱过了头，随手捡起的那几片都是残缺不全的枫叶，他却浑然不觉，紧紧捏在手里。从没见过他露出这种神态，程溪怔住了：“你......”“以后我们多带孩子出来玩吧。”刚开口，他就急急打断了她。少年语速很快，不细听甚至会听不清。然而她听清了：“陆决？”他说什么？带什么孩子？从没想到这一句居然比说我爱你还艰难，手上稍微一用力，那几片叶子就碎了。听见她还在追问，陆决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硬：“我说，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就天天陪他玩，绝对不让他一个人呆着。”妈的。说完这几句，他感觉自己都有些喘不上气。从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想法，根本没考虑过和什么人结婚生子。他不认为他这样的人适合组建家庭，甚至承担起养育一个小生命的责任。然而，看到她乖乖地蹲在那里，眼眶泛红，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他不了解她的父母究竟是怎样的人，不太懂如何安慰她。但他很想跟她在一起，做一对很好很好的爸爸妈妈，把他们没有感受到的美好都在孩子身上补回来。没想到陆决会这么说，程溪惊呆了。她怔怔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戏谑。然而少年表情严肃，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还捏着那把叶子，可怜的落叶已经被揉得细碎，根本看不出来原来的形状。见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陆决有些后悔。这番话的冲击力似乎有些太大了，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突然提什么生孩子的事儿，肯定得把她吓得六神无主。“我就开个玩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头脑发昏讲出这番话来，把手里的叶子扔回地下，他起身想走，“你别当真啊。”“陆决！”还没来得及逃离，就被叫住了。十几秒后，她追上来，小手抓住他的手臂：“你伸手。”少女眼眸亮晶晶的，像是落了满天的星子，一闪一闪。被这细碎的光闪得晃了神，他把手伸出去。无名指被套上一枚狗尾草戒指。相比他之前做的那个，她的手艺显然更好，草茎接口平滑，一点儿都不硌手。调整好大小，她抬眸看他一眼，并不说话，抿嘴笑笑，接着直接转身跑了。“喂！”在原地愣了几秒，陆决想要去追。然而程溪已经回到了卢莉莉身边，似乎是故意躲他，甚至直接拽着卢莉莉去了吴慧敏那里。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摸着无名指上的狗尾草戒指，他心里跟被猫挠了一样，痒得不行。然而直到下山，程溪都一直紧紧跟在班主任身后，他连个开口询问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一直忍着。忍到最后，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疼。好不容易下了山，回到山脚有信号的地方，陆决立马掏出手机。他的手有些抖，一连输了好几遍才编辑成功。妈的！网速怎么这么慢！看着他发狠一般盯着手机，蒋轩有些怵：“决哥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又招惹决哥了？还在远远的纳闷，几秒后，蒋轩看见少年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乍一看像是愤怒到了极点，眼睛都气得通红，额上显出几分青筋。然而仔细一瞧，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却又极力克制住，似乎在压抑着潮水般的狂喜。盯着搜索引擎给出的答案，陆决根本不敢眨眼，似乎他一动，那珍贵的答案就会在下一秒飞走。不知道看了几遍，他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交换狗尾草戒指的含义是什么？——私定终身。第62章下山后，各年级组织学生吃过午饭, 下午剩余的时间便交给同学们自由支配。想要继续玩的可以接着逛山脚的景点, 疲惫的则待在酒店休息，到了晚上统一集合回市里。爬山累个半死，卢莉莉连饭都没吃, 直接回了房间。程溪没有一同回去。她一个人走到酒店外。来时那条不算太窄的小河已经褪去大半的水势, 露出湿漉漉的卵石。清澈的溪流从卵石间汩汩淌过, 流向不知名的远方。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回酒店休息, 外面没有多少人。秋日的午后很安静, 只有流水潺潺作响，伴着山风吹动叶片的窸窣声。一路从酒店找出来, 陆决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少女乖乖地站在小溪旁，金色的阳光从泛黄的枝叶间穿过, 温温柔柔地点缀扑簌的眼睫。那枚狗尾草戒指还戴在她白皙的小手上，随风毛茸茸地摇晃, 漾出一片晃人眼的绿意。他不禁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戒指。同样毛茸茸的顶端扫着手背, 带来微微的痒。仿佛心有灵犀一般, 他重新抬头的时候, 她也朝这边看过来。抬眼看见陆决, 程溪的脸蓦然红了。目光落在他无名指的狗尾草戒指上, 她的耳尖烧得厉害，却还是努力没有别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