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一时间,曲沃也上演着类似的桥段。曲沃宫室的偏殿之中,曲沃武公,韩万、狐突三人分主从落座。如果说郑忽击败天子,让曲沃武公感觉很解气,郑忽做了他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那么,郑忽在这场战争中展现出来的实力让曲沃武公有些忌惮起郑忽来。深藏不露啊原本曲沃武公以为郑忽的实力应该还比不过翼城,现在看来他是大大低估了郑忽。别的没有可比性,就拿陉庭与卫军能杀的难分难解,最后将之击败来说,陉庭的战斗力绝对不算弱。卫国又不是什么弱鸡国家,平王东迁时,在中原,卫国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虽说现在干不过郑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是中原的一流强国,战力不可小觑。陉庭能将卫军击败,别管占了多少有利因素,已经足够证明陉庭的强大了。藏这么深,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实力这么强,一旦帮助翼城对付曲沃,曲沃该怎么办能不能将郑忽拉拢过来,为我所用在得到郑忽击败天子的完整叙述后,这三个问题就一直在曲沃武公的脑子里萦绕盘旋。曲沃刚和郑忽接触的时候,郑忽的态度是不想插手曲沃和翼城的争斗,这一年来,郑忽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但以前不代表现在,更不代表未来,郑忽会不会改变主意“郑忽已败周,其势强,其意不可测,为之奈何”曲沃武公问道。“不若遣使称贺,以明其意”狐突道。“如其欲以助翼,我则修兵以待之,若其果真无助翼之意,君上则尊其位,利其所欲,即不能使其为我所用,亦不可使之为我忧”曲沃武公点点头,这确实是个稳妥的法子。不过,却是太稳妥了,曲沃武公心里还是希望郑忽能够站队曲沃的,这样解决翼城问题就基本上没什么悬念了。“万叔可有教我”曲沃武公向韩万请教道。韩万微微一笑,道:“君上所忧者无非郑忽助翼攻我,所欲得者不过郑忽助我攻曲沃,不知臣之言然否”“然,万叔所言深合寡人之意”曲沃武公回答道。“臣尝与郑忽相见于臣邑,以言语试之,无功,以利诱之,亦无功,臣窃观其为人,贵而不骄,常与士卒同辛苦,士卒由此多归之”“故而臣以为其人足智,遣使称贺,未必可明其真意”“然,且为之奈何”曲沃武公接着问道。“不如勿遣,以观其意”“如其遣使至而稍去卑态,则其不欲助翼伐我,且亦不欲助我而伐翼,若其使一如从前,势大而卑于人,则其意不可测也,苟其勿遣,则为翼党,君上必急整军以待之”韩万道。曲沃武公听完韩万的建议,一如小子侯一般陷入纠结之中。以静制动,确实不失为一个好计策,但这玩意全靠猜,猜的准吗万一不准,那不是白白错失了一个强有力的盟友。曲沃武公突然有点拿不定主意了。在心中默默的思考着这两策的利弊。正如韩万所说,即便遣使过去,也不一定能够试探出郑忽的真实意图。但万一,郑忽因为曲沃没有遣使表示祝贺而心生不满,那他此举与资敌何异犹豫了好久,曲沃武公觉得,别管怎么说,先让人去祝贺一下比较好。至于韩万的建议,以后有的是机会来验证,没必要非在这个时候搞这一出。“然,寡人以为二卿之言皆善,不如先遣使称贺,而后再观其意”曲沃武公最终算是取了折中之策。“唯”狐突和韩万应道。“伯行与郑忽相熟,此行非伯行不可”“唯,臣谨奉命”狐突拱了拱手,接受了曲沃武公的指派。果然,人从来关心的都是胜利者,而失败者向是无人问津的,二君这么不约而同的准备遣使向郑忽称贺,可曾考虑过天子的感受。其实,二君的行为不过是列国诸侯的常态罢了,或许自此以后,很少有人会再去考虑天子的感受问题了。天子经此一败,已经向边缘化的深渊滑落这是不可避免的。第二百五十二章 天子的尊严陉庭城南三十里,天子营帐中,周公和虢公面对天子垂手而立,帐中极其有些压抑。天子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周公和虢公情绪也显得极为低落。