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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1 / 2)

第十七章

都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可曲墨却只觉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亮,亮到甚至能让人清楚分明的看到自己如何输得一败涂地,又如何被敌人追得几乎穷途末路。

幸好,还有小年在。

他总算明白了那个任务奖励的意思,然而付出的代价却实在太大了,他宁愿自己永远不知道。

若非小年杀了那个名叫风琊的流月城祭司,又在沈夜手下抢下重伤的凌池后带着他们一路疾行逃离,只怕他们今夜都要折在这捐毒大漠了。

他亲眼看着偃甲谢衣倒在沈夜手下,又与被华月追捕的乐无异他们分开,然而此时此刻却着实无心多想其他。凌池…伤得实在太重了……

小年试过往凌池心脉种蛊,然而沈夜术法的余劲仍在凌池经脉中游走冲击,这种情况下护心蛊根本撑不了多久,而万花离经易道的技能也对此无甚帮助。曲墨想到了自己的新技能逍遥游,他不知道凌池这样算不算debuff解除范围,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试一试,他绝不能让凌池死在这。

“小年,凌池的伤势不能再拖了,你帮我守着,我怕琴声会将人引来。”颤抖着手抱琴坐下,曲墨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拳,努力让自己因先前一战运功过度而一直颤抖不已的手能够尽量放松下来。

“别担心,凌池一定能扛过去的。”

这句话,既是说给凌小年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这种时候,若再不说些乐观的话给自己听,曲墨只怕自己会先撑不住崩溃。

“阿池……”

没有了黑纱的遮挡,凌小年那双空洞幽暗且几乎看不到眼白的眼睛很难不让人生出种背脊发毛的不适感来,他苍白的双手和脸上,还沾着将风琊撕成肉块时溅出的血,仿若一个没有情感的杀人机器。然而于此时的曲墨,这样的凶残力量却是他还敢停下逃命脚步弹琴救人的倚仗。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残酷的战斗,然而越是如此,他越不能轻易放弃。他很清楚,尽管小年已带着他们飞了很远很远,弹琴用技能却仍旧有可能引来敌人。可他现在能囫囵个好好的站着是凌池和小年拼命搏来的,他绝不能让凌池有事。

指落,琴音起。

曲墨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用这样惶恐不安又愤恨难抑的情绪抚琴,从前的他会觉得这般情绪下抚琴是对琴的侮辱,然而今夜他却是不得不弹。

尽管已然筋疲力竭,尽管惶惶不安,这一曲却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弹的!

逍遥游,呵……

此情此景他又如何逍遥,如何自在。

一声自嘲低笑,曲墨抚琴的动作却不曾有半分犹疑,无论心中作何感想,此时此刻都不是能让他犹豫不决的时候。

空灵悠远的曲调在这样仓惶狼狈的杀人夜里显出种别样扭曲的怪异来。今日接连之战早已让他力竭,此时亦不过勉力强撑,好在凌池终于不再溢血的唇角和稍稍舒展的眉头都昭示着决定的正确有效,亦让曲墨一路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

原想一直弹至凌池清醒,奈何体内真气实在无以为继,曲墨只能无奈作罢。幸而,识海中的系统虽总给他发些奇奇怪怪的任务,但给的原创技能效果却一直十分靠谱。

经了逍遥游的治疗,被沈夜术法重伤的凌池虽仍昏迷未醒,脸色却已然好了些许。

心下稍松了口气,曲墨直至此刻方才有心思替凌池理一理发带断裂后便一直凌乱披散的发丝。乌黑的长发因为沾了血有些结块,入手的触感却仍是柔软,就像凌池平日里待人的好脾气。

方才对上沈夜时的狠劲当真一点儿也不像他。

曲墨这般想着,只觉鼻头有些酸涩。

他还记得,那时在桃源隐凌池分明说过,他是大夫,不同人比剑。平日里,这人也总是因着自己大夫的身份再温柔易处不过,今夜却被逼迫至此。

即便知晓仇人是流月城,凌池在估量过双方的力量差距后也从未打算正面硬对上。若不是为了让他有机会逃走,凌池根本不会也不必如此。

而他明明知道沈夜今夜会到。

若不是他想着要救谢衣,若不是他对沈夜说那些话被盯上,他们明明可以有更多机会逃走的!

要是他没有多管闲事就好了……

不行,现在不是能让他想这些的时候。

抬手用力揉了揉发酸的眼角,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曲墨重重舒了口气逼着自己定下神来,方朝凌小年开了口:“小年,你还飞得动么?我们得找个地方让凌池好好养伤。”

他想,既然琴音没有将追兵引来,那正好趁此去寻个能够让凌池养伤的地方。否则这大漠无遮无挡,先不说水和食物,便是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然而却未得到应有的答复。

“小年?”曲墨有些莫名,抬手扯了扯不知为何突然盯着西北方喃喃念着什么的凌小年,而后,竟忽得被挣开了手去!

“小年你去哪——?!”

凌小年骤然挣开手向西北方飞离的举动太过突然,以至曲墨甚至来不及问他去做什么,便已在夜幕中失去了他的踪影。

“我是问你飞不飞得动,不是让你直接飞走啊……”苦笑着喃喃道,落到如此情景曲墨也只能愈发抱紧了怀中的琴。他不知道小年到底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但沙漠的夜里太危险了,他不能背着凌池漫无方向的乱走,那和找死无异。

小年不在,这把太古遗音便是他现下唯一的倚仗了……

曲墨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大漠的夜晚实在太安静了,除了天上的群星与月亮,只有琴和怀中凌池浅浅的呼吸陪着他。

凌池受了伤,原是躺着更好些,只是他想着若是有敌来袭九皋的杀伤力远要比花间游大的多,他环抱着人弹琴,琴音自他们身前而出,或许便不会伤到凌池了。

来到大唐后,凌池便是他最好的朋友,行动不便时凌池背过他扶过他,偶尔还会睡在一张床上,可这样环抱相贴呼吸可闻的亲近却实属初次。

曲墨说不好这种感觉,明明是这样寒冷萧索的夜晚,或许还有因未知而生出的恐惧,但有凌池在他身边,一切就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尽管夜晚是这样寂静而漫长,长得让人几乎生出种再也见不到日出的错觉来,静得…连一点遥遥传来的银铃声都仿如近在耳畔……

铃铛?!

猛地一怔,曲墨抱紧凌池指尖扣于琴弦,紧紧盯着那铃铛声幽幽传来的方向浑身紧绷。

纵然他先前并不曾在沈夜与华月的身上听到过这种铃铛声,但这并不代表来者就不需防备,没有人会毫无缘由的在这深夜行走于沙漠之中。

然而无论曲墨如何紧张防备,那铃声仍是自顾自不紧不慢悠悠而来,仿若那人当真不过在闲庭信步踏月漫游,至于旁人如何想象,却是与之无关。

那铃,一声一声的犹如慢刀凌迟,闹得曲墨原就紧张非常的神经几乎崩溃,方才终于显出两个遥遥的身影来。一大一小,执手相牵。

曲墨却在看清的那一瞬,腾地松了下来。

硬撑着的那口气一松,方觉出自己不止身上便连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几乎要不争气的流出泪来。

“小年,你吓死我了……”

他看不清那个一身红衣披着斗篷兜帽的人是何相貌,但那人牵着的少年却正是凌小年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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