吃了这么一大败仗,谁的心里都不好受。尤其是天子,愤恨恼怒有之,憋屈无奈有之,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各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周公看着余怒未息的天子,有些欲言又止。既然已经败了,天子再生气也无益,而且万一气出什么毛病来,该怎么办踌躇了半晌,周公终于开始开口劝慰道:“此非战之罪也,皆陈人不肯出力所致,愿天王稍息愤怒,以待来日”这就是典型的甩锅了,不肯出力的何止陈国一家,天子治下的成周国人比陈人也好不到哪去。唯独卫人比较卖力气,但问题是打仗带上两猪队友,饶是卫人有通天的能耐也难以扭转战局。关于成周国人的问题,周公现在是不敢提的。一旦提及,那不是印证了郑忽在战前宣扬的天子无德吗自己的治下之民都不肯为自己卖命,这不是无德是什么天子听了,岂不是更生气吗所以,周公只能把锅甩到陈人头上。“周公所言甚是,愿王暂息雷霆之怒”虢公拱拱手,附和道。虢公何尝不知道周公这是在甩锅,但现在这种情况就必须要有个替死鬼,来承担战败的罪责。总不能让成周国人来担责吧,那不是打天子的脸吗天子的威信经此一战,必将大受打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止损,也就是想办法多多少少能挽回一些天子在列国中的威信,让成周国人来背锅显然是与止损的理念背道而驰的。而且虢公其实内心是愧疚的,若不是他一直在出损招,天子怎么可能会有今日之辱“此朕用人不明之过也”天子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至少算是有个台阶下了。只能说从天子从继位到现在,还从来没经历过像现在这样的糟心事。身为天子,无论是遣使还是出兵,哪个诸侯不得给他几分薄面,就是郑庄公,也从未向郑忽这样直接驱逐天使,发兵和他对抗。虽说郑庄公也不是什么忠臣,和他明争暗斗不止,但两方至少在面子上是过得去的。就像郑忽被逐之后,他遣使至郑,郑庄公最多托病不见,也未发生过像郑忽直接驱逐天使一样的恶性事件。郑忽这是完全不把天子放在眼里,更对天子无一丝尊重之心。天子忘不了郑忽在战场瞪他的那一眼,那眼神中有藐视,亦有警告。俟一想到这,天子心中总有一股无名火在升腾。顿了顿,天子道:“郑忽威侮天命,怠弃人伦,朕欲传檄四方,共声郑忽无王之罪”虢公和周公对于天子的这个决定都不怎么赞同,尤其是虢公,更是发自内心的反对。虢公率领天子三军中的最强战力卫军和陉庭作战,这都没讨打什么便宜,反而被击败了,陉庭的战斗力之强可见一斑。这第一次战败能让陈人背锅,再来一次,万一再败了,王室就一点威信都没有了,而且到那时谁还能给王室背锅,即便有,那天子就要背上一个昏聩无识人之明的名头了。打仗可不是儿戏,一次不行可以再来一次。就像宗周时,穆王想要攻打犬戎,祭公谋父劝穆王的那样,“先王燿德不观兵。夫兵戢而时动,动则威,观则玩,玩则无震。”吃一次败仗,天子或许还能保有一些威信,若再来一次,那天子就真没什么威信可言了。“天王不可,此战轻举丧功,若传檄四方,是自彰其败也”“且诸侯自卫、鲁、宋、陈、蔡五国外,莫非郑党,鲁小却于齐邾,宋蔡败于郑,三国自顾不及,天王遣使征兵,必不至也,若再借卫、陈二国之力,徒为天下笑尔”天子默然无语。过了好久,天子再次开口道:“郑忽如此欺朕,若轻纵之,人将效尤”这次轮到虢公默然了。沉默了好一会的周公在此时突然开口道:“不如臣往责之,以彰天威”天子不说话了,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于是,周公知道天子至少内心是不反对这样做的,只是碍于颜面,不好开口罢了。“臣请往陉庭,责郑忽大逆之罪,愿天王许之”周公言语坚定的再次请求道。天子看了一眼周公,叹了一口气,就差没说,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靠得住。他要是从一开始就听出周公的劝谏,也不至于沦落到而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悔不当初啊“周公乃先王老臣,若郑忽再行逐使之举,朕实不忍周公受此屈辱”这确实是天子的心里话,他也拿不准郑忽会不会再作出一些胆大包天的事情来。周公闻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周公家族世代为王室内臣,而且大多和他一样,兼管内外,现在天子被逼到了这一步,他再不挺身而出,还能指望着谁为王室,为天子出力呢“天王爱惜,臣感激无已,然臣家世为王官,久沐天恩,为王效力,乃臣之本分”天子听着,心里面确实热乎乎的,对郑忽的愤怒都因此冲淡了不少,周公确实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如事不可为,周公宜急归之,不使受竖子之辱”天子终于算是松口了。不松口也没办法,带着一大批人马兴冲冲的前来攻打郑忽,以为能嬴,然后,败了败后灰溜溜的回去天子实在丢不起那人,要真是灰溜溜的回去,天下人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埋汰他这个天子呢所以,虽然败了,至少得有个台阶下才能班师。而至今郑忽都未遣使来给天子认个罪之类的,看那意思是不准备主动给天子台阶下了。无奈之下,求人不如求己,天子只能自己主动找台阶下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出师丧兵败北,一点战果都没取得,这样回去不是自打嘴巴吗天子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郑忽会不会配合。第二百五十三章 管仲的首秀“忽赖祖宗之灵,诸卿用力,士卒推锋争死,方有此大胜,此一樽酒先祝今日我陉庭战没之赫赫威武之士,以慰其英灵,魂兮,归来”郑忽话音刚落,竖立在军营校场两侧的两排大旗迎风而起,仿佛真有战死的英灵来饮郑忽和众人敬的这樽酒。众人见状,也跟着大呼“魂兮,归来”“魂兮,归来”一时间,校场中的招魂之声声震于天。众人虽然有难掩的沉痛和悲伤,但也很快把情绪调整了过来,因为这是庆功宴,是郑忽亲临为他们操办的庆功宴。招魂声渐息,郑忽再次举起酒樽接着道:“再一樽,忽敬高大夫、邓大夫及自旅长以至于伍长,若无诸位奉命听调,指挥得宜,身先士卒,不能有此大胜,忽谨谢之”说完,郑忽一饮而尽。其他人则道了声不敢,亦将或樽中或碗中之酒饮干。“三一樽,忽敬我陉庭骁勇之士卒,若无二三子悍不避死,勇不畏难,不害王者之诛,安能建此大功,忽谨谢之”于是,士卒人人欢欣,郑忽的这一樽酒不是酒,是对小民的尊重。三樽酒已过,这场庆功宴才算正是开始。郑忽刚才的敬酒只不过是个开场罢了。庆功宴很热闹,推杯换盏,喝彩之声不绝。士卒们很兴奋,他们也没有理由不兴奋,毕竟他们在今日战胜了王师。那可是王师,要知道如今的周王室在小民心里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很多小民朴素的认为王师就是天兵。他们战胜了王师就等同于战胜了天兵,什么是天兵,天帝手下的军队叫天兵。凡人战胜天兵,很多人到现在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太不真实了。只能说封建迷信害人不浅。天子也是人,不是什么上天之子,只不过被人神化了而已,王师更不是什么天兵。天子若真是上天之子,王师真是天兵,周王室又何须东迁只能说屁股决定脑袋,上层统治者不宣扬这种神鬼天命之说,如何解释自己统治的合理性,如何去剥削下层民众像郑忽从来也不相信什么天命说,对盟津之会,武王非常装逼的说的那句汝未知天命,非常不屑,但郑忽不依旧在祀祖祀神吗说到底,奴隶制国家和封建制国家存在的基石就是天命说,没有了天命说,政权就不存在合理性。酒过三巡,菜过无味。郑忽见管仲好像兴致不是太高,疑惑道:“吾败周师,诸卿吏卒皆以之为喜,为何夷吾怏怏,有忧色”管仲追随郑忽已经有两年多了,也从刚来时的那个十五六的青涩少年变成了一风度翩翩的美君子。而且在郑忽的刻意培养下,管仲于文于武,皆有所成。郑忽虽然此时并没有将他和鲍叔牙提拔到特别重要的位置,但对